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棺海翻涌著青綠色磷火時,陸離正用娘親的殘魂棋子垂釣。棋線是脊椎處新生的青銅鎖鏈,魚餌則是自己的半截小指——墜入深淵七日,他早已學會用血肉換取情報。棺蓋下不時伸出蒼白手臂,攥住指骨后又縮回黑暗,留下黏膩的啃噬聲。
“第七具了。”白嬰的殘魂蜷在鎖鏈縫隙,聲音裹著磷火的冷意,“葬官們的探子快到了。”
話音未落,棺海突然掀起濁浪。九具青銅棺豎立如碑,棺蓋縫隙滲出猩紅絲線,在空中織成“葬”字血幡。陸離的星塵瞳孔驟然收縮,血幡上的絲線竟是活著的血管,末端連著腐爛的嬰孩頭顱。
“掘棺人,葬官有請。”嬰首齊聲開口,聲如銹刀刮骨。
血幡引路處,濁浪分出一條骸骨鋪就的小徑。骸骨間嵌著青銅鈴碎片,每一步都踏出往生殿的殘響。陸離的鎖鏈掃過骨堆,碎骨竟重組為殘缺碑文:“葬天,葬地,葬眾生——此為詭道。”
碑林盡頭矗立著千丈青銅碑,碑面刻滿蠕動的《葬經》。葬官們懸坐在碑頂鐵索上,黑袍下無骨無肉,唯有一團團裹著星塵的腐肉。為首的葬官抬起“手”——那是由青銅鈴串成的肢節,鈴舌正是陸離昨日垂釣的指骨。
“你身上有司命的血味。”葬官的顱骨裂開,露出星云旋轉的獨眼,“做個交易,葬了往生門,我們助你斬斷輪回。”
陸離的鎖鏈刺入青銅碑,碑面《葬經》突然活過來,化作蛆蟲鉆入他的星塵瞳孔。劇痛中,他窺見葬官的真容——這些腐肉團塊的核心,竟是蜷縮的初代道胎尸骸!
“葬不是滅,是新生。”葬官的鈴肢指向碑林深處,“就像你娘,葬于香火,卻活成更可怖的東西……”
碑林地底埋著座血肉城池。
城池以青銅棺為磚,人皮為瓦,街道流淌著凝固的香火愿力。陸離踏過“磚縫”時,每一口棺槨都在呻吟,棺內傳出娘親的囈語:“離兒,快逃……”
城池中央的神殿內,香火塑就的娘親高坐蓮臺。她的金身嵌滿信徒眼球,掌心托著的青銅鈴已被愿力染成赤紅。當陸離的鎖鏈纏上金身時,眼球齊刷刷轉向他:“為何不跪?”
“你不是她。”陸離的骨刃劈開蓮臺,金身炸裂的瞬間,香火愿力凝成諸葛淵的虛影,“葬官沒告訴你?你娘的神魂早被愿力腐蝕,成了白蓮宗新的傀儡!”
腐肉團塊從地底涌出,裹住香火愿力吞噬。葬官的鈴肢刺入陸離脊背,將一團星塵塞入他的脊椎空腔:“這是訂金——初代道胎的‘詭道羅盤’。”
劇痛讓陸離的星塵瞳孔迸裂。視線重塑后,他看見往生門的真相——那根本不是門,而是初代道胎被剖開的顱腔!司命的巨手正從腦髓褶皺中伸出,每一道指紋都是條血河。
“現在信了?”葬官的腐肉團塊開始坍縮,“葬了往生門,就是葬了司命的本體……”
返回青銅棺海的路上,詭道羅盤在脊椎內灼燒。
陸離的鎖鏈掃過棺群,每一擊都激起《葬經》碑文的反噬。白嬰的殘魂突然尖叫:“羅盤在吞你的記憶!”
星塵瞳孔中,往生殿的血海正在褪色。陸離看見自己墜入深淵前的畫面——流民們供奉的神像心口,娘親的殘魂棋子早已被調包,換成白蓮宗的噬魂蠱!
“葬官在騙你!”白嬰的殘魂撕開鎖鏈,“詭道羅盤是往生門的鑰匙,他們要的是徹底釋放司命!”
陸離的骨刃刺入脊椎,挖出滾燙的羅盤。盤面星軌與《葬經》交織,映出葬官們的真正布局——以九洲為棺,生靈為釘,葬天換日!
青蚨的殘軀突然從棺海躍出,蜈蚣節肢裹住羅盤:“合作吧!你幫我重塑肉身,我教你真正駕馭司命之血!”
陸離的鎖鏈絞碎蜈蚣頭顱,將羅盤塞入一具空棺。棺蓋閉合的剎那,深淵震蕩,青銅棺海倒懸成門,門內傳出娘親真實的嘶吼:“離兒,毀掉羅盤!”
葬官們的血幡包圍深淵時,陸離正用鎖鏈纏住詭道羅盤。
白嬰的殘魂化作青焰,裹住羅盤上的《葬經》。碑文在火中扭曲尖叫,每一筆劃都是具燃燒的道胎尸骸。葬官的腐肉團塊在青焰外圍成圈,鈴肢奏出往生調:“何必掙扎?葬了此世,你娘可在新紀元重生……”
陸離的星塵瞳孔突然淌出金血。血滴入火,竟凝成娘親的虛影,她撕開自己的胸腔,露出跳動的青銅鈴:“當年我剖腹藏鈴,等的就是今日!”
青焰暴漲,吞噬整座青銅棺海。陸離的鎖鏈刺入娘親虛影的胸膛,拽出那枚染血的青銅鈴。鈴舌震顫,奏出逆葬之音,將《葬經》碑文寸寸崩解。
“你葬得了眾生,葬不了人心。”陸離將燃燒的羅盤擲向深淵盡頭,“我娘的心跳,還在鈴里!”
葬官們隨碑林一同坍縮時,深淵下起血雨。
陸離攥著染血的青銅鈴,看青蚨的殘軀在雨中重組。蜈蚣節肢纏住他的斷脊,口器吐出粘稠的星塵:“你輸了……羅盤灰燼已滲入九洲地脈,往生門將開……”
鈴舌突然刺入蜈蚣復眼。陸離的鎖鏈絞碎青蚨新生的心臟,將星塵吸入脊椎空腔:“這才是真正的‘詭道’。”
而在深淵之頂,流民們正目睹神跡——血雨落地即生白蓮,蓮心坐著青銅鈴虛影。夜半,有膽大者剖開白蓮,發現蓮蓬里嵌著枚帶血的棋子,刻著“葬”字。
千里外的白蓮宗地宮,血池沸騰如熔巖。池底浮出千具青銅棺,棺蓋齊聲轟鳴:“玄真歸位,往生重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