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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區(qū)區(qū)太子之位罷了

  • 朕未壯,壯即為變!
  • 白刃不鄉(xiāng)饒
  • 2205字
  • 2025-03-19 22:06:03

跟著皇帝老爹出了殿門,徑直朝宮門的方向走去,父子二人一路無言。

來到宮門外,坐上那輛破舊不堪,好似隨時都會散架的馬車,劉恭頓時默然。

原以為,老爹方才在長信殿,關(guān)于御輦、車馬的那一番抱怨,多是指桑罵槐、借物喻人的說辭。

不曾想當(dāng)朝天子車駕,竟果真如此破舊。

“父皇,當(dāng)真沒見過黃屋左纛?”

坐在車廂內(nèi),感受著馬車行駛間的劇烈搖晃,以及伴隨著搖晃,而不時發(fā)出的刺耳‘吱呀’聲,劉恭終是忍不住開口發(fā)問。

卻見天子盈搖頭一笑,將目光移向車窗外。

“自是見過的。”

“先帝尚健在時,還帶朕坐過呢。”

“只是自先帝駕崩,朕遵詔即立之后,便再不曾見過了。”

聞言,劉恭趕忙再問:“那太仆呢?”

“父皇果真不知當(dāng)朝太仆何人?”

話音未落,天子盈不由又是一陣搖頭失笑。

目光撒向窗外,沉默了足有三五息,才悠然發(fā)出一聲長嘆。

“怎會~”

“朕怎會不知,我漢家的太仆,正是太祖高皇帝親封的汝陰侯:滕公夏侯嬰?”

“忘了誰,朕也不會忘記自己的救命恩人吶……”

悵然一語,天子盈也隨之陷入回憶中。

“太祖高皇帝二年,彭城一戰(zhàn),先帝為項(xiàng)籍所敗,五十六萬諸侯聯(lián)軍土崩瓦解。”

“將士們潰敗四散,在楚軍掩殺之下,足有十?dāng)?shù)萬人溺亡睢水,尸體堵塞河道,以至‘睢水為之不流’。”

“——太上皇、呂太公,還有母后,均為項(xiàng)籍所擒。。”

“先帝僅以身免,乘車西逃。”

“彼時,為先帝駕車的,便是滕公夏侯嬰。”

“逃亡路上,楚兵追之甚急。”

“先帝慌亂之下,幾次三番將朕和阿姊踢下車,好讓車馬走快些。”

“若非滕公再三停車,將朕和阿姊撿回車內(nèi),朕和阿姊,只怕早已命喪楚軍刀下。”

“說來當(dāng)年,朕也就是恭兒這般年紀(jì)……”

說話間,天子盈含笑依舊的面容上,也隨之涌現(xiàn)出陣陣苦澀。

這段往事,算是天子盈無數(shù)悲慘回憶中,頗具代表性的一件。

自那以后,天子盈便明白:對父親劉邦而言,自己這個嫡長子、漢王太子,壓根沒那么重要。

至少沒有那一包從楚王宮中,洗劫來的金石珠玉重要。

再有,便是滕公夏侯嬰,是最值得自己信任,同時也是唯一需要自己敬重的人。

只不過一恍十?dāng)?shù)年過去,滄海桑田,時移世易。

曾經(jīng)的漢王太子,已然變成了漢家的天子盈。

而曾經(jīng)的恩人夏侯嬰……

“自朕即立,卻也不怎見過滕公了。”

“——母后女身臨朝,居長樂而執(zhí)朝政。”

“太仆和黃屋左纛,遂也為母后所用。”

“至于朕~”

“呵……”

說著,天子盈苦笑著伸出手,摸了摸此刻,父子二人所身處的破舊馬車車廂內(nèi)側(cè)。

雖然沒再開口,但劉恭也不難從皇帝老爹落寞的目光中,看到許多無法從史書、從史官筆下看見的東西。

“父皇這天子做的,好生辛苦。”

片刻沉默之后,劉恭悠悠道出一語,卻是讓天子盈本就落寞的面容上,更添了幾分苦澀。

天子盈也并沒有再開口,而是呆愣片刻,旋即再度望向了車窗外。

此刻,天子盈很想說:是啊~

做天子,哪有不辛苦的?

