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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文獻綜述

(一)國內學者的相關研究

從國內的研究成果來看,國內學者關于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含領導權)的比較研究主要是在近幾年才開始,成果并不是很多,其中直接以列寧與葛蘭西比較研究為題的期刊論文主要有張秀琴的《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論比較研究》、包毅的《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理論比較及其啟示》、潘西華和趙軍的《從“政治領導權”到“文化領導權”——列寧與葛蘭西無產階級領導權思想的比較》、趙曉剛和王永志的《列寧與葛蘭西無產階級領導權思想之比較》、李瑤的《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領導權”思想比較研究》、李超的《列寧與葛蘭西的無產階級領導權思想研究》、丁潔的《“領導權”的較量——列寧與葛蘭西領導權思想比較》及魏曉軍和張思軍的《葛蘭西文化領導權理論的比較研究綜述》。此外,還有兩篇碩士學位論文,分別是高順起的《列寧與葛蘭西領導權思想比較研究》和張忠文的《列寧與葛蘭西關于領導權思想的比較》,以上就是我國目前直接以列寧與葛蘭西比較研究為題目的全部論文。還有幾篇如廖勝剛的《意識形態“領導權”話語譜系及其當代價值——從馬克思、列寧到葛蘭西》、張纓的《從列寧、葛蘭西到拉克勞、墨菲——論領導權理論的闡釋場域》以及張艷娥的《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制度”分析范式的三種理論圖景——從列寧、葛蘭西到拉克勞、墨菲》等文章,它們雖然并不是直接對列寧與葛蘭西進行比較,但對比較內容也有所涉及。由于本書進行的是比較研究,所以除了上述這些直接或間接涉及二者意識形態思想比較的文章外,作為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原生基礎的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思想、列寧與葛蘭西各自的意識形態思想的相關學術研究成果也將是本書的重要文獻來源,現將這些相關文獻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梳理和總結。

1.關于馬克思[2]意識形態理論的相關探討

首先,關于馬克思意識形態理論源頭的追溯。國內學者雖然在這個問題上存在不同的看法,但大部分學者都追溯到培根的“四假象說”,而且都認為是特拉西——法國啟蒙思想家在1796年第一次使用了“意識形態”這個概念,并一致認為在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中含有英國、法國和德國背景,黑格爾和費爾巴哈的思想為馬克思意識形態理論的產生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思想資源。

其次,關于馬克思意識形態內涵的界定。由于馬克思對意識形態的概念并沒有做出明確而清晰的界定,所以國內學者在對意識形態內涵的闡述上眾說紛紜,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

一是指認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的否定性含義,強調其批判的維度,主要代表學者是俞吾金和周宏等。如俞吾金認為,在馬恩那里,意識形態的本質是對現實社會的神秘和顛倒的反映,就是一種掩蔽現實關系和編造幻想的精神力量,因此,雖然馬恩也曾偶爾地用描述性的語氣來談論意識形態,但從他們整個的思想背景來看,意識形態始終是被當作否定性概念來理解的[3]。周宏也指出:“馬克思是以批判和否定的態度對待意識形態的”[4],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是指對統治階級起維護作用并對社會采取非批判態度的思想觀念體系,包括政治法律思想、各種社會和經濟學說以及宗教、哲學、道德等。學者包毅也持此種觀點,指出從馬克思的大部分著作和其整個思想背景看來,意識形態始終是否定性意義的,盡管他也曾用描述性的語氣談到意識形態[5]。

二是把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看作是中性的概念。主要代表是楊生平,他指出,在馬恩的著作中,意識形態的確是常常同“虛假的意識”在一起使用,但這卻并不意味著他們的意識形態概念就等于“虛假的意識”。因此,在解讀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時,我們必須從馬恩的整個理論體系出發,即將意識形態看成并理解為“觀念的上層建筑”,只有這樣才能準確把握并真正地領悟他們的意識形態的實質和內涵[6]。

三是指出意識形態概念的內涵在馬克思那里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們應該根據具體不同的語境對意識形態的含義進行區別。學者侯惠勤指出意識形態具有否定性、中性和肯定性三重含義,“虛假的觀念體系”,即否定性的含義在馬克思那里只是其中的一個維度,除此之外,至少還有占統治地位的“統治階級的思想”和“革命階級的階級意識”[7]這兩層含義。張秀琴則從否定性和中性兩個層面來理解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李彬彬也從三個方面闡釋了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只是表述方式略有不同,指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一是從否定性的意義上的使用,即指顛倒的和虛假的唯心主義的意識形態;二是從中性的意義上的使用,主要是指意識形態的工具性,即它是用來分析思想觀念的階級屬性的;三是從肯定性的意義上的使用,主要是指其作為上層建筑的層面[8]。張國啟、李欣宇強調要從認識論、價值論和社會學三個視角來闡釋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首先是認識論層面的,即意識形態的虛假性;其次是價值論層面的,即意識形態的階級性;最后是社會學層面的,即意識形態的來源、地位、作用和相對獨立性[9]。戈士國則提出要在哲學認識論、政治經濟學和政治社會學這三種不同的框架內來理解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從而得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具有“貶義的”、“陳述的”與“褒義的”三重性質[10]。與上述學者有所不同,張志丹指出,不管意識形態這個概念在馬克思那里如何變化,“階級意識”是其精神實質,其三種實踐樣態或者歷史形態具體表現為“統治思想”、“革命意識”和“虛假意識”[11]。

四是一些學者強調馬克思的意識形態不應該從正確與錯誤的認識論角度進行討論,因為它不是一個認識論概念,而是一個存在論概念,此種觀點的代表學者主要有張文喜和郁建興。張文喜指出:“我們不能將基于分裂的階級統治的社會狀況之意識形態虛幻反映及其辯護作用禁錮在知性所能夠把握的認識論之中,而應該讀出并把握其存在論基礎”[12]。郁建興也認為,我們不應該停留在真與假、科學與非科學的知識論框架中理解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而應該在存在論的層面上來進行闡釋[13]。

