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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百官欣喜

是夜,京師內的高門仕宦之家頻頻有人來訪。

夜色深沉,幾位閣老府邸的大門悄然開啟,家丁揣著各自老爺的密信,融入夜色,奔向不同的方向。

信件如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不多時,之前在內閣相似的場景在大明諸位尚書的府邸中上演。

或捧信狂笑,狀若瘋癲;或老淚縱橫,捶胸頓足;更有甚者,先是狂喜,繼而面色煞白,冷汗涔涔。

哭聲,笑聲,混雜著難以置信的低吼,在不同的宅院里回蕩。

幾個素得閣老信重的御史,接到信后更是情緒激蕩。一人竟踉蹌沖出書房,撲通一聲跪倒在自家院中,朝著皇宮方向,聲嘶力竭地高呼:“陛下圣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短暫的失態過后,這些宦海沉浮的袞袞諸公猛然驚醒。

明日朝會,必是驚濤駭浪!

“來人!速召幕僚!!!”

“取筆墨!老夫要連夜草擬奏疏!!!”

一道道急促的指令劃破夜空。

出大事了。

真正的大事!

這一夜,京師官場注定無眠。

無數書房燈火通明,筆尖在紙上急速劃過,或慷慨激昂,或字斟句酌。

直到早朝時刻,大家這才萎靡不振的從床上起來,準備上朝。

雞鳴未起,晨星尚稀。

凌晨三點。

這時間過于陰間,公雞見了都得搖頭不干。

故而,每次朝會缺失官員數以百計。

后來萬歷皇帝也學習了文官的曠工經驗。

京師內,各路官員零零散散地從家出發,空曠的街道上遇到了同僚還會打招呼。

乘轎者寥寥,多是閣老尚書,或是蒙恩特許的老臣。

更多的人或策馬,或騎驢,亦有布衣官員徒步而行,頂著寒風奔向皇城。

大明法令規定“國朝文武大臣皆乘馬”,正統年以后日漸松弛,但仍然有不少人遵守。

若是乘轎需要稟告皇帝得到皇帝允許才行。

有此待遇者除了年事已高的官員之外,就是尚書、閣老等官員了。

..........

夜幕下的乾清宮燈火通明。

朱翊鈞在宮女和太監的簇擁下起身,溫水早已備好。

若論君主權力,大明和歷代王朝相比可能沒什么優勢,但論生活質量,卻是大大提高。

洗漱有豚毛精制的牙刷,如廁亦有柔軟的廁紙可用。

朱翊鈞拿起小巧的牙刷,蘸了些太醫院制成的中草藥合成的牙膏,仔仔細細地刷著每一顆牙齒。

他動作緩慢而認真,力求不留死角。

原主萬歷皇帝,他是大明朝唯一一個龍體被從陵寢中拖出來示眾的倒霉蛋,其尸骨是被展覽過的,保存得相當“完好”。

經過檢查,歷史學者發現萬歷皇帝除了腿腳不好之外,還有嚴重的牙病,齲齒。

古代不比現代社會,萬一蛀牙什么的,不說如何補牙,只論拔牙就夠他受的。

他曾切實遭受智齒發炎之痛,那疼起來是真要人命,所以不敢怠慢牙齒健康。

也不知道原主萬歷是怎么在這種糟糕的健康狀況下統治大明四十七年的。

他得好好保養自己,統治六十年,這樣就可以撐到崇禎那會兒了。

這不是很難的事情,原主萬歷死的時候才五十八歲,在后世這個年齡段的政客那算是前途無量,在高層屬于較為年輕的一類了。

懂王七十九尚且能發揮余熱,他要求不高,他活個七十多歲就滿足了。

到了那時,就算大明依舊如歷史上那般遭遇內憂外患,他也能從容應對。

跳出來個什么李自成之類的流寇,抬手就能摁死。

當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不信那會兒的大明還能沒有充足的糧食和財政,會讓流賊成氣候。

但總得謹慎一點,萬一呢。

如葉宗留、鄧茂七的福建民亂,那會兒的大明財政、糧食也都有,但還是波及福建大部分地區,數年不得平定。

民亂這種事,有時候,領袖的個人能力和時機選擇,確實能起到超乎想象的作用。

至于沒了李自成會有王子成、陳自成之類的話,朱翊鈞很不屑這種言論,真以為是個人就能甩開數路明軍的包圍?

是個人就能在被官軍打的潰散的情況下保證自己少量精銳和自己成功逃跑?

真當草莽英雄是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崇禎年間的農民軍多了,玩出花樣的有幾個?

