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潮州茶器(1860—2020)
- 李炳炎 林楠
- 6520字
- 2025-06-04 10:44:21
第一節(jié)
汕頭開埠與潮瓷運銷
1840年,鴉片戰(zhàn)爭迫使中國由獨立的封建社會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社會性質發(fā)生了根本性改變,中國由此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階段,故我們通常把鴉片戰(zhàn)爭作為劃分中國古代與近代的分界線。在這一歷史背景下,1860年汕頭對外通商,洋貨進入,同時帶動地方土產的輸出,進出口貿易的發(fā)展促使汕頭成為近代埠市。民國時期,汕頭已形成近代城市化格局,成為韓江、榕江、練江流域的商品集散地和貿易中心。
潮瓷行業(yè)順應時代發(fā)展,逐步在汕頭埠立足。
一、汕頭開埠
1858年,清廷被迫與美、俄、英、法簽訂《天津條約》,條約規(guī)定開辟潮州府城口為通商口岸。同年,英國在汕頭設立領事館,汕頭也開辦了德記洋行和怡和洋行。隨后,德、日、法、美、俄等國侵略者接踵而至。
自此,嶺東門戶被資本主義列強用武力強行打開。
在清政府被迫開放汕頭為通商口岸后,外國人又在媽嶼島上設立由洋稅務司把持的潮州新關,后稱為“潮海關”,又稱“洋關”。舊有的稅關則改稱“常關”,只征收國內商貨的稅款,以區(qū)別新設的海關
。
潮州府汕頭港對外通商后,汕頭逐漸代替潮州城區(qū)成為粵東的商業(yè)中心。《潮州志》載:
其時歐人航海來華貿易者日眾,瀕海得風氣之先,新商業(yè)重心之沙汕頭爰告崛起。洋船昔之泊于樟林港者,亦轉而泊于沙汕頭,人煙輻輳,浮積加廣,交通既便,遂取郡城商業(yè)地位而代之。
加上洋輪碼頭建立,其吞吐量迅速增長,汕頭港成為粵東地區(qū)的對外門戶。
汕頭為華南第二商港,貿易地方由海道可通廈門,臺灣,福州,上海,青島,煙臺,天津,大連等處,向西南可及香港,澳門,廣州,海口,海防,西貢,曼谷,新加坡,檳榔嶼,日里,仰光,及南洋群島各埠,內通各縣及閩西八屬,贛南七屬,對外貿易國家(和地區(qū))為暹羅,(中國)香港,南洋群島,安南,日本,(中國)臺灣,與英,美,俄,德,瑞典等,……汕頭每年貿易總額達一萬萬元以上,……由汕頭輸出外國者為紙花,生油,陶瓷器,抽紗,腌菜,麻苧,土酒,生葉果,……由汕頭輪往各省者則以紙,糖,土布,煙絲,麻苧品,陶瓷器,果實,錫薄等。
這一時期,與廣東毗鄰的福建,其港口福州和廈門的主要輸出品均從手工制品轉向農副產品,瓷器的出口量遠遠落后于其他物品,僅有廣茂隆、泰祥、益安三家專門“辦理漳泉兩府所屬之石碼、同安、德化出場的陶瓷器,向南洋及(中國)臺灣等地輸出”的“碗郊”。德化瓷商辦理陶瓷出口業(yè)務等待時間變長,產品出口受到限制。一些德化瓷商看到潮州陶瓷產品通過汕頭港源源不斷銷往海外,為謀求生計,也不惜遠路將產品運往汕頭,再進行外銷,以擴大出口盈利。
可見此時,位于韓江出海口的汕頭埠已初具規(guī)模,逐漸成為粵東、閩西、贛南商業(yè)貿易的主要集散地。
當時,經汕頭外銷的土特產等貨物中,潮州陶瓷占很大的比例。潮州屬下的楓溪、高陂、九村和府城內是潮州陶瓷的主產地,其外銷的產品各具特色:高陂、九村以青花瓷為主;府城內以釉上五彩為主;而楓溪的陶瓷產品主要有大窯五彩、青花、色釉和雕塑瓷等。
