“洗漱不急，我還要用到筆墨，要不回頭又該將手弄臟了。”

陳軒禾坐到書桌前擺紙研磨，羅列了魘貨郎在梅城和魏南魏北三縣的出入賬目。

魏南有心魔烏芹三株、智妖一只，魏北有玄蕈兩枚、智妖兩只，梅城有烏芹一株、玄蕈兩枚。

扣除掉梨花娘娘沾染的烏芹，加之韓照雪心境中的玄蕈，梅城中尚存心魔一只。

“解決掉鎮守武人的事情后，整個梅城應該暫時安全了。”

可惜魘貨郎在保護客戶隱私上做的還算不錯，整個賬簿沒有多余的買客信息，不然倒是方便找出那些暗中作祟的幕后黑手了。

咚！咚！咚！

大開的房門處傳來敲門聲，宋云氣喘吁吁地抱著物件，朝屋內探頭。

“苗哥，這是你要的搗藥杵和石罐，還有近些日出入梅城的人員名單，我全都給你取來了。”

“辛苦。”陳軒禾眼神示意下屋內中央的方桌，“先放在那里。”

“好嘞。”

“小云你最近的功課怎么樣？”

宋云尷尬摸了摸后腦，有點難以啟齒。

“畢竟荒廢了許多光陰，想要短時間有所成就，只能說···嘿嘿···難了點。”

“不急，讀書本就是日積月累之事。”

宋云重重點頭，“是！”

“不過苗哥，我也是在看書之后，才能逐漸理解你幾年前那首‘寒蟬凄切，對長亭晚’了，凄涼冷落的秋景一出，離情別愁也撲面而來，鋪敘刻畫，情景交融，很是難得。”

陳軒禾沒有搭話，真是對不住那位“奉旨填詞”柳三變了。

宋云又簡單嘮了幾句。

臨走前，陳軒禾搓了幾顆藥丸子讓他帶著，借著心曲神通，這些藥多少能替宋明遠療愈身軀。

“師父，你要搗藥罐干什么？”韓照雪抱著冷冰冰的石罐子，嗅了嗅里面的味道。

“我打算將玄蕈研磨成藥粉。”陳軒禾開門見山道。

這幾日下來，他發現引導生機流轉的手段固然玄奇，但缺少足夠的進攻性。

心境之外，要更多的仰仗韓照雪和梨花娘娘，可萬一有哪天，遇見了孤身應敵的局面，面對功夫強悍的武人，心曲神通就有點捉襟見肘了。

“師父知道這些心魔的效用嗎？”韓照雪問道。

“要慢慢摸索。”

“師父可不要以身試藥。”

“為師不傻。”

陳軒禾放好筆墨，取過搗藥罐放置地上，手撫摸過胸口，長有花斑的玄蕈從心園中取了出來。

拔除掉玄蕈的瘋亂本質后，梨花娘娘對這白菇的危險感知都沒有了。

“反正是心魔，也不期望他能對人的身體產生影響，但要是能讓人入夢，亦或是心神動搖，也算起了大用。”

能夠惑亂心智，對修行中人來講，是上品的毒藥。

啪嗒！

陳軒禾將玄蕈丟入石罐子，用石杵搗碎研磨。

“梨花娘娘，能去庭院中捉只耗子嗎？要活的。”

貍花貓聞言，耳朵一豎，布滿虎斑紋的身軀跳過窗，一頭扎進了墻角的花叢中。

韓照雪抬頭想了下：“師父呀，用人來試藥不是更好嗎？”

陳軒禾一頓，覺得言之有理，自己身處縣衙，牢獄之中確實有不少死囚。

玄朝疆域遼闊，即便是偏僻地方的小縣衙，牢獄配置也無比齊全，地方設置了專門的刑場。

雖說春夏乃萬物勃發之時，古來朝代大多都是秋后問斬，很少會將砍頭一類的刑罰安排在春日，可玄朝并沒有遵循這一慣例。

囚犯認了罪，當死則死，根本等不到秋后。

玄朝的離經叛道，確實給陳軒禾帶來了不少便利。

“那明日去牢房走一遭。”

陳軒禾說完，貍花貓叼著一只肥碩的耗子進來了。

那大灰老鼠知道命不久矣，“吱吱吱”的凄厲叫著。

“梨花娘娘給自己加餐，我另有打算。”

“誒？花匠奇奇怪怪···”貍花貓疑惑歪頭，嘴不自覺地加力。

嘎吱嘎吱！

清脆的骨裂聲陣陣傳來，不一會兒，耗子就只余下了腦袋和尾巴。

陳軒禾將玄蕈搗碎成黏稠狀，烘干碾碎，制成了一瓶瓶的小白粉。

···

翌日，陳軒禾向宋明遠問了犯了死罪的囚犯行刑期。

出乎意料的是，玄朝本就有用死囚試藥的慣例，根本不用忌諱。

于是一大早，陳軒禾就挑選了一個兇神惡煞的幸運兒，來當作試驗的老鼠。

宋明遠還特地叮囑了，這家伙是某團伙的強盜頭子，手里握著幾十條人命，連未出襁褓的嬰孩都沒放過。

要是試驗有毒的藥物，大可放心大膽的下猛料。

有時候，這位梅城知縣也會覺得，有些人所做的惡，單純殺個頭，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

牢獄內，潮濕石壁長滿了濕漉漉的青苔，手帶鐐銬的強盜頭子披頭散發，斜靠在角落處。

隔著圍欄，陳軒禾手捏白粉，輕輕揮灑過去。

那強盜神情迷茫了片刻，重重栽倒過去，昏迷不醒。

見狀，陳軒禾提筆在《靈植譜》上寫道：拔除掉瘋亂本質的玄蕈，依舊保持了使人入夢的特征。

停筆，他見強盜頭子的胸前狹縫大開，心境的通道開啟了。

陳軒禾輕身一躍，踏入其中。

再次睜眼，已經是某座山頭的寨子當中。

高坐臺上的強盜頭子見了陳軒禾，不悅道：“哪里來的窮酸書生，也敢踏足我盤龍寨，給我殺了他！”

唰！

陸陸續續有人圍了上來。

陳軒禾繼續提筆，“可開辟心境，但不會使人噩夢纏身。”

他抬頭望去，那強盜頭子是虎皮座椅，左擁右抱，桌前大魚大肉，瓜果美酒···

當真是無比的美夢。

對一個殺人惡徒來講，有點太過奢侈。

“罷了，既然答應了宋叔，總歸還是要嚴守承諾。”

陳軒禾并指一揮，步步緊逼的一群強盜當場人頭飛落，血濺三尺。

那當頭兒的見狀，瞳孔皺縮，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一句。

陳軒禾又是屈指一彈，一枚樹種飛進了強盜頭子大張的嘴巴里。

“你！你···你是什么人？剛剛給我吃了什么！？”

“打擾，告辭。”陳軒禾出了山寨。

一棵梨樹沖破寨子房頂，驀然間抽枝展葉，等他回頭，樹枝間如煙似雪，唯獨樹冠處的花瓣，是血一般的猩紅。

出了心境，韓照雪早早在牢房門外等候。

“師父，這東西能用嗎？”

“可以。”

韓照雪朝柵欄中望去，見那強盜頭子面容驚駭，呼吸困難，一副想睜眼卻又死活睜不開的樣子。

“算是毒嗎？”

“算。”陳軒禾收好了剩下的瓶瓶罐罐，“某種意義上講，出奇的好用。”

菌子制成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