他將口中泡沫吐掉,用清水反復漱口,直到感覺清爽為止。

洗漱完就該用膳了。

朱翊鈞看著呈上來的菜單,只掃了一眼,眉頭便緊緊蹙起。

“大伴。”

“今后重新修訂菜單,早餐單獨列一份,清淡些。”

“豆漿、豆花、粥、包子,每日輪換著來,和民間家常類似即可。”

朱翊鈞看著那些油膩的菜名,他手指劃過羊肉、豬蹄、雞鴨魚肉。

“這些都去掉。”

這就離大譜,誰家一大早就啃豬蹄,灌羊肉湯?

真不怕三高啊?

“太祖他老人家的本意必然是好的,但結果卻是子孫短命啊。”

朱翊鈞默默的在心里面腹誹朱元璋,前世他就對朱元璋很佩服,在他看來老朱稱帝之后幾乎沒犯什么錯誤,其中洪武北伐更是世界軍事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明軍出兵山東、河南、河北、福建、湖南、又乘艦隊海上登陸福州、廣州。

僅僅十個月,便攻占大都、山東、河南、福建、湖南、廣州、廣西,完成驅除韃虜的目標,讓元順帝北遁。

這是個什么概念?兔子的三大戰役也沒有這么夸張的速度。

但在坑子孫方面老朱是真的用盡力氣。

像這皇帝的食譜其實就是老朱制定的。

早、中、晚,頓頓離不開肉食。

老朱估計是要讓子孫把祖上數代人沒吃過肉的苦都要吃回來。

也該吃肉了,老祖宗已經把子孫后代要吃的青菜、野菜提前吃完了,只留給子孫肉食。

本意肯定是好的,但從健康上來看就未必了。

至少朱翊鈞已經發現了明朝皇帝為什么總是短命了。

拋開易溶于水、和文官有矛盾之類的陰謀論不談,飲食問題顯然非常大。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太祖,皇帝的飲食主要還是自己決定的,想吃什么就點什么。

但是菜單琳瑯滿目,大部分主食都是肉食,也有配菜,但是人看到的話目光肯定都是看向主食的。

如世宗,老道士忙著修道,每天多吃素菜,宦官們很怕道長營養不良,故而飯菜里面都會混點肉油、豬血什么的。

“還是需要制定一個類似皇明祖訓的規章制度,讓皇帝按時吃飯,健康飲食。”

朱翊鈞眸光微沉,心頭已將此事列為要務。

這個事情看著沒什么,貌似是個小問題,但實際上引發的蝴蝶效應非常恐怖。

不說別的,讓原主萬歷再多活三年,局勢未必敗壞到如后來那般地步,薩爾滸之戰之后大明雖損失巨大,但仍可以在沈陽和努爾哈赤僵持。

給原主萬歷三年時間,不說三年平遼的話,也不說反擊殺退努爾哈赤的話。

保住沈陽不失,穩固防線總不是什么癡人說、異想天開的話。

歷史上的萬歷可是領導了大明三大戰役的存在,對戰事還是很有見解的,至少懂得派誰去是靠譜的,什么策略是有效的。

這對萬歷而言不難。

可誰能料到,短短一年之內,大明竟連換兩位天子!泰昌帝一月而亡,天啟帝匆匆繼位。

國無長君,朝政動蕩,黨爭傾軋,最終熊廷弼下獄論罪,沈陽隨之陷落。

.........

午門。

這是紫禁城的正門,中間為御道,平時不開啟,左右兩闕則供當值將軍和宿衛執杖旗校等人的出入。

此時午門外燈火照映出百官的袍服。

和以往井然有序的樣貌不同,此時的百官都是成群抱團,除過年輕的官員在一邊老實的排隊之外,各部門長官都是三三兩兩聚集一起開始議論紛紛的討論事情。

于是官員之中除過少數特立獨行、從不和人結黨的清流人士之外,大多數人都去湊熱鬧,旁聽內容。

在得知皇帝昨日所說禁絕宦官的決定,眾人立刻炸開了鍋。

一群人剛得知消息的人狂喜。

“什么?天子欲召回各地鎮守太監?”

“哈哈哈,不是欲召回,是已經決定召回,老夫萬萬沒想到,入土之前還能看到此輩有如此下場。”

“鎮守太監在各地橫征暴斂,百姓苦不堪言。此番召回,地方可免受其害,民生有望恢復。”

“我等此刻必要抓緊時機,催促皇上盡快下詔,避免事情再起波折。”

“圣上英明!圣上英明啊!此輩鎮守太監,早該革除!其等橫行鄉里,魚肉百姓,實乃國之蠹蟲!”

