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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倒張

這是要倒張?

閣老有意相位?

李植終于完全反應了過來,心頭劇震,驚疑不定地看向主位上的張四維。

恰在此時,他正好對上張四維那雙在審視著自己的深邃眼眸。

李植心中猛地一突,但瞬息之間便已恢復冷靜,坦然迎上對方的目光。

“閣老,丘公,”李植斟酌著開口,并未掩飾自己的疑慮,“此事是否.....太過急切了些?”

這種事情可不能稀里糊涂的摻和進去,不然最終丟官都是小事,若牽連家人,那可當真是得不償失。

他需要搞懂眼前的兩個人究竟有什么底氣。

“學生以為,眼下并非良機。那荊人新晉相位,圣眷正隆,勢頭正如日中天。諸位莫忘,前幾年奪情風波,滿朝物議沸騰,多少科道言官、封疆大吏,乃至他自己的門生故舊,稍有異議者,都被他以雷霆手段盡數罷黜貶斥!如今朝堂內外,明面上,放眼望去,多是依附于他的黨羽。此時,內有天子恩寵,外有群僚拱衛,我等……如何能撼動其位?”

李植將心中顧慮一一道來,他說得全是自己的心里話,他實在不認為此刻動手有任何勝算。

“你所顧慮,不無道理。”

張四維聞言點了點頭,語氣顯得極為懇切,“此事確系重大,老夫……亦是心中七上八下,未曾拿定主意。正因如此,才特意請茂實與子實二位夤夜前來,一同商議斟酌。”

張思維說得極為誠懇,沒有掩飾自己也有顧慮這一事實。

丘橓卻不以為然,他深吸一口氣,改變了勸說的目標,而是對著李植道:“你為何覺得這事情太急?”

李植見丘橓追問,只得再次強調:“自然是因為荊人勢大,圣眷正濃……”

“哼,圣眷?”丘橓冷笑一聲,打斷了他,“此一時,彼一時也!你道他過去八年權勢滔天,憑的是什么?不就是與那閹豎馮保內外勾結,狼狽為奸么?!若無馮保在內廷呼應,他張居正許多事情如何能辦得如此順遂?如今馮保已倒,他便如失一臂。”

“今日之荊人,已然不是以往之荊人。今日之荊人看似身居相位,權勢更大,但根基已失,臂膀不在,現在就是出手的最好時機。”

他見李植仍是面帶疑色,不以為然,不禁“呵”的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我知道你還在想什么。你無非是覺得,馮保雖死,但天子圣眷仍在,張居正并未失寵,故而馮保死與不死,于大局無礙,是也不是?”

“的確如此。”

李植頷首,但心中卻已警鈴大作,開始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有遺漏之處。

還有閣老,這個道理閣老不會不知,為何又.....

馮保?

為什么一直要提馮保?

馮保....馮保.....閹黨?

一瞬間,無數念頭在李植腦海中交織碰撞,一個驚人的可能性讓他李植霍然變色。

誣其為馮保黨羽?

不,是將其打為閹黨。

“哈哈哈哈。”丘橓見狀不禁撫掌大笑,“終于反應過來了?不枉閣老看重你,才思敏捷,果然值得栽培。”

“可是……”李植眉頭緊鎖,仍是疑慮重重,“即便如此,荊人把持朝政近八年,其黨羽門生遍布朝野,六部尚書皆可視為其心腹。僅憑他過往與馮保有所往來,便要攻其為閹黨,斥其為馮保余孽……這誰人會信?”

他聲音微顫,“陛下如何會信?天下士林又如何會信?”

“這想法未免太過大膽,也太過……陰狠了!”

李植暗自心驚。

這是要將張居正往絕路上逼,要讓他徹底身敗名裂啊。

一個被打上閹黨烙印的宰相,在士林之中,還能有何聲名可言?