再次,關于馬克思意識形態的特征、功能的探討。特征方面,俞吾金總結出五個方面:總體性、實踐性、掩蔽性、階級性和相對獨立性[14]。周宏在其博士學位論文《理解與批判》中指出,意識形態的主體特征是虛假性,另一個特征是綜合性,其中虛假性特征有三個方面:“偽真理性”、“偽人民性”和“偽永恒性”。馬凱凱在其碩士學位論文《馬克思的意識形態建設思想及其當代啟示》中則從客觀性即意識形態是客觀的社會存在物、與利益的相關性、無歷史性和相對獨立性這幾個層面闡釋了馬克思意識形態的基本特征。關于馬克思所揭示的意識形態的功能和作用,學術界目前主要從維護統治階級利益這個視角來進行闡釋。如鄭永廷指出意識形態有“維護統治階級利益的功能”、“掩蔽功能”和“教化功能”三個方面[15]。周宏也從三個方面來理解馬克思意識形態的功能,即作為精神支柱和思想指導的統治階級的工具、社會的精神環境和人類文化活動的主要舞臺。蒯正明主要從“維護階級利益、政治合法性、社會整合、先導性”等四個方面闡釋了馬克思所論述的意識形態的功能[16]。

最后,對于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旨趣的研究,目前學界主要有兩種不同看法。一種觀點認為在馬克思那里只有意識形態批判的維度,但是并不存在意識形態建構的維度。如張秀琴認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是一種總體性的意識形態批判理論,這種批判是以“政治學批判”為核心的[17]。余一凡在其博士學位論文《從馬克思到列寧:“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確立》的摘要中也指出,在馬克思主義創始人那里,意識形態是一個典型的否定性概念,是一種迫切需要徹底根除的社會現象,根本不存在建設問題。郁建興和陳建海也指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只有批判而不具有建構的維度。另一種觀點則認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除了包含批判性指向外,還有建構的維度,但此建構并不是指意識形態的建構,而是指唯物史觀的建構。如張志丹指出,“馬克思意識形態批判的指針是始終指向唯物史觀的,意識形態批判是馬克思創立唯物史觀的奠基之石”[18],侯惠勤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即馬克思堅持意識形態虛假性這一維度的最終目的是唯物史觀的建構[19]。朱楊芳在其碩士學位論文《論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批判理論及其當代啟示》中則進一步指出馬克思意識形態理論兼具批判向度和建構向度,即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具有雙重邏輯,一重是顯性的批判邏輯,一重是隱性的建構邏輯,這一顯一隱,完整地構成了馬克思意識形態理論的雙重內涵,其中任何一方都不能忽視。

國內關于馬克思意識形態思想研究的成果頗豐,但分歧也不少,特別是在對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的界定上。筆者還是比較贊同學者俞吾金的觀點,即雖然在馬克思那里,意識形態具有中性和肯定性的表述,但其主要的內涵仍是否定性的。因為意識形態是屬于社會意識形式的,即是某種思想觀念體系,所以它也理所當然地具有社會意識形式所應有的中性特征,如作為社會結構的一部分、相對獨立性,是社會存在的反映等,但這是所有社會意識形式的特點,而在馬克思那里,意識或意識形式和意識形態是不能完全等同的,雖然它們之間相互有交叉,但如果不承認它們之間的區別,就不可能準確地理解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及其意識形態批判理論;另外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馬克思雖然有時把意識形式和意識形態混用,但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的學說稱為意識形態,他也從未把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稱為意識形態,無論是馬克思還是恩格斯,在這個方面的用詞都非常謹慎,盡管后期他們也意識到無產階級意識培養的重要性,但在他們看來,無產階級意識即共產主義理論是科學的,因此也被他們稱為“科學的社會主義”,因為這種理論是從現實出發并克服了直觀的方法而獲得的關于現實世界的正確認識,所以就不同于那種從觀念出發,或者即使是從現實出發但又由于用直觀方法而不能正確認識現實世界進而又有意或無意具有欺騙性的意識形態。為了不造成混亂,兩位創始人都保持了高度的謹慎和默契,而且他們始終認為意識形態只是分工之后隨著階級和國家的產生而產生的,是需要超越的,而意識形式則是伴隨著人類的產生就開始存在而且將一直會存在下去的。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馬克思雖然強調意識形態的否定性含義,但他并不因此否認意識形態的現實基礎及其在維護統治階級的秩序方面具有強大的社會功能。

2.關于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的相關研究

對于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的探討,國內學者的研究視角和主要觀點如下。

首先,從總體上對于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的概括。如莫岳云、劉國普從六個方面對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的內容進行了梳理。他們指出,列寧極具創意地提出了科學的意識形態這個概念、以簡單易懂的方式將馬克思主義通俗化、深刻揭示了馬克思主義是在斗爭中不斷發展起來的規律、強調對青年進行共產主義理想信念教育的重要性及其同實際生活相聯系的必要性、意識形態的話語權建設要緊密結合群眾的切身利益及發揮大眾媒體的作用[20]。李燁紅從三個方面概括了列寧關于意識形態的理論[21]。

其次,對列寧意識形態的內涵、基本特征和功能的分析。

關于意識形態的內涵,大部分學者指認了列寧是從中性的角度來理解意識形態的。如學者包毅的主要觀點就是這樣的,他指出列寧的意識形態就是存在于階級社會之中并用來維護統治的思想體系,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都有各自的意識形態,馬克思主義是無產階級的意識形態,是科學的[22]。王永貴指出,列寧根據理論和實踐的需要,在繼承傳統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理論的基礎上,對意識形態概念從中性的立場進行了描述性的闡釋[23]。孫民指出:“列寧根據革命和實踐的需要發展了馬克思的意識形態理論,他不再把意識形態看作虛假的、否定性概念,而是賦予意識形態中性的含義”[24]。與上面這些對列寧意識形態概念的中性理解有所不同,學者張志丹則分別從中性、肯定性和否定性這三個層面解讀了列寧的意識形態概念[25]。

關于列寧的意識形態的基本特征,國內學者基本達成共識,即階級性和黨性的統一。在承認列寧意識形態具有階級性與黨性相統一的基礎上,學者王永貴還指認了列寧的意識形態具有批判性和建設性、科學性和革命性相統一的特征[26]。

關于意識形態的功能,學者包毅把列寧的意識形態功能概括為四個方面,分別是論證并捍衛統治階級的合法性、凝聚人心與整合社會思潮、利益闡釋和維護功能[27]。王永貴也指出意識形態具有辯護、凝聚、整合等功能[28]。