“甚好!無此輩閹人從中作梗,刑部辦案亦可秉公而斷,黎民百姓亦可免受冤屈!天下將大治。”

“閹狗今后如喪家之犬矣,我聽說就連司禮監也不要閹人,吾皇圣明。”

“多年來,吾等皆盼能遏制閹權擴張,今終得償所愿,如釋重負也!”

尚書、御史、言官們興高采烈,甚至不顧儀態高呼。

臉上再無凌晨起床的疲憊感

忽然有人哈哈大笑道:

“今日朝會必然格外熱鬧,沒有來的同僚怕是要捶胸頓足,懊悔不已嘍。”

此言一出,其他人笑作一團。

燈火搖曳之下,午門前這群身著錦繡袍服的官員們,一個個的竟真像是提前過了新年一般,喜氣洋洋,歡聲雷動!

就在這片歡騰景象的邊緣,午門門洞陰影下侍立的宦官們,卻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們面無表情,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但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們緊抿的嘴角因極力抑制而微微發白,牙關死死咬住,眼神深處更是燃燒著毫不掩飾的怨毒與刻骨的恨意,如同毒蛇般死死地盯著那些歡慶的官員。

百官這發自肺腑的、毫不掩飾的欣喜若狂,對于這些剛剛經歷了滅頂之災、前途一片黯淡的宦官而言,無異于在他們新墳之上奏樂狂歡!

這不僅僅是幸災樂禍,這簡直是將他們的尊嚴狠狠踩在腳下,是赤裸裸地往他們滴血的傷口上撒鹽!

是明目張膽的挑釁!

就在午門外喧嘩鼎沸、幾乎要失控之時,不遠處的端門值房內,氣氛卻截然不同,凝重如鐵。

內閣首輔張居正臉色異常嚴肅:“大冢宰,昨日我勸諫皇上和太后和睦,皇上面露不悅,今日決不可讓御史再上奏。”

一旁的吏部尚書王國光還沒有表態,禮部尚書潘晟便已經面露難色。

天家失和而不勸諫,這像什么話?

“若知而不勸,恐失人臣之職……”潘晟猶豫著,低聲辯解。

“糊涂!”張居正目光一厲,低喝一聲打斷了他,隨即飛快地朝門外那片喧囂的方向使了個眼色,“陛下此刻心情本就因昨日之事不佳,若再因規勸母子關系而龍顏震怒……萬一陛下遷怒于撤廢內官之事……那這天大的好事,這百官翹首以盼的德政,豈不功虧一簣?”

他加重了語氣,眼神銳利如刀,掃過幾位尚書。王國光、潘晟等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到外面百官那近乎癲狂的興奮模樣,再聯想到張居正的警告,瞬間明白了事情的極端嚴重性!

皇帝到時候真要因為這些諫言而發火不認賬,那么他們勢必要面臨百官的輿論沖擊。

這世間最可怕的事情莫過于人剛看到了希望,希望又馬上被撲滅。

“太岳放心,我昨日已經傳信。”王國光知道這件事情不是什么小事,若是讓士林百官知道,原本各地要走人的鎮守太監,因為他們的一次勸諫惹惱了皇帝,導致皇帝反悔,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輿論明著罵皇帝的膽子沒有,但是罵他們這些閣臣尚書的膽子卻有。

而且很多。

張居正注意到了潘晟之前的難色,還打算勸幾句,卻被幾聲響鞭聲打斷。

“肅靜。”

“爾等還有沒有規矩?”

一身紅衣的太監尖著嗓子厲聲道。

“排隊,不然就把你們逐出去,皇爺是來上朝的,不是來看你們趕集。”

太監的申斥聲傳出,惹得百官一陣忿忿。

有性格剛強的人想要出去硬懟卻被拉住。

“干嘛,豈能容此輩閹狗如此猖獗?你若怕別攔著我。”

“被逐出去就看不到今天的好戲了。”一旁的友人淡淡道。

聞言御史立刻停下掙扎,周圍的人聽了也不打算出頭。

誰愿意錯過這樣的好戲?

他們還想著一起聯名上奏,在史書上留下美名呢。

喧鬧過后,百官排隊安靜下來,但還是少不了交頭接耳。

并不是所有官員都需要排隊等,皇帝對于近臣是有優待的。

如閣老們、大學士、翰林院學士等專門設立直房,可供其休息。

眼下直房內燈火閃爍。

燭火跳躍之下映照著七張凝重的面孔。

翰林院侍讀張位、左春坊左贊善沈鯉、翰林院侍讀羅萬化、修撰王家屏、陳于陛、沈懋學、編修沈一貫。

他們皆是翰苑清流,平日里與閣老、尚書等重臣往來密切,關系匪淺。

昨日,他們已通過各自的渠道,收到了相關的消息。

屋內氣氛緊繃,沉默被率先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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