張居正這幾年本就因行事剛猛,在士林中頗有爭議,若再被扣上這頂帽子……怕不是真要重蹈王安石覆轍,落得個身后罵名滾滾了

夏言、嚴嵩的下場猶在眼前啊。

李植終究是在翰林院待過的,他在翰林院看過實錄,立刻想到了前幾任首輔的倒臺。

他們固然是在政治斗爭中落入下風的,但是名聲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夏言的風評在倒臺前可并不好,他為了上位沒少和世宗皇帝沆瀣一氣,攻擊同僚,專權跋扈。

至于嚴嵩,上臺之前的嚴嵩被朝野內外視為賢臣,其人在士林內聲望并不差,而且嚴嵩在大明文壇也闖下了很大的名頭。

但其人比夏言更加阿諛君上,對世宗予取予求,對朝政視而不見,儼然成為皇帝的傀儡。

夏言的名聲現在之所以變好,全是因為倒嚴需要,因為嚴嵩把持朝政太多年,故而人們才開始懷念夏言。

之后嚴嵩倒臺,清算嚴嵩黨羽,昔日被嚴嵩打壓的夏言黨羽起伏,夏言名聲這才徹底扭轉。

而現在,張居正雖不似嚴嵩一樣無恥媚上,但其把持朝政也快十年,一言九鼎。

且其上位之前又聯合馮保驅逐高拱,而高拱現在已經郁郁而終。

朝野以及士林不乏有懷念高拱者。

李植越想越覺得心驚。

現在朝政一直被張居正牢牢把持,這一幕幕何其相似?

但張居正牢牢把持朝政可謂有目共睹。

可他馮保何德何能收張居正為門下走狗?

這話聽了豈不是笑話?

想到這里,李植原本涌起的熱血開始退散之后,他稍微冷靜下來。

仔細一想,他定了定神,還是覺得這想法過于鬼扯,便忍不住再次開口,帶著不解道:“馮保已死,張居正在朝內的喉舌并不少,他怎么會認?”

說完之后,李植頓時一愣,不知不覺間,他竟忘了稱呼其為荊人。

主位上的張四維聞言,只是捋著胡須,眼中含笑,嘴角微微上揚。

丘橓原本笑而不語,見張四維如此做派,遂再次主動為李植點撥,“你還是未得其中精妙。”

他語氣篤定,“若馮保還活著,你所慮之事,確是難辦。然則,妙就妙在……這馮保,他已經死了!”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但死人留下的東西,卻能引出無數活人的禍事!”

丘橓眼中精光閃爍,“馮保一倒,其家財之巨,震驚朝野!陛下震怒,嚴令徹查。這便是天賜良機!”

“你想想,馮保這些年與朝臣往來,難道會少了金銀饋贈?那六部尚書,哪個府上沒有送過馮保的好處?就算自己干凈,其家人、下屬呢?這潑天富貴在前,誰能保證底下人手腳干凈?一查,便是一串!”

“而這些人,”丘橓加重了語氣,“如今可都是他張居正的左膀右臂,是他推行新政的得力干將!”

“如今,這些人因馮保案而被牽扯出來,你道陛下會如何想?天下人又會如何想?”

“將荊人的心腹黨羽,與那聲名狼藉、人人喊打的馮保緊緊捆綁在一起!”

丘橓越說越是興奮,仿佛已經見到張居正狼狽倒臺的景象,“到那時,縱然他張居正本人再如何清白,他這首相之位,還能坐得安穩嗎?他推行的那些新政,還能推得下去嗎?這滿朝文武,還有幾人會真心擁護一個閹黨領袖?!”

“要我說,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荊人與馮保這些年本就沒少來往,其中牽扯頗深,現在馮保家產無數,誰人賄賂?”

“那六部尚書有幾個干凈的?而這些人和荊人又是什么關系?”

丘橓越說眼睛越亮,他干脆開始直勾勾盯著李植,用近乎質問的口吻厲聲道。

“荊人和尚書之間關系,尚書和馮保之間的關系,荊人和馮保之間的關系。”

“現在馮保倒了,這些人如何脫得了干系?”

這一番話,如同一道道驚雷,在李植耳邊炸響!

他越聽越是心驚,只覺背后冷汗涔涔,嘴唇發干,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這才是真正殺招!

并非直接攻擊張居正本人,而是從其根基、其黨羽入手,借馮保案這把火,燒向整個張黨,最終引火燒身!

在踏入這張府后園之前,他還堅信張居正權勢滔天,穩如泰山。

若有人說張居正此刻已危如累卵,他定會嗤之以鼻。

可現在……聽完丘橓這番話語,他原先的看法,已是蕩然無存!

他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句話。

張居正

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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