表1-1為1865—1930年汕頭海關對陶瓷的外銷額統(tǒng)計。
表1-1 1865—1930年汕頭口岸出口外洋陶瓷統(tǒng)計表

注:表中的陶器主要為細陶,粗瓷主要為高陂粗碗。
根據表中數據:1915年陶器出口量達151 304司馬擔,1920年粗瓷出口量達165 799司馬擔,可知1920年之后潮州瓷器外銷量高于陶器,說明高陂瓷業(yè)改良獲得成功,產品生產規(guī)模提升。加之楓溪使用飛天燕瓷土,有效地提高了細瓷的質量,擴大了生產規(guī)模,潮州地區(qū)瓷器總體的生產規(guī)模和外銷數量均得到大幅提升。
汕頭開埠,無疑為潮瓷的發(fā)展提供了新的市場渠道。在歐風東漸與文明商戰(zhàn)之秋,楓溪窯業(yè)的有識之士接受新觀念,認識到商業(yè)競爭的重要意義,合力振興楓溪陶瓷業(yè)。如1912年,吳源興、章安順、吳清泉、吳寶合、吳仁記、吳喬鈿、吳道記、章永成堂、吳龍記、吳發(fā)利、章瑞兄、章協(xié)利、吳安順、吳坤記、吳益記、吳長記、吳德記、章娘保18家窯廠,合力共創(chuàng)“新興埠股份”27份,集資建筑老窯1條,新窯1條,并窯厝29間,除議明“各股份日后如有更易,不得賠當出股外人,庶不負創(chuàng)業(yè)諸人”外,還議明“缶出入窯無論經何號地方經過,須自將路道修通,否則,如有撞破系該號自誤”(見圖1-1)。合股書體現潮州地處沿海,得風氣之先,對西方近代化的先進工商業(yè)先知先覺。楓溪陶瓷業(yè)者懷揣著“實業(yè)報國”的情懷,以規(guī)范管理組建合股經營,體現了同心合力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此外,由合股書也可知當時西塘鄉(xiāng)人已到楓溪鄉(xiāng)合資創(chuàng)業(yè)。

圖1-1 合股書(局部)
二、潮瓷運銷方式的轉變
汕頭對外通商后,火輪的出現促進了潮瓷銷量的提高,也改變了潮瓷的運銷格局。潮瓷依靠便利的交通運輸,以汕頭港為樞紐,銷售至海內外各個地區(qū)。
(一)交通方式的變革
潮州府汕頭港對外通商后,英國印度支那航業(yè)公司、英商中國航業(yè)公司、日本大阪商船會社和德國雷特公司等遠洋航運公司的船舶相繼出入汕頭港。此后,帆船逐漸被火輪代替,商人通過輪船經營遠洋和近海運輸,往來船舶日益增多。依據潮海關檔案記錄統(tǒng)計,1870—1930年,汕頭港往來外洋海輪從400艘次漸增至近4 000艘次。
到20世紀20年代,每年有四五百艘中外汽船在汕頭港停泊,總貨運量約20萬噸。
近代汕頭港的興起促進潮瓷的發(fā)展。汽輪的到來,使汕頭與本國沿岸各省及南洋群島交通日漸便捷。以汕頭至南洋的海上船程為例,采用木帆船需要一個月,采用汽輪則只需一周。顯然,汽輪的出現,不僅活躍了臨港鄉(xiāng)鎮(zhèn)的經濟,還發(fā)展了陶瓷手工外銷產業(yè)。《潮州志》載:“適近代南洋交通暢達,日用粗瓷大旺”,“潮州陶瓷產品,除銷行當地外,運銷出口尤多,計至廣東南路一帶,閩、浙、京、滬各地,又至(中國)香港及暹羅、安南、南洋群島等處”。
楓溪與汕頭港相距僅30多公里,是傳統(tǒng)陶瓷產地,楓溪瓷業(yè)正是搭上汕頭港這一順風車才得以發(fā)展的。在海內外市場的刺激下,楓溪興建了幾十座平地龍窯。茶器作為楓溪日用瓷一大品種,也得到迅速發(fā)展。
