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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朝會

  • 萬歷革新
  • 錯覺與茄子
  • 4091字
  • 2025-04-05 00:38:14

張位目光銳利,眼底深處難掩興奮的光芒。

他壓低聲音,卻難掩激動:“諸公,可曾聽聞?圣上……圣上有意召回各地鎮守太監,且嚴令禁止再收閹人入宮!”

話音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激起一片壓抑的波瀾。

“驟聞此訊,幾疑幻聽!撤鎮守,禁閹人,此國朝百年未有之大變!然事出倉促,何其驟也!”

張位說完之后激動地攥住拳頭。

“召還鎮守,永絕閹豎,選用胥吏以補內廷……此誠……誠乃天心獨斷,曠古未聞之圣斷也!”

陳于陛面色潮紅,看得出來他非常激動。

沈一貫也高興,但是他想的卻是宦官可能的反撲。

“此事誠出意料。雖為朝堂之幸事,然吾等皆知,此必觸宦官之利,朝堂之上,恐將有一番惡斗。”

“哈哈哈哈!”王家屏聞言,發出一陣低沉卻充滿自信的笑聲,“龍江不必過分憂慮!如今權閹馮保已死,其黨羽樹倒猢猻散;宮中太后與陛下母子失和,內廷勢力本就微妙。”

“更何況,此事乃天子親自決斷,新任的司禮監掌印孫德秀、秉筆陳矩、張宏等人根基未穩,即便有殘余閹黨為其張目,又能有多少?其聲勢又能掀起多大風浪?”

王家屏的語氣中,對所謂的“宦官反撲”帶著明顯的不屑。

他甚至有些話因有所顧忌沒有明說。

所謂的閹黨,不就是馮保的黨羽嗎?

馮保活著的時候最倚重、走得最近的朝臣是誰?

如今馮保倒臺抄家,那位“重臣”又是何等態度?

這其中的關節,在座諸人豈能不心知肚明?

老成持重的左贊善沈鯉微微頷首,神色依舊凝重,補充道:“對南所言甚是,閹黨勢力,今非昔比,不足為懼。”

他話鋒一轉,語氣加重:“但是,此事宜早不宜遲,我等必須早做籌謀,凝聚力量,務必在今日朝會之上,力請天子即刻下詔!

否則,夜長夢多,一旦讓那些宦官有時間在御前哭訴哀求,我深恐陛下年輕心軟,發生反復!”

張位聞言,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掃過,稍作沉吟,語氣變得無比篤定:“諸公所言極是!當前母子失和,正是吾等臣子表明心跡、擁護圣斷的良機!”

“朝會之上,吾等必須率先表態,旗幟鮮明,竭誠擁戴圣上此舉!陳明此舉于國、于民、于社稷的千秋大利,堵住所有反對者的悠悠之口!”

張位很聰明,抓住了圣斷這個關鍵。

只要堅決擁護天子,那么眾目睽睽之下天子必然難以食言而肥。

對此,在場的諸位心知肚明。

陳于陛趨前一步,聲音帶著憤恨:“想那王振操持權柄,致使土木堡之變;劉瑾鬻官賣爵,荼毒天下;近者馮保結黨營私,擅權納賄!哪一次宦官專權,不是生靈涂炭,朝堂傾頹?

圣上今日此舉,實乃撥亂反正,救我大明于水火之中的曠世良策!”

王家屏在一旁沉吟片刻,接話道,“各地鎮守太監,早已成為地方毒瘤!他們巧立名目,橫征暴斂,魚肉百姓,致使民怨沸騰,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況且,眼下新政推行,亦屢遭這些內官從中作梗,百般阻撓。

此刻召回鎮守太監,既能安撫洶涌民心,亦可掃除新政推行之一大障礙,一舉兩得!”

一直沉默傾聽的修撰沈懋學,此刻也開口建言,他目光微閃,“可預先聯絡平日里立場相近、正直敢言之官員,約定在朝堂上同氣連枝,相互呼應,務必壯大聲勢!”

沈一貫目光銳利如鷹隼,立刻補充道:“懋學所言極是!不僅要在朝堂上據理力爭,形成聲浪。

趁此朝會前的短暫時間,吾等亦當分頭走動,往訪那些立場尚在搖擺的官員,曉以大義,陳述利害,盡力爭取其支持或至少保持中立。若能促使多數朝臣達成共識,或至少不敢公然反對,則此事必成!”