只是不同于先帝——也就是太祖高皇帝的辛苦,當(dāng)今劉盈的辛苦,卻顯得那么的可笑。

太祖高皇帝劉邦,再怎么辛苦、再怎么勞累,也好歹是因肩負(fù)天下、肩負(fù)宗廟社稷而辛苦;

而天子盈,卻是除了一個‘天子盈’的名頭,便再也沒有半點(diǎn)天子該有的權(quán)柄。

黃屋左纛算什么?

太仆夏侯嬰又算什么?

甚至就連帝宮長樂,如今住著的都是太后呂雉,而非天子劉盈!

與之相比,黃屋左纛之類,又算的了什么呢……

“罷了~”

“罷了……”

莫名其妙的兩聲‘罷了’,已是天子盈為了寬慰自己,而能盡到的最大努力。

強(qiáng)打起精神,將目光從車窗外收回。

天子盈緩緩低下頭,伸手從懷中,取出方才自長樂宮帶出的一方木匣。

將木匣打開,取出那張卷起的米黃色絹布,再嘆息一聲,將絹布遞上前。

“即如此草草擬了詔,想來母后,也不打算大張旗鼓的興典冊封。”

“——接了詔,恭兒便算是得了敕封,為漢儲君。”

“往后,見了朝中公卿、功侯貴戚,皆不可失了禮數(shù)。”

天子盈一邊說著,一邊將詔書和木匣塞進(jìn)劉恭懷中。

劉恭則一邊聽著,一邊接過木匣和詔書,卻是連攤開詔書看看的興致都沒有。

如此淡然模樣,惹得天子盈也不由一奇。

“怎么?”

“做了儲君太子,就無半點(diǎn)欣喜?”

卻見劉恭聞言,只默然將詔書裝回木匣內(nèi),神情淡然道:“當(dāng)年得封為儲時,父皇可曾感到欣喜?”

只一語,便讓天子盈面色一滯。

良久,才似是自語般呢喃道:“是了。”

“朕乃先帝嫡長子,更是僅有的嫡子;”

“恭兒,亦然……”

還有一句話,天子盈沒有說出口。

——當(dāng)年得封為太子時,天子盈其實(shí)還是有點(diǎn)歡喜的。

因?yàn)楫?dāng)時,天子盈認(rèn)知中的漢天子,是英明神武的父親劉邦。

在彼時的‘太子盈’所暢想的未來當(dāng)中,日后做了皇帝的自己,也必定會像父親劉邦那樣,大權(quán)在握,口含天憲。

而今,劉恭看見的,卻是連御輦都沒資格乘坐的天子盈。

年僅六歲的劉恭,必然會把如今的天子盈、把天子盈如今的處境,當(dāng)成漢天子的常態(tài),以及自己未來的寫照。

也就難怪劉恭得了敕封,做了太子儲君,面上卻看不出半點(diǎn)喜悅之色了……

對于皇帝老爹心中所想,劉恭自然是一無所知。

但毋庸置疑的是:天子盈,猜錯了。

此時的劉恭,根本就沒心思為自己‘獲立為儲’感到高興,更沒心思去細(xì)看那份冊立詔書。

因?yàn)榇丝蹋瑒⒐У娜啃乃迹荚谧约海酥琳麄€歷史的未來走向之上。

——按照歷史時間線,再有一年,皇帝老爹便會撒手人寰。

作為太子的自己,屆時便會以七歲的年紀(jì)繼承皇位。

然后呢?

當(dāng)今天子劉盈,年二十二,更已然加了冠、成了人!

在太后呂雉的淫威下,尚且是如今這般境遇;

將來,年僅七歲的天子劉恭,面對貴為太皇太后的呂雉,又會是怎般場景?

“嘶~”

“麻煩了啊……”

“要不,想想辦法?”

“怎么著,也得讓老爹再多活兩年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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