同時,1906年通車的潮汕鐵路,對瓷土運輸起到非常大的促進作用。飛天燕瓷土礦位于橋東東津,開采后由航船運輸到韓江對岸北堤頭的潮汕鐵路站(今鳳山軍營),而后通過火車運至楓溪站,再由人工兩輪板車運至各作坊和涂店。這種運輸方式大大提高了運輸效率,促進了薄胎高溫瓷器的大量生產,同時也提高了瓷質茶器胎釉的質量。
(二)運銷格局的轉變
汕頭開埠前,本地的陶瓷商行都集中在潮州府城。除西郊的楓溪外,大埔高陂和饒平九村生產的陶瓷也通過韓江順流而下,源源不斷地運至府城東平路、竹木門一帶經營陶瓷的碗行。但是,由于汕頭埠位于韓江、榕江、練江這三條潮汕地區(qū)主要內陸航道匯聚處,又具備良好的深水港條件,地理條件比潮州府城更加優(yōu)越,所以汕頭海關開關之后,很快便取代了潮州府城在韓江流域的運銷中心地位。
潮汕各瓷區(qū)所產陶瓷,或由汕頭轉口運至廣州、上海、香港等商埠,或直接從汕頭港運至新加坡、檳城,再轉至東南亞各國。原楓溪、高陂的陶瓷業(yè)者,部分資本較為優(yōu)裕的,直接在汕頭開設商行貨棧,其余則成為汕頭的供貨商。
汕頭埠繁榮的商務往來促進了潮瓷產銷量的發(fā)展。民國初期,潮瓷經營最高峰時,“潮梅(潮安楓溪及梅縣、大埔高陂等)瓷器出產,經汕頭出口者,每年值500萬元,楓溪瓷為最多”。
下面對楓溪、高陂、九村三大陶瓷產區(qū)產品的運銷方式進行介紹。
楓溪位于潮州府城西郊,陶瓷產品主要從幾個碼頭運出。陶器粗缶在三利溪長美碼頭裝船,瓷器細缶則由三利溪楓溪宮前洋裝船,直往汕頭港。也有一些外銷瓷器從楓溪肩挑運送至府城下水門外或上埔的韓江碼頭上船,運至澄海東里樟林港裝上外輪。當時,銷往歐洲的貨物俗稱“紅毛貨”,銷往東南亞的貨物俗稱“番仔貨”。楓溪瓷器用高約1.5米、直徑1米的大竹筐包裝。裝瓷時,工人在竹筐里先墊上稻草,然后裝上一層瓷器,撒上一層谷殼,谷殼上面再加一層稻草,再裝上第二層瓷器……直至瓷器裝滿,再用竹匾蓋上,并以竹繩縫封。竹筐頂上編有兩個半圓系扣,可穿上扁擔,供兩個人抬運裝船。
楓溪宮前洋碼頭和長美碼頭停泊著往來于汕頭、揭陽的木船,船身窄長,俗稱“楓溪條”。這種船長7~8米,寬約1.5米,只可并排放兩個大竹筐。船頭船尾各一船工劃撐,順著溪流行駛,較為省力。一般為貨物裝船后,待退潮隨流行駛至玉窖,暫宿一夜,次日另一次退潮時,繼續(xù)行駛。船經中離溪后從舉丁關到達汕頭港,也可從揭陽楓口經榕江到達汕頭港,全程需兩天。楓溪條載貨到達汕頭后,停靠在西港船塢。西港附近的太古港專門停靠外國輪船,這里的火輪直接到達香港、廣州、上海等地。
楓溪條裝載瓷器,或者通過俗稱“大五肚”(有五大隔板的大木船)的駁船裝上外輪出洋,或者卸入汕頭太古、怡華等商行的貨棧,等候中轉其他地方。
高陂及其毗鄰的各山區(qū)鄉(xiāng)鎮(zhèn)蘊藏大量優(yōu)質瓷土礦,瓷器生產歷史悠久,是大埔、饒平一帶陶瓷產品的集散地。高陂位于韓江中游,背靠大山,水路交通極其便利,溯江而上可達江西、福建,順流而下直抵潮州、汕頭。陶瓷商人利用高陂臨江的水上交通優(yōu)勢,開設碗行、瓷莊,發(fā)展瓷業(yè)經營。高陂瓷商大部分將產品用小船運往東隴,在東關稅廠付了常關稅之后,用小船將瓷器運往澄海樟林港,不經海關直接裝上帆船,運往中國沿海各地和法屬的印度支那。另外,還有一小部分的瓷器通過汕頭港的輪船運載出口。
九村位于饒平北部山區(qū),對外交通不便,但與高陂相距甚近,只有20多公里山路的距離。一直以來,這一段山路上存在一個苦力行當——挑夫,俗稱“擔高陂”。挑夫們把九村生產的陶瓷產品挑運到高陂,又將高陂的土紙、油鹽挑回九村,非常辛苦。高陂的瓷商收購九村陶瓷之后,將其與臨近鄉(xiāng)鎮(zhèn)的產品一起混合銷售,九村瓷器就這樣通過高陂輸出。