再次,對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的創新與貢獻的總結。

一些學者從列寧對馬克思主義領導權建設的層面剖析了列寧的創新與貢獻。如廖勝剛指出,列寧對于領導權理論的重大貢獻,既表現在他鮮明地提出馬克思主義是無產階級的意識形態,又表現在他在領導俄國社會主義革命過程中強調馬克思主義的重要性并始終高舉馬克思主義這面旗幟,從而最終獲得了社會主義意識形態領導權的勝利[29]。谷少杰也指出,列寧在堅持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前提下和俄國革命的實際相結合,提出了馬克思主義是屬于無產階級的、是科學的意識形態,強調在俄國這樣一個由資產階級掌握領導權并且經濟和文化都相對落后的國家里,無產階級一定要時刻堅持并強化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教育宣傳工作,為無產階級的最后勝利奠定堅實的思想基礎,最終達到瓦解資產階級領導權的目的[30]。

還有學者從豐富和發展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理論的層面上進行了總結。周宏指出在實踐上,列寧的意識形態理論有助于俄國工人運動與馬克思主義的結合,為革命的最后勝利提供了理論先導;在理論上,列寧使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批判的領域有了進一步的拓展,并使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批判的方法和原則也進一步完善化和具體化[31]。張述周給出了這樣的評價,列寧根據自己所處時代的需要,不僅承繼了馬克思意識形態思想的基本精神,同時還將其蘇俄化,因而成了最有影響的學說并極大地影響了東西方的馬克思主義者[32]。余一凡指出“列寧成功化解了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批判性原則與建設性實踐之間的矛盾,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理論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33]。

最后,對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的啟示與借鑒意義的探討。學者孫力杰從三個方面總結了列寧意識形態思想對我國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建設的啟示及意義。一是通過科學解讀社會主義主流意識形態,擊退了不良思潮的進攻;二是采用整合和引導的方式正確處理了主流意識形態和各種社會思潮的關系;三是提出以強大的輿論和組織對社會成員進行意識形態教育和灌輸的方式來發揮主流意識形態的主導地位[34]。學者莫岳云、劉國普則從意識形態話語權建設層面指出,列寧的意識形態話語權建設思想不僅為其本國意識形態建設和政權的鞏固提供了思想指南,同時也對目前我國的意識形態建設具有重要的啟示,為我國意識形態建設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35]。

國內關于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研究的學者較少,相應的參考資料也較為有限。在目前關于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研究的文獻中,有兩位學者的研究較有特色。一是學者包毅,他的成果較為集中和多產,共有7篇以上的文章來探討列寧的意識形態思想。二是學者余一凡,他的《從馬克思到列寧:“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確立》一書雖然重點不在列寧的意識形態研究,但他通過探討“社會主義意識形態”概念提出的歷史背景和形成過程,也系統地梳理了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產生的歷史背景、邏輯必然性及其主要內容,極具參考價值。關于列寧思想研究還有一本較有參考價值的書就是由何萍主編的《列寧思想在二十一世紀:闡釋與價值》,該書雖不是專門研究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的,但還是有很大的參考價值的。

3.關于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梳理

關于國內學者對葛蘭西的意識形態思想研究,本書擬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梳理與闡述:葛蘭西的領導權、葛蘭西的意識形態的含義及特征、對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評價及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啟示。

首先,關于葛蘭西的領導權的研究。由于葛蘭西把意識形態的建設看成是一個以領導權為核心的動態過程,因此要想理解葛蘭西的意識形態思想,就無法繞過“領導權”這個極為重要的概念,有人將它稱為葛蘭西的軸心概念。

第一,關于領導權的譯法。意大利文“egemonia”或英文“hegemony”的中文翻譯存有爭議,國內主要有三種觀點。有學者主張采用“領導權”的譯法。如田時綱從語義的差異上對葛蘭西文化領導權進行解釋,指出葛蘭西使用“egemonia”更偏重于延伸義——領導權[36],學者展江、彭桂兵也建議此種譯法[37]。也有學者主張將“egemonia”理解為“霸權”。如學者周凡基于語用學和語義學兩個視角對“egemonia”進行了詳細的考察,指出“egemonia”的“霸權”譯法雖然有別于中國人的文化習慣,但它能反映葛蘭西賦予“egemonia”的獨特意蘊[38]。仰海峰也認為霸權的譯法更適合。還有一些學者指出,霸權與領導權二者譯法均可,如學者郭蘺在其碩士學位論文《“實踐”與“文化領導權”》中指出葛蘭西所說的霸權其實就是領導權,這兩個詞在葛蘭西的理論中是同義詞,王昭鋒和馬靜偉也均表達了此種觀點。目前我國關于“egemonia”這個詞的譯法并未達成一致,因此,本書之后引用的文獻中,一部分學者使用的是領導權的譯法,一部分學者使用的是霸權的譯法,但都是指“egemonia”這同一個詞。

第二,關于葛蘭西領導權的基本內涵的研究。一些學者強調葛蘭西領導權的文化意識形態意蘊。如殷旭輝指出,霸權概念在葛蘭西那里具有多種維度,但其中最核心和具有原創意義的是文化霸權[39]。王昭鋒在其《如何理解葛蘭西的“領導權”理論》一文中也表達了同樣的觀點。還有張羽佳也認為,葛蘭西雖然有時在更寬泛的意義上使用領導權這一概念,“但他更主要的是強調一種狹義上的‘霸權’即‘文化霸權’,專指‘智識與道德的領導權’”[40]。不過目前國內學者越來越多地從總體的角度來解讀葛蘭西的領導權。如學者仰海峰強調,葛蘭西的霸權概念是一個具有總體性意蘊的概念,“它不僅指倫理—道德意義上的文化領導權,而且指經濟與政治意義上的霸權”[41],學者和磊也表達了同樣的觀點,他指出葛蘭西的領導權是全面的,而不僅僅是一個文化或政治的問題,它也是一個經濟問題[42]。王永秋在其碩士學位論文《意識形態領導權:一個理論和實踐的重大問題》中指出葛蘭西領導權的總體性意蘊之后,認為割棄或者偏重任何一個維度,都無法準確理解葛蘭西的意識形態領導權思想,這也是我們今后研究工作應該注意和加強的方面。李金勇在其博士學位論文《葛蘭西文化領導權思想研究》中指出,葛蘭西語境中的領導權其本身就包含總體性的意蘊,即它是經濟、政治、文化領導權的總體性建構。郭澄澄在其碩士學位論文《領導權與現代君主》中也表達了此種觀點。