張位聽完眾人之言,臉上露出欣慰而堅定的神色,他站起身,對著眾人鄭重一揖,雙手抱拳:“諸公所言,皆是金玉良言,深謀遠慮!朝堂之上,吾等務必同心同德,聲息相聞。

那便依計行事,各自聯絡,廣聚支持。為了大明江山,為了天下蒼生,我等今日,必要促成此事,令其塵埃落定!”

燭火搖曳,映照著七張寫滿決心與亢奮的臉龐。

七人計議已定,各自散去,趁著夜色未盡,悄然聯絡平日交好的同僚故舊。

寅時(凌晨三點)候朝,卯時(清晨五點)入殿。

這中間的兩個小時,便是他們奔走串聯的寶貴空隙。

朝會的開啟必須在日出之前。

這算是為了博一個好彩頭。

朝會隨著朝陽升起而開始,預示著國家欣欣向榮。

但這就折磨了一眾大小官員和皇帝了。

很多人年紀都大了,所以告退請假是常事。

從隆慶六年十二月萬歷皇帝第一次清點人數發現未到173人,發現早朝可以不上之后。

此后每次清點人數,缺額總是不斷增加。

萬歷三年十二月未到250人。

萬歷五年八月未到587人。

之后皇帝自己也想通了,這種事情不能強求,不愿意來就算了。

午門外等待的身影便肉眼可見地稀疏下來。

文武分列,本就難以計數。

稀疏的人群,或許也正應了某些人心中的期盼。

“咚”

“咚咚”

五鳳樓上鐘鼓司的宦官開始錘鼓,響徹午門之外。

三通鼓響起。

鼓聲沉穩,穿透凌晨的薄霧與寒氣,響徹午門內外,直抵人心。

鼓聲并不急促,卻瞬間壓下了廣場上最后的竊竊私語。

原本還在交頭接耳、呵氣暖手的官員們神色一凜,立刻噤聲,下意識地整理衣冠袍帶,垂首肅立。

空氣仿佛凝固,只有那一下又一下鼓聲的余韻,在空曠的廣場和高大的紅墻間低回。

片刻,午門兩側的掖門“吱呀”開啟,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與旗校率先入內,動作整齊劃一,分列御道兩側,擺開儀仗,冰冷的甲葉在燭光下泛著微光。

隨后,悠長而肅穆的鐘聲響起,示意百官入內。

官員們這才如同被無形之線牽引,邁開腳步,按品級高低,默然有序地穿過午門,走向金水橋。

直至金水橋前,隊伍才真正嚴絲合縫起來。

原先還偶有眼神交匯的同僚,此刻也各自收斂心神,一絲不茍地按照官階序列站定。

不遠處的執鞭宦官見隊列整肅,猛地揚起手中鳴鞭,狠狠抽向冰冷的石板地面。

“噼啪!”一聲脆響驟然炸開,在寂靜的宮苑中激蕩起短暫而尖銳的回音。

鞭聲落下,百官隊伍開始緩緩移動,步履沉穩,鴉雀無聲,依次過橋,走向那座象征著權力中心的巍峨宮殿。

隊伍中張位看著前方,想著今日他們的計劃是否能成功。

百官已按品級序列,踏上冰涼的漢白玉石橋。

腳步聲細碎而密集,在寂靜的宮城中悄然回響。

行進一段之后便到達了皇極門丹墀(原本叫奉天門,嘉靖時改名皇極門),之后百官輕車熟路,井然有序分為兩隊,文官為左班、武官為右班,在御道兩側相向立侯。

負責監察的御史開始觀察周圍的人,凡是有咳嗽、吐痰、擁擠或儀態不整的都會被記錄下來,聽候處理。

此時朱翊鈞已經穿好了皇袍來到了

無需示意,鐘鼓司的宦官們早已各就各位。

隨著一聲悠揚的鐘鳴,莊嚴的宮廷禮樂驟然響起,瞬間滌蕩了場上的最后一絲雜音。

樂聲宏大而肅穆,每一個音符都是權力的脈搏跳動的聲音。

伴隨著禮樂錦衣衛力士們撐五傘蓋、四團扇,從東西兩側登上金水橋以南夾立

又有內使兩人,一人執傘蓋,立于座上,另一人執“武備”,雜二扇,立于座后正中。

朱翊鈞的身姿挺拔如松,他一步步踏上皇極門的臺階,走進上層廊內。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歷史的回響之上。

當他最終轉身,在那象征權力的御座上緩緩坐下時,整個皇極殿外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朱翊鈞還未來得及抬頭細看這幅由文武百官構成的宏大畫卷,身側一名宦官已猛地揚起手臂,一道烏黑的長鞭撕裂空氣。

“噼啪!”