三、海內外市場促進下的潮州茶器
汕頭開埠后,由于交通條件改善,潮州的東南亞移民人數迅速增加,中國與南洋商事也快速活躍。《新加坡風土記》載,“華人住坡,戶口最難詳確。光緒七年(1881)英人所刊戶口冊云,……潮州二萬二千六百四十四人”,占新加坡華人總數86 766的26.1%。《潮海關史料匯編》統(tǒng)計,1873—1934年汕頭港出國旅客人次為5 348 061,回國人次為4 223 813。另1936年《僑務月報》載“有汕頭出口僑民計298萬余人,歸國人口僑民計146萬余人”,即1904—1935年,從汕頭港乘輪船移居海外謀生的潮人達300萬人次,其中很大一部分移居泰國。移民潮催生了一個人口量巨大的海外潮人社會,這也是潮州陶瓷外銷的大市場。
潮州是中國茶文化的發(fā)源地之一,境內的鳳凰山烏崠頂海拔一千多米,終年煙霧繚繞,盛產茶葉。《清朝野史大觀》載:“中國講究烹茶,以閩南之汀、泉、漳三府,粵之潮州府工夫茶為最。”茶器是泡茶的必備之物,潮州人習慣使用的茶器為陶瓷器皿。潮人對工夫茶具極為講究,近代富貴人家崇尚使用宜興產的紫砂茶具(宜興位于江蘇,故也稱其茶具為蘇罐),一般人家則多使用本地產品。
潮州工夫茶器一般崇尚“壺要朱、杯要白”,即壺以朱紅色為佳,杯以白瓷(也稱白玉令)為主。茶具為潮州人家居必備的器物,人們對其品質的要求依家庭情況而定。潮州工夫茶器中最基本的壺、杯、鍋、爐被稱為“工夫茶具四寶”(見圖1-2)。
這些茶具及飲茶習俗也被移民帶到移民地,代代沿襲,潮州文化隨之在東南亞傳播。東南亞市場的茶具、咖啡具也成為潮瓷外銷的主要品種。
這一時期,潮州茶器產品在本地市場也有著較為突出的表現。

圖1-2 工夫茶具四寶
一方面,在海外事業(yè)有成的潮人,懷著回報家鄉(xiāng)之心,將賺到的錢寄回家鄉(xiāng)置產立祠,競相“起大厝、建祠堂”。潮州興起宗族祠堂及私人府第的建設,其中包括傳統(tǒng)中式庭院,如四點金、下山虎、駟馬拖車。“潮州厝,皇宮起”這句俗話道出了潮州民居建筑宏偉的規(guī)模和豪華的裝飾。這一時期的知名建筑有建于同治九年(1870)的從熙公祠,建于光緒十三年(1887)的己略黃公祠,修于清末的甲第巷資政第以及建于宣統(tǒng)二年(1910)的澄海陳慈黌故居等。經濟、文化不斷發(fā)展,民居、廟宇的興建,飲茶之風盛行,使潮州進入了“同光中興”的繁榮時期,其時陶瓷產業(yè)的興旺也帶動了潮州茶器的發(fā)展。
受西方文明影響,潮州、汕頭本地很多新興建筑、家具都使用洋花造型裝飾,西式風格的茶具、餐具等日用器一度風靡于上流社會,引得楓溪陶瓷業(yè)者爭相模仿。楓溪所生產的仿洋陶瓷器,不僅在楓溪本地大受歡迎,還銷往中國香港及南洋等地。
另一方面,經過明、清兩代的積淀,近代潮州民間文化習俗已趨成熟,給茶器帶來了發(fā)展的良機。“游神賽會”和各種宗族祭祀活動,各有不同的文化風俗,但有一點相同,就是都必須循例祭拜祖宗。在祭拜祖宗時,需要一套精美的敬茶器具,以表示對先祖的尊敬、感恩。此外,祭祀過后,一般都會有親友聚會,主人會在宴會前后沖泡工夫茶,供客人飲用。
庭園式家居的涌現和民風民俗的興盛,推動工夫茶的再次興起,懷古的工夫茶飲風靡于社會各階層。金武祥在《海珠邊瑣》中寫到:“潮州人茗飲喜小壺,故粵中偽造孟臣、逸公小壺,觸目皆是。”富有人家、士大夫對茶具的選用十分講究,連橫在《茗談》中說:“茗必武夷,壺必孟臣,杯必若深,三者為品茶之要。”