第三,關于領導權實現路徑的探討。王鳳才認為,葛蘭西的“所謂贏得霸權,就是在社會生活中確立道德、政治、知識的領導,采取的做法是將自己的‘世界觀’(即意識形態)傳播到整個社會中,從而將自己的利益等同于整個社會的利益”[43]。然后接孔國保和彭冰冰指出,在葛蘭西那里,統治階級建立和鞏固其領導權的路徑是他們通過對市民社會各種組織和機構的操縱來極力宣傳本階級的價值理念和世界觀,讓廣大民眾將其作為一種常識認可并接受下來。因此,葛蘭西提出無產階級要想從資產階級那里奪取領導權,應該采用“陣地戰”策略,通過不斷擴大并鞏固自己在市民社會領域的陣地來贏得廣大民眾的支持,最終戰勝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并取得最后的領導權[44]。

其次,關于葛蘭西對意識形態概念的含義及特征的研究。曹允青指出,葛蘭西的意識形態概念主要是指一群人所持有的觀念、思想或者是信仰體系,是描述性的和積極的意義[45]。呂連鳳在其博士學位論文《葛蘭西的領導權思想及其當代意義》中也指出,葛蘭西拒絕從否定性的維度來理解意識形態,而是繼承了其積極意義,即把它視為一個描述性的概念,這樣,意識形態就被看作是一種特定的價值觀念體系,即一般意義上的世界觀。付強則從動態角度對葛蘭西的意識形態進行了獨特的解讀,他指出,葛蘭西的意識形態“是多元的、對抗的復雜場域。意識形態的變化流動不是單方面的,而是隨時處于建構中的,而不是任何簡單的對立”[46]。朱彥振指出葛蘭西意識形態的特征是“具有實踐性、權力支配性和物質性”[47]。

再次,關于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評價的研究。一是正面的肯定的評價。學者們分別從以下幾個不同角度總結了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創新性及意義。王永秋在其碩士學位論文《意識形態領導權:一個理論和實踐的重大問題》中指出,在考察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一系列問題方面,葛蘭西一定程度上為我們提供了另一個視角,這也是他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對馬克思主義國家學說的理論貢獻所在。與此同時,葛蘭西還觸及了馬克思主義理論中關于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辯證關系的內在運行機制問題,探討了常識問題和大眾心理因素在意識形態領導權的爭奪過程中的重要作用。因此,在積極的意義上說,這也是葛蘭西對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理論的繼承與發展。曹允青指認:“葛蘭西第一個提出了意識形態的物質載體的思想……這種觀點的提出對后來阿爾都塞提出意識形態國家機器的觀點產生了重要的影響”[48]。殷旭輝從文化角度探討了葛蘭西的貢獻,他指出,葛蘭西對于馬克思主義最為獨特的價值在于他緊緊抓住了文化——這個在正統馬克思主義理論那里被長期忽視的領域,不僅如此,他還將其作為領導權概念的一個中心線索[49]。王延華也表達了此觀點,并進一步指出,葛蘭西文化領導權的提出及其對文化及意識形態權力功能的注重開啟了西方馬克思主義的這樣一種轉變,即由“硬權力”轉向“軟權力”的關注和探討[50]。

二是對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質疑。孫晶指出了葛蘭西的以下幾個方面的局限性:對“強制”和“同意”機制缺乏經濟基礎的分析;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陣地戰”的策略缺乏實際可操作性;對東方文化的認識較為缺乏,認知世界文化的視角比較狹隘,對西方文化的地位有些過分抬高[51]。吳友軍和鄭冬曉認為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的重點在于社會歷史主體,特別是主體意識,因而拋開了生動鮮活的革命實踐活動過程,無論是作為革命主體的有機知識分子還是作為客體的無產階級大眾無疑都被一定程度地抽象化了[52]。張羽佳認為,一種新型的文化要想在民眾身上積累、扎根并滲透到其血液中去,必須要有自己的形式和內容,但很遺憾的是,在這一關鍵的問題上,葛蘭西并沒有進行過多的探討和論述[53]。蔣歡、盧德友在其《葛蘭西市民社會理論的洞見及其理論限度》一文中則專門探討了葛蘭西市民社會的理論限度。

最后,關于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啟示的論述。有學者從為我國意識形態建設提供智力資源的視角來探討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啟示意義。李詠梅指出,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與對意識形態的控制和掌握具有內在的一致性,其對于我國意識形態工作有效地展開和進行,特別是進一步鞏固和加強馬克思主義在我國意識形態建設中的主導地位極具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54]。沈崴、王民忠認為:“應用文化領導權理論對蘇聯解體等案例進行分析研究,更凸顯出加強我國現階段意識形態工作的重要現實意義和理論實踐價值”[55]。

還有學者具體剖析了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對于我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設的啟示意義。如學者雷雪芹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基礎、主戰場、主導力量、領導核心和建設途徑等五個方面來解讀葛蘭西領導權的現實意義[56]。學者陳翠芳則從政黨職能和知識分子的作用來闡釋葛蘭西領導權理論對于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意義,指出:“采用多種方式,加強黨和國家的文化領導職能,充分發揮知識分子的建設性作用,是有效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必然要求和重要保障”[57]。此外,很多學者也探討了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對于我國文化建設、思政教育、馬克思主義大眾化、中國化的意義,這里就不一一論述了。

