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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太后,君否?

靜。

極致的寧靜。

碩大的長信殿,東、西二席坐著百十來號人,殿內(nèi),卻安靜的落針可聞。

先前,向王陵投去期翼目光的公卿重臣,此刻無不面無血色的低下頭。

落座末席的千石、六百石官員,更是有人身形發(fā)顫,汗如泉涌,好似是在經(jīng)受靈魂審判。

——御榻之上,劉恭面色‘淡然’依舊,只額頭上,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薄汗。

而劉恭身側(cè),呂太后渾身散發(fā)著寒意,本寫滿陰戾的面容,卻在肉眼可見的歸于平靜。

并非呂太后消了火、息了怒。

而是怒到極致,反倒讓呂太后的心緒,前所未有的平靜了下來。

“安國侯,當(dāng)真不懼朕雷霆之怒,血流漂櫓啊~”

聞言,王陵卻仍目帶寒光,孑然不懼的昂起頭,直勾勾對上呂太后的目光。

“太后,敢嗎?”

話音落下,殿內(nèi)無數(shù)人絕望的閉上雙眼,抿唇搖頭間,暗下為王陵宣判了死刑。

而御榻之上,呂太后卻只輕蔑一笑。

隨后,殿內(nèi)便又陷入一陣漫長的沉寂。

“崔杼,弒其君。”

不知過了多久,御榻之上,呂太后清冷淡漠的語調(diào)再度響起。

只見呂太后緩緩起身,背負(fù)雙手,立于御案、御榻之間,居高臨下俯視向王陵。

眉宇間,竟是不見絲毫怒色!

有的,只是一切盡在掌控的絕對自信,以及天下盡在我手的極致傲然。

“崔杼弒其君,而后遍殺齊國史官,卻反使列國史家爭相著言:崔杼弒其君。”

“——崔杼殺史官,是因?yàn)樗隆!?

“因?yàn)樗娴膹s殺君主,所以,才怕被史官記錄下罪行。”

“然朕,無懼。”

“自高皇帝宮車晏駕,至今——至漢天子盈六年,夏五月戊午(二十五),朕所行之事,樁樁件件,皆不懼青史評說,更無愧于心。”

“若因今日之事,便含怒而殺安國侯,豈不反成了朕心虛?”

言罷,呂太后便譏笑著搖搖頭,旋即悠然發(fā)出一聲長嘆。

同一時間,御榻上的另一道身影,也隨之站起了身。

“既然今日之事,皆源自孫兒那‘劉、呂皆宗親’一言,便請皇祖母,許孫兒與安國侯一辯。”

只見劉恭拱手一禮,待呂太后輕‘嗯’了一聲,便轉(zhuǎn)身正對向殿內(nèi)。

看著王陵那略帶疑惑,卻也森寒依舊的莊嚴(yán)面容,劉恭終是拾階而下,走到王陵身前三步的位置。

“孤,敢請安國侯賜教。”

劉恭禮數(shù)周全,王陵自也不好太過怠慢,只敷衍一拱手,嘴上卻滿是譏諷道:“倒是要請殿下,于老臣賜教一番。”

“——何謂:劉、呂皆宗親?”

話音落下,殿內(nèi)眾人紛紛抬起頭,卻多半是先偷偷瞥一眼上首御榻,打量一下呂太后的面色。

感覺呂太后臉上,幾乎看不出多少怒色,這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望向殿中央,相對而立的王陵、劉恭二人。

便在滿朝公卿大臣的一致注視下,劉恭再拱手一禮,而后直起身,噙笑望向身前的王陵。

“安國侯認(rèn)為,宗、親二字何解?”

王陵不假思索:“自是劉氏皇族,太祖高皇帝的宗族血親。”

卻見劉恭含笑一搖頭,再道:“孤所問,并非宗親二字合解,而乃宗、親二字拆分,各為何解?”

聞言,王陵只嗡然皺起眉,難得正眼瞧了劉恭一眼。

上下打量一番,旋即答非所問道:“卻不知太子,竟具巧舌詭辯之才?”

這話一出,在座公卿眼皮又是猛的一抽,暗下再次感嘆起王陵,實(shí)在是有種的過了頭。

——對儲君太子而言,巧舌詭辯,可不是什么正面評價!

相傳商紂王帝辛,便口才極佳、極善詭辯,能憑言語掩飾自身的過錯,甚至將臣下的勸諫駁回去。

而夏桀、商紂這兩個反面教材,對于封建帝王的警醒意義有多大,顯然也不必過多贅述。

故而,無論是對儲君太子,還是當(dāng)朝天子,亦或東宮太后而言,巧舌詭辯四個字,基本可以直接翻譯成:牙尖嘴利,不納諫言,渾身上下就嘴最硬!

一旦坐實(shí)這個負(fù)面評價,被評判者更是會為普羅大眾,直接無腦歸入‘桀、紂之流’。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王陵方才說劉恭‘具巧舌詭辯之才’,也可以直接理解為:右丞相王陵,說當(dāng)朝太子劉恭,頗得桀、紂遺風(fēng)……

被人當(dāng)著面如此詆毀,劉恭面色應(yīng)聲一冷。

但很快,劉恭便再擠出一抹強(qiáng)笑,對殿內(nèi)公卿百官環(huán)一拱手。

“安國侯自恃功高,不愿答孤所問,孤,便不強(qiáng)求。”

“只以一言,請諸公辨其然、否。”

“——宗親者,乃君主之至親,國家之羽翼。”

“然否?”

原本應(yīng)該發(fā)生在王陵、劉恭二人之間的辯論,卻莫名其妙成了劉恭遍問群臣,殿內(nèi)眾人自然是齊齊一愣。

與左右稍一對視,大多數(shù)人也還是緩緩點(diǎn)下頭,算是認(rèn)可了劉恭的說法。

便見劉恭微微一笑,旋即稍側(cè)過身,單臂平舉,手掌朝上,遙指向御榻上的呂太后。

“再問諸公:太后,君否?”

這一問,除了劉恭身前不遠(yuǎn)處的王陵,更是沒有哪怕一人膽敢遲疑,當(dāng)即忙不迭點(diǎn)頭。

目的達(dá)成,劉恭便將目光重新移回面前——移回到當(dāng)朝右丞相:安國侯王陵身上。

“敢請問安國侯。”

“——太后即為君,又呂氏皆太后血親,則呂氏,可稱‘宗親’否?”

“太后之父、天子母舅,可稱:宗親否?”

這一問,王陵仍舊沒有正面給出答復(fù)。

而是大失所望的搖著頭,悠悠嘆息道:“既身漢儲君,殿下何以諂言媚呂?”

“老臣字字句句,難道不都是在回護(hù)劉氏?”

“身劉漢儲君,非但不感激臣仗義執(zhí)言,卻做此諂媚之態(tài)。”

“若太祖高皇帝泉下有知……”

話說一半,王陵便無比失望的再次搖起頭。

就好似劉恭說這番話之前,王陵原本有多欣賞劉恭。

對于王陵的規(guī)勸,劉恭自是置若罔聞。

只微微一笑,而后再度側(cè)過身,望向殿內(nèi)百官群臣。

嘴上,卻仍舊是在與王陵辯說。

“孤嘗聞,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太祖高皇帝篳路藍(lán)縷,立漢國祚,也絕非一己之力,而是集功侯百官群策群力。”

“——若天下唯劉,那這長信殿,又何必作朝議之用?”

“不如只召宗親諸劉,以舉家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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