在市場的作用下,楓溪陶瓷業(yè)者于傳統(tǒng)壺、杯、鍋、爐的基礎上不斷增加工夫茶具的種類,并在實用性和觀賞性上加以創(chuàng)新。茶船(茶洗)便是這一時期的產物。它綜合了茶盤與水缽的優(yōu)勢,合二為一,既具有盛放廢棄渣水的功能,又大方美觀。長腹蓋罐壺、長腹執(zhí)壺雖與水缽一樣都具有儲水的功能,但長腹蓋罐壺腹部一般有銅質水龍頭裝置控制水流出,而傾倒長腹執(zhí)壺便可出水,相比之下,水缽需借助勺子舀水,略顯煩瑣。新出現的茶船、長腹蓋罐壺并沒有完全取代原有的茶盤、水缽,而是并存,供茶客自由選擇使用。
此外,潮陽流溪潮盛號生產的紅泥爐以書卷對聯作裝飾,聯語為“潮語忠言爐非假貨,盛情美意茶是真夷”。聯語內容對仗風趣,既是產品廣告,又透露出當時崇尚飲用武夷茶的飲茶習慣。這種紅泥小爐設計巧妙,與薄鍋仔完美配套。
清后期,工夫茶成為海內外潮人不可或缺的日常飲品,工夫茶的風行帶動了工夫茶器的需求,其他地區(qū)的陶瓷業(yè)者也紛紛加入了競爭行列,茶器產品種類不斷豐富。潮州茶器出現了系列化,進一步推動了飲用工夫茶的風潮。這一時期,楓溪大路頂紅罐鋪內制壺藝人吳英武因生產孟臣款造型的小茶罐而知名,被業(yè)界稱為“吳孟臣”,他與族人創(chuàng)辦的“源興號”手拉朱泥壺一直延續(xù)至今,是楓溪朱泥壺的著名品牌。
一泡好茶,除了精致齊全的茶具,也離不開好水。潮人飲茶首選活泉水,如西湖處女泉泉水。清末愛國詩人丘逢甲(1864—1912)在潮期間曾作《潮州春思》一詩:“曲院春風啜茗天,竹爐欖炭手親煎。小砂壺?新鷦嘴,來試湖山處女泉。”此詩描繪了春日在潮州西湖處女泉邊烹飲工夫茶的情景。王玉嶺先生創(chuàng)作的品茗圖表現的也是這一景象。井水也是工夫茶客的烹茗源泉之一。美中不足的是,井水雖有消熱解毒的功效(中醫(yī)認為),但雜質較多,故茶客大多用水缽或長腹蓋罐壺儲水,過濾雜質后再使用(現存茶具傳世品中,也以水缽數量最多);也有一些茶客以陶缸儲水,缸內裝木火炭、韓江溪沙等用來過濾,缸下腹裝設龍頭取水(待一定時間后再將溪沙取出,漂洗后可繼續(xù)使用)。
清末民初,潮州瓷質茶具多彩繪五彩、藍彩,紋飾以山水、人物、花鳥為主,彩瓷藝人多為一專多能的畫師,他們將傳統(tǒng)國畫的筆法、構圖、民間優(yōu)秀的工藝圖案以及地方戲劇的裝飾特點融入彩瓷彩繪,使得潮州瓷質茶器的彩繪技法更為精細,構圖更為完整,題材也更為廣泛。題材有人物、花鳥、蟲魚等,也有象征福氣、長壽、品格高潔的蝙蝠、團鶴、蓮花等;主要的畫法有工筆、意筆、兼工帶寫等,無不體現出潮州茶器獨特的藝術個性。
陶質茶器是工夫茶的主角,其中朱泥壺最為知名。陶質茶器的生產集中于楓溪大路頂及西塘一帶,源興、安順等多家作坊均有制作。產品造型較清早中期豐富,有傳統(tǒng)工夫茶小壺如水平壺、梨形壺、文旦壺、思亭壺、美人肩壺等;還有傳統(tǒng)的直腹(形如洋鐵皮桶,俗稱“洋桶壺”)軟提梁壺及配以多孔茶膽球形壺的貢局款軟提梁壺(俗稱“壽星壺”)。
近代汕頭港對外通商后,潮瓷營銷中心從潮州府城逐步遷往汕頭埠。那里便利的商品貿易、海運、結算等,促進了潮州茶器產品的外銷。隨著大量潮人下南洋,飲茶習慣也被帶至當地,帶動了茶器、咖啡器具產品在東南亞的銷售;潮人在海外經營事業(yè)有成后,又回到家鄉(xiāng)“起大厝、建祠堂”,庭園式家居的出現和民風民俗的興盛,也再次推動工夫茶的興起,促進茶器市場的進一步擴大。這一時期,潮州茶器因其精美而獨特的地方特色廣受海內外市場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