國內對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研究雖然起步較晚,但成果還是較多的,并出現了仰海峰這樣對葛蘭西的思想從整體上進行深入系統研究的學者,他的《實踐哲學與霸權——當代語境中的葛蘭西哲學》一書不論是對于研究葛蘭西的整體思想還是對于研究他的意識形態思想都具有極為重要的參考價值。不過從學界整體研究狀況來看,對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研究的學術成果多以論文形式出現,而且寫作方法和研究思路也大同小異,在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研究方面還顯得不夠深入和系統,關于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研究的一手資料翻譯得也很少,只有《火與玫瑰》、《獄中札記》、《獄中書簡》和《葛蘭西文選》等幾本早期的相關翻譯書籍資料。不過近幾年也出版了一些青年學者關于葛蘭西領導權思想研究的博士學位論文和書籍,也較有參考價值,如呂連鳳的博士學位論文《葛蘭西的領導權思想及其當代意義——走向政治的哲學智慧》,還有三本相關書籍,分別是和磊的《葛蘭西的領導權與文化研究》、周興杰的《文化霸權理論與大眾文化研究的話語重構》和潘西華的《“文化領導權”:無產階級政權合法性的基石》,以上這些論文和書籍都為我們更好地研究葛蘭西提供了寶貴的文獻資料。

4.關于列寧及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比較的研究與探討

國內關于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比較研究的學者不是很多,成果也相對較少,具體梳理如下。

國內大多數學者從領導權的角度對列寧與葛蘭西進行了比較。趙曉剛、王永志指出列寧與葛蘭西領導權的共同點是都十分重視建黨思想和聯盟思想,盡管他們在對領導權的內涵和側重點的理解與詮釋上有所不同,但都是圍繞著上層建筑這個領域進行展開的。二者的不同點首先在于列寧的領導權思想側重于“統治”“強制”,葛蘭西的領導權思想則側重于“同意”“服從”。其次,在如何取得領導權的問題上,列寧認為有賴于革命高潮的到來,而葛蘭西則注重人民群眾內在的世界觀的改變。再次,列寧認為暴力是實現無產階級專政的工具和手段,而葛蘭西則強調要通過思想文化的力量從內部奪取資產階級領導權。最后,在奪取領導權的策略上,列寧認為應采取從正面直接攻擊國家政權的運動戰,而葛蘭西通過分析西歐發達資本主義的國家結構后指出無產階級革命只能從市民社會領域實行長期的、不斷滲透的文化意識形態陣地戰[58]。李瑤在分析了列寧與葛蘭西領導權的側重點和意識形態宣傳主體不同之后,也指出了他們的共同之處,即他們的思想都是對馬克思主義的創造性發展,是相互補充的[59]。丁潔從領導權的內涵、哲學基礎、內在機制三個不同方面對列寧、葛蘭西的領導權思想進行了對比性研究,指出暴力革命是列寧獲取和確立其政治領導權的方式,而自覺認同則是葛蘭西建立文化領導權的前提;無產階級專政思想和經典的馬克思主義的國家學說是列寧領導權的理論基礎,而葛蘭西的領導權理論的基礎是其實踐哲學。作者還進一步指出,無論是在列寧那里還是在葛蘭西那里,他們的領導權思想都已經形成了比較完整的理論體系,即領導權的獲得并進而推進無產階級事業的發展必須通過政黨、知識分子、工農聯盟等一系列組織和個人的共同參與才能實現。但由于不同的背景又使得列寧和葛蘭西這兩個相承的理論體系異中有同和同中有異。作者之后又分別從無產階級政黨思想、工農聯盟思想的和知識分子思想三個方面對二者進行了進一步的比較[60]。高順起在其碩士學位論文《列寧與葛蘭西領導權思想比較研究》中首先從“時代背景”、“堅持和重視領導權的建設”以及重視黨和人民群眾在爭取領導權過程中的作用三個方面分析列寧與葛蘭西領導權思想的共同點,之后又從五個方面闡述了列寧與葛蘭西領導權思想的不同點:一是社會背景不同。二是相異的哲學基礎,列寧領導權的哲學基礎是歷史唯物主義,而葛蘭西領導權的哲學基礎則是實踐哲學。三是對意識形態內涵和特征的不同闡釋。他們一個側重通過暴力革命來獲得政治領導權,一個側重通過非暴力的自覺認同來獲得文化意識形態領導權。四是獲取意識形態領導權路徑的不同。列寧主張要想獲取領導權必須通過無產階級政黨去發動和團結民眾,而葛蘭西則除了注重政黨的作用之外,更強調知識分子的作用。五是獲取領導權的策略有別。列寧主張速戰速決的“運動戰”,而葛蘭西卻指出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更適合陣地戰。張忠文在其碩士學位論文《列寧與葛蘭西關于領導權思想的比較》的第二部分從列寧與葛蘭西生活的歷史背景、哲學基礎和意識形態建設三方面論述了列寧與葛蘭西領導權思想的差異。

直接對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進行比較研究的只有張秀琴和包毅兩位學者。張秀琴從三個方面即意識形態的概念界定、生成路徑和制度建設對二者進行了比較研究。指出二者的共同點是他們都“把意識形態視為一種上層建筑,都認為意識形態的形成是建立在一定經濟基礎之上的、需要知識分子參與的一個動態過程,都強調宣傳和教育是意識形態制度建設的主要手段”[61]。他們的不同之處在于列寧突出意識形態的黨性原則,而葛蘭西則更注重意識形態的公共性。二者關于意識形態的形成路徑的理解也不盡相同:列寧認為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不會自發產生,必須由革命家知識分子從外部灌輸給工人階級,也就是說,在列寧這里,意識形態的形成過程主要是通過革命思想家對無產階級從外部進行灌輸,而葛蘭西則更強調意識形態是革命思想家、知識分子和民眾共同參與的結果,正是所有人群形成了一個歷史集團,生成了集體意識。最后在意識形態制度建設場域的理解方面,二者也存在分歧。列寧將意識形態建設的主陣地放到政治國家領域,而葛蘭西則指出市民社會是意識形態建設的主陣地[62]。包毅指出,關于意識形態思想,列寧與葛蘭西在兩個方面達成共識,即對第二國際中盛行的機械決定論的批判、強調意識形態的能動性及中性地理解意識形態。二者的不同點主要有四個方面。首先是意識形態存在的場所或領域。列寧認為意識形態與黨性緊密相連,政治國家是其存在領域,相反,葛蘭西則側重于在市民社會領域探討意識形態問題。其次,二者關于意識形態思想的哲學基礎。在列寧那里,唯物史觀是其意識形態思想的哲學基礎,而葛蘭西則將其實踐哲學作為其意識形態理論的基礎。再次,二者關于領導權的解讀。列寧的邏輯理路是先通過暴力推翻資產階級的政權,建立新的上層建筑,然后在此基地上進行文化革命進而占領意識形態陣地。不同于列寧的思路,葛蘭西則認為相對于政治領導權,文化領導權的掌握在無產階級革命過程中具有更根本和更重要的作用。最后,二者關于意識形態的形成路徑。列寧認為,由于長期受到資產階級的控制和壓迫,工人階級不能自發地形成科學的意識形態理論,必須通過革命的知識分子或者革命家從外部向他們灌輸,否則工人階級無法產生科學的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而葛蘭西卻指出灌輸的方法只能是權宜之策,應該更注重無產階級意識形態的內部生成[63]。