一聲清脆炸響的鳴鞭聲,如同驚雷,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鞭聲余音未散,鴻臚寺的官員已邁步上前,立于丹陛之下。他們深吸一口丹田氣,用盡全身力氣,齊聲高唱:

“入班!”

這聲音洪亮、悠長,穿透了樂聲,在皇極門內外層層回蕩。

左右文武兩班齊頭并進步入御道,此時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東上”。

其中公侯、駙馬、伯自成一班(勛戚班),居武官班前而稍離。

這個時候朱翊鈞才開始慢慢打量臺下的情況,只見得臺階左右是鐘鼓司的樂隊,殿陛門楯間列“大漢將軍”,身著鎧甲。

御道左右及文武官員身后則有校尉握刀站立。

“臣等叩見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山呼之后,行一拜三叩之禮。

御座上的朱翊鈞微微頷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平靜地伸出手,虛扶了一下,聲音清晰地傳遍廣場:“免禮平身。”

“謝陛下。”百官再次齊呼,依序起身,袍袖拂動,帶起一陣微風。

至此,大明王朝的早朝開始了。

也就在這時,東方遙遠的天際線,終于透出了一抹難以忽視的魚肚白。

初升的日光,如同精準計算過一般,恰好在此時穿透薄霧,為這宏大的場景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時間,剛剛好。

孫德秀站出來,高喊道:“有事啟奏。”

“咳咳。”

話音剛落,臺下百官便開始咳嗽不斷。

這并非病態的嗆咳,而是刻意、短促的清嗓,卻又因人數眾多,匯成了一股奇異的、壓抑的合奏,在空曠的廣場上顯得格外清晰。

御座上的朱翊鈞見此情景,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揚。

若非承襲了這具身體的記憶,知曉這乃是啟奏前的禮儀規矩,奏事前需先“咳”一聲。

他幾乎要以為是天太冷,滿朝文武集體感冒了。

只是,往常這咳嗽聲多是零星響起,隨即有人出班。

今日這般不約而同、連綿不絕的陣仗,倒確實有些罕見,莊重之下透著幾分滑稽。

然而,大明朝儀自有法度。

縱是咳嗽成片,規矩亦不能亂。

此等情形,自是由品級最高者先行啟奏。

朱翊鈞目光微凝,只見文官班列中,一人應聲而出。他身著吏部官服,正是左侍郎吳兌。吳兌趨步疾行,袍袖微擺,卻始終保持著規定的儀態,碎步急促卻不顯慌亂,行至御道中央,隨即躬身肅立。

“臣吏部左侍郎吳兌有事啟奏。”

他雙手高高捧起一份早已備好的奏疏,字字清晰,確保聲達天聽。

聽著這幾乎是吼出來的奏報聲,朱翊鈞眉心不易察覺地輕輕一蹙。

“也難怪大明朝的皇帝都厭惡早朝。”他心中暗忖,“過于繁瑣,皆為形式主義。”

這般捧著奏疏高聲宣讀,固然是意在讓君臣百官皆聞,以示公開透明,但在這空曠的廣場上,效率何其低下?若遇復雜政務,豈不更是耗時費力?

“此風,必改之。”朱翊鈞心下已然打定主意。

當然想歸想,但沒必要現在就開始說,這種事情可以在朝會后寫個中旨讓張居正去辦。

朝會之上頒布決定,必然引起爭論。

他可沒興趣在這種場合與朝臣進行無謂的拉鋸。

心思電轉間,他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只沉聲道:

“講。”

“臣,禮部左侍郎吳兌謹奏:竊惟朝廷體統,賞罰明而臣工勸;國家典制,恩威著而綱紀張。”

他頓了一頓,聲音愈發莊重,“茲查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內閣首輔張居正,自萬歷五年蒙陛下特旨奪情起復,迄今已歷三載。”

“當國以來,夙夜匪懈,綜核名實,清丈田畝,整飭邊備,致使太倉粟溢,戎政修明,海內稱治。”

“按歷年成例,大臣服闋奪情、任職逾三年者,當加恩示優,以勵忠勤。”

聽到這里,朱翊鈞心中豁然開朗。

原來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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