莊嚴從革命觀的視角對列寧與葛蘭西進行了比較,指出:“列寧的革命觀強調的是政治革命,它力圖通過對外部環境的改造實現無產階級的解放,而葛蘭西則強調的是一種內在的革命,它以激發無產階級的內在潛能和首創精神來實現無產階級的解放。它們是適應兩種不同社會的無產階級革命理論,在現實的社會主義革命中是相互補充的”[64]。

除了上述直接對列寧與葛蘭西進行比較的文獻外,還有一些學者在探討葛蘭西領導權思想的過程中,也涉及了他與列寧的比較,如學者謝蘊枰認為,列寧與葛蘭西的共同點是都重視政治,但二者的具體路徑卻并不相同。相對于列寧把政黨放在首要的地位,葛蘭西則認為有兩種不同的政治運動,一是機遇性的,二是有機的,而十月革命就屬于第一種意義上的運動。同時,不同于列寧對政治—軍事斗爭的強調,葛蘭西指出意識形態領域的斗爭和領導權同樣重要,因為強制與認同具有一種辯證的關系。因此,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不是依靠強制力來支撐的,它是一種滲透到人們的日常實際的具體生活中的革命的政治意識[65]。孔潔在其碩士學位論文《葛蘭西“文化領導權理論”借鏡》中指出,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與以往無產階級領導權理論最大的不同之處主要在于他對于統治階級權威性的認識,以往的革命都是考慮如何通過“武力”來獲得統治權,進而獲得權威,而葛蘭西則希望通過從屬階級的“自愿認同”來獲得政權的權威性和合法性。

小結:目前國內關于列寧與葛蘭西的比較研究主要是從領導權思想、意識形態思想和革命觀等幾個方面展開的,雖然每個學者各自的視角和論述方式有所不同,但在以下方面都基本上達成了共識:關于共同點,學者們大都認為領導權是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論域和主題,他們的意識形態思想都是圍繞著領導權的獲得和建設而闡釋的,并都對意識形態進行了中性的理解與闡釋,而且他們都強調意識形態的能動作用。與此同時,他們還都認為意識形態的建構和傳播是一個動態的過程,都需要政黨和知識分子的引領。關于不同點,學者們指出列寧的領導權側重政治,具有強制性特征,而葛蘭西的領導權側重文化,另外在對意識形態的具體界定、劃分、存在領域、教育主體和教育傳播方式上,列寧與葛蘭西具有明顯的不同。列寧更注重意識形態的階級性和黨性,意識形態教育和傳播場所主要在政治國家領域,采取的主要策略是速戰速決的運動戰,教育主體是革命的知識分子,教育的方式是外部灌輸。而葛蘭西則更強調意識形態的公共性,因此其教育和傳播場所主要是在市民社會領域,采取的策略是通過文化滲透的長期的陣地戰,教育的主體是有機的知識分子,方式是知識分子與廣大民眾共同參與的內化生成。可以說,以上這些研究成果為本書提供了非常寶貴的文獻資料,本書的研究也基本上是沿著這個方向進行的。但從總體上說,學界目前對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比較只是在某個方面上展開或者在泛泛的宏觀層面上進行,細致度和深入度都還不夠,而且對二者異同點的原因挖掘得不深,更少有學者對二者意識形態思想的互補性進行挖掘,這就需要之后的研究者繼續沿著他們的路向進一步開拓、前行。

(二)國外學者的相關研究

如前所述,本書雖然是對列寧與葛蘭西的意識形態思想進行比較研究,但相關文獻卻頗為繁雜,因為要想比較他們的意識形態思想,不僅要研究他們思想的原生基礎——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思想,還要研究他們各自的意識形態思想。因此,筆者擬從以下幾個方面對國外學者的研究成果進行梳理。

1.國外學者對馬克思意識形態理論的研究

我們這里主要梳理國外學者關于馬克思意識形態內涵的解讀。

有相當一部分國外學者都認定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是一個具有否定意義上的概念。喬治·拉倫、雷蒙·高斯及英國學者馬丁·塞利格都是這一觀點的代表。喬治·拉倫認為,雖然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有時顯得模棱兩可,而且馬克思對其表述也不具有系統性,但“它不必失去其最初的否定內涵”[66]。雷蒙·高斯進一步從三個層面對馬克思的“虛假意識”進行了解讀,即認知性的、功能性的和生成性的[67]。馬丁·塞利格則指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只有“虛假意識”這一個維度[68]。

還有學者認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有多重意蘊。艾倫·伍德指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有三種含義,分別意指“歷史唯心主義”(貶義)、“不實的空想、幻想或者虛假意識”(貶義)和“具有一定功能性或者能動性的觀念體系”(中性)[69]。英國的約翰·B.湯普森也從三個方面來理解馬克思的意識形態:首先是指論戰意義上的青年黑格爾派的哲學;其次是指現象意義上的表達統治階級利益的觀念體系;最后是指維持現存統治的思想體系,此一維是意識形態的潛在概念[70]。比克胡·帕雷克認為:“馬克思一生用意識形態概念來指代唯心論和辯護理論”[71],這是兩個既相互獨立但又相互交叉的含義。

學者麥克卡尼則“努力揭示馬克思不僅沒有把意識形態等同為虛假意識,而且也甚至沒有在否定的意義上使用過意識形態概念,由此,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是一種認識論上的中性概念”[72]。他指出,“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是一種與階級(利益)相關的社會理論,卻不是與‘科學’相對立的認識論意義上的虛假認知”[73]。

2.關于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的探討

截至目前,國外學者對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研究的著作和論文甚少,學界大都從文化學或者是歷史學的視角去研究列寧,未見有學者對其意識形態思想進行專門探討,對列寧時期的文化成就、文化體制與政策一般都采取否定的態度。

西方馬克思主義早期代表人物柯爾施對列寧的意識形態觀基本上就是持否定和批判態度的。首先,他認為列寧的意識形態理論不關心理論本身的科學性而只從政治功用性角度來考慮意識形態問題,另外他還認為列寧消解了意識形態的革命性。在柯爾施看來,馬克思意義上的意識形態總是與謊言和欺騙聯系在一起,最終是要消亡的,而列寧卻對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概念的否定性認知進行了修正,從政治功用性的角度把本來是科學理論的馬克思主義變成了意識形態學說。所以,柯爾施指出,在馬克思那里的意識形態總是與欺騙和謊言關聯而且其最終必然是要滅亡的,而在列寧這里的意識形態卻對馬克思的這種否定性的解讀進行了修正,這樣就從政治功能性的視角將本具有科學性的馬克思主義變成了一種意識形態。因此,柯爾施認為應該剪掉列寧主義的臍帶,因為列寧主義充滿欺騙和幻想,已經變成了一種意識形態,也已經不能再適應和滿足國際工人運動的需要了。同時,柯爾施批判列寧評價意識形態科學與否的標準是黨性原則標準,卻置理論本身的科學性于不顧,具有明顯的功利主義傾向。其次,柯爾施批評列寧意識形態思想忽略了馬克思主義辯證法,指認其哲學基礎是形而上學唯物主義。最后,柯爾施指出列寧最終走向了某種意識形態專制主義,并提出用“意識形態專政”來揚棄列寧這種意識形態專制主義[74]。

“西方列寧學”也對列寧的意識形態思想持批判和否定的態度,這些觀點對列寧意識形態理論的傳播產生了很大的并且很長時間的負面影響。他們首先否認馬克思之于列寧的理論來源,指出民粹主義和斯拉夫主義是列寧意識形態理論的來源。而后者則是東正教信仰的狂熱的維護者;其次,一些“西方列寧學”學者指責列寧將馬克思主義變成了“意識形態體系”,而“馬克思建立了自己的不是作為意識形態而是作為科學的學說”[75];最后,質疑列寧意識形態思想的普遍意義。總之,在“西方列寧學”家那里,專制主義、東方的無政府主義和密謀主義是列寧意識形態的特點,是亞洲的思想落后性和狹隘性的表現。

與柯爾施及“西方列寧學”家不同,阿爾都塞則以一種前無古人的方式對列寧進行了高度的贊揚和肯定,指出:“列寧不僅僅是恩格斯的評論者;他在所謂馬克思主義哲學這個領域貢獻了某種新的、決定性的東西:從恩格斯那里漏掉的東西”[76],“列寧的這些意見,如果被接受的話,會產生意想不到的結果:它們會把問題置換成一個難題,并且使所謂馬克思主義哲學脫離那種關于哲學實踐的沉思冥想,因為這種沉思冥想從來占絕對主導地位的形式,就是對于它的真正的實踐的否認”[77]。因此,正是從列寧開始,馬克思《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的第11條預言才真正獲得了實質的意義和內容[78]。

3.關于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梳理

關于葛蘭西領導權及相關概念的綜述。美國學者托馬斯·R.貝茨在其《葛蘭西與霸權理論》一文中,對葛蘭西的霸權概念進行了解釋,同時也對其霸權概念譜系進行了追蹤,并闡述了霸權與知識分子、陣地戰等的關系問題及霸權理論對革命戰略的意義。他指出,葛蘭西的“霸權概念事實上非常簡單,它是指那種建立在被領導者同意之上的政治領導權,而統治階級世界觀的傳播和流行則確保了這種同意”[79]。美國學者納迪婭·烏爾比諾蒂指出,葛蘭西的霸權理論“從根本上講就是一種貫穿于整個文化工作的權力策略。它主要關注個人和群體的從屬狀況”[80]。威廉姆斯指出葛蘭西的霸權不是一個一勞永逸的概念,而是一個“必須被不斷更新、重建、修正”[81]的概念。伊格爾頓認為葛蘭西的霸權不僅僅指某種已經獲得成功的意識形態,還可以被區分為各種各樣的經濟的、政治的、文化的和意識形態的方方面面。葛蘭西的意識形態特別是指權力斗爭的展開方式,在意義層面展開的方式,盡管這種意義被包含在所有的霸權過程里,但它并不意味著在任何情況下都是維持統治的主導層面[82]。本·阿格爾在其《西方馬克思主義概論》一書中主要探討了葛蘭西對知識分子和群眾關系的見解。此外,他還討論了葛蘭西關于民主集中制、實踐哲學等理論。

關于葛蘭西意識形態理論的評價。國外許多學者分別從不同角度解析了葛蘭西包括領導權在內的意識形態思想的創新性與歷史貢獻。對葛蘭西最具影響力的評價者無疑是波比奧,他指出葛蘭西的獨創性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他與列寧一樣都是開創者,而不僅僅是列寧的追隨者。其次,葛蘭西之于列寧的獨創性在于,他是從市民社會出發來談論其領導權理論,而不是像列寧那樣從政治上層建筑出發。再次,他重新解釋了上層建筑的概念,顛倒了傳統馬克思主義的解釋,即不再簡單地認為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關系是機械的決定與被決定的關系,而且還進一步指出,在上層建筑內部,相對于政治制度,文化與意識形態具有優先性。因此,文化與政治倫理的意蘊明顯地呈現在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之中。最后,葛蘭西還貢獻了一些原本在經典馬克思主義那里沒有的概念,如歷史集團和集體意志等[83]。佩里·安德森認為葛蘭西最為深刻和最有創見的內容是其知識分子概念,特別是他對知識分子所進行的精辟的歷史性的分析,同時還有他關于意識形態對維護階級統治的社會功能和教育的社會作用的分析也極富創意。美國學者納迪婭·烏爾比諾蒂指出,葛蘭西的獨特之處和偉大功績是其改變了政治解放的遠景,開啟了對不相容的和從屬的社會和文化的廣泛研究,“并從它的邊緣的最下端考察現代性”[84]。戴維·麥克萊倫也這樣稱贊道:葛蘭西是第一個認真探討和分析在資本主義社會里怎樣不通過強制而是自覺認同的方式來維持統治秩序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家,因此,功不可沒[85]。按照墨菲的看法,“葛蘭西是第一個對經濟主義進行徹底的批判的人,對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理論的最大貢獻也就在于此”[86]。美國學者Femia指出,葛蘭西的領導權概念填平了正統的馬克思主義中一直存在的上層建筑這個巨大缺口,而這極大地補充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薩爾沃·馬斯泰羅內這樣評價葛蘭西,將“話語”、“權力”與“意識形態”概念結合的第一人就是葛蘭西,他“為整個馬克思主義的傳統引入了一種深刻的革新”[87]。

國外還有一些學者指出了葛蘭西理論中存在的不足。阿爾都塞本人曾經做過闡釋:“不幸的是,他沒有對他的機構進行系統化整理,其思想依然處于尖銳、不完整的筆記狀態。”[88]埃內斯特·曼德爾認為葛蘭西的先在文化上奪取領導權的想法不切實際,完全行不通,因為“革命的資產階級在封建社會中的地位和革命的無產階級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地位有根本區別”[89]。拉克勞、墨菲雖然贊同葛蘭西改變了階級主體觀念但認為他并沒有根本完成[90]。

關于葛蘭西理論的當代影響及理論的適用范圍的研究。弗蘭尼茨基——南斯拉夫實踐派,他認為葛蘭西的理論具有國際情懷和普適性,不應把他的思想僅僅局限在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對于世界無產階級運動來說,他的許多設想都具有很好的借鑒意義。唐權在其碩士學位論文《政黨與文化領導權》中指出,C.博格斯也贊同葛蘭西的思想是一種具有普遍性的馬克思主義理論。

4.關于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比較研究

國外關于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理論比較的研究相對較少,現有的比較主要是圍繞著二者的領導權理論來闡述的。

一些西方“列寧學”學者極力指認葛蘭西與列寧主義的對立,如萊塞克·科拉科夫斯基就從全方位宣稱這種對立[91]。

有些學者認為葛蘭西和列寧對“領導權”的理解有很大不同,甚至是大相徑庭的。唐權指出德·奧瓦尼就持此種觀點,在他看來,葛蘭西的領導權是以“認同”和“自愿”為前提的,而列寧的領導權則是以“灌輸”和“強制”為特征的。波比奧更強調葛蘭西領導權思想的創新性與獨立性,指出列寧與葛蘭西都是領導權理論的開創者,但葛蘭西的“領導權”思想并不是對列寧領導權理論的簡單運用,而是有其獨創性的,這種獨創性體現在,列寧是從政治上層建筑角度來談論領導權,而他則從市民社會出發來闡述其領導權理論的。約翰·霍夫曼則從以下兩個方面指出葛蘭西領導權之于列寧領導權的新穎之處。一是他使領導權“變成了一種普遍的階級統治的特征”,而不僅僅指無產階級領導權;二是葛蘭西向領導權這一概念注入了文化、道德和智力因素[92]。

英國學者戴維·麥克萊倫更注重葛蘭西與列寧的一脈相承性,指出葛蘭西的領導權思想是受列寧的影響和啟發后才形成的,葛蘭西沿用了這個術語并對其進行了擴展[93]。多數蘇聯學者認為不應把列寧與葛蘭西的思想對立起來。

小結:從國外學者研究的情況看,他們關于馬克思和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研究起步較早,成果也相對多些,從而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文獻資料。但有些問題也要引起我們的注意,一些國外學者在對馬克思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解讀過程中,有很多過度詮釋的傾向,這為我們正確理解馬克思和葛蘭西帶來了不良影響,而關于列寧的意識形態思想及其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比較的文獻不僅少而且很多解讀是不切實際的,未能真實反映列寧本人的思想和貢獻,這都需要我們予以糾正和注意。

(三)對已有文獻的評述

通過以上對國內外學者相關研究的認真梳理,筆者試圖對國內外學者的相關研究做出自己的評價。

從國外的研究成果來看,關于列寧和葛蘭西的意識形態思想研究相對來說還是有一定的廣度和深度的,特別是他們對葛蘭西領導權理論思想的挖掘,對我國學者進一步深入研究葛蘭西的意識形態思想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然而,目前國外的相關研究至少還存在以下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對列寧的意識形態思想涉及較少,而且即使偶有間接涉及,也基本上是從否定和批判的角度進行闡釋的,根本不符合列寧時期意識形態建設的實際情況。二是,對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比較研究還很薄弱。

從國內的研究成果來看,國內學者關于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比較研究主要是在近幾年才開始。可以說,我國關于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比較研究時間較短,還有很多問題、很大的討論與探索空間,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無論列寧還是葛蘭西的意識形態思想雖都各有側重,正如許多學者總結的那樣,列寧側重政治,葛蘭西側重文化,但無疑他們都繼承了馬克思的總體性意蘊,即對經濟、政治和文化思想的總體性建構,舍棄任何一個維度,都無法準確理解二者的意識形態思想及其價值。目前我國學者雖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但在具體探討意識形態思想建設的時候,往往忽視了這個總體性前提,這樣就大大降低了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現實解釋力和干預力。

第二,從目前的研究成果來看,學者們對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比較研究大都集中在意識形態概念的界定、意識形態的存在領域、教育主體及建設路徑等幾個方面,比較視角和內容較為雷同,很少有學者對二者異同點的原因進行分析和闡釋,更鮮有學者對二者意識形態思想的發展創新、局限性及互補性等方面進行系統的比較和梳理,筆者將在本書中對這些方面進行深入的研究和系統的論述。

第三,我國學者對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比較的當代意義關注不夠。雖然目前已有一些學者把對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研究同我國意識形態建設、文化建設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設聯系起來考察,但尚未有通過對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比較、互補的視角來探討這些問題,所以學界在這方面的研究也還存有可以提升的理論空間。

綜上所述,對于列寧與葛蘭西意識形態思想的比較研究,國內外學者已經做了很多有益的研究和探討,為本書提供了十分寶貴的文獻資源,但由于國內外對此研究的時間較短,相關的論著較少,已有的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所以對于這方面的研究仍有很大的探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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