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賢弟，只一日不見，可我卻有如隔三秋之感。怪哉怪哉，你說這算不算是緣分？”

再見武鳴，依舊是在祖陽自家的地塊旁。

當(dāng)聽到話癆兄熱情的招呼時，祖陽也洋溢起了笑臉，遠(yuǎn)遠(yuǎn)沖他行了個禮，忍著肉麻回以熱情道：“武兄來得好巧，小弟剛剛還在念及兄長。”

午時的暖風(fēng)里，兩個熱情的年輕人笑著走近了，祖陽看著武鳴眸光微不可查的閃了閃。

這一日的話癆兄換了一身袍服，褪了原本的文士裝扮，稍顯的干練了些，卻依舊讓管事捧了酒水過來，看得祖陽額頭青筋微跳。

這位來自常山國的自來熟莫名對祖陽很有好感，今日沒有李釗隨行，只有自己和家中管事一道，聲稱是要和祖陽商談耕地細(xì)節(jié)。

可祖陽看得出來，這家伙此來該是專門為尋他聊天的。

自上次見面，祖陽便認(rèn)定這是個交流欲望極強的人，肯定耐不得寂寞。

果然，聊了一會兒天，武鳴就開始帶起了話題節(jié)奏，旁敲側(cè)擊詢問起了祖陽參與清談的圈子，王家王昱其人等等。雖然裝作不甚在意，可問得多了自然會讓祖陽看出些端倪。

不過，從祖家莊一路過橋至此，祖陽對這位投資人的觀感卻是有了不小變化。

因為就在剛才，他已為自己謀官北行定下了個目標(biāo)地——常山國。

早上與祖納聊過后，祖陽已獲得了想要的答案——作為范陽祖氏子弟，祖陽在仕途上選擇頗多，既有正途也有捷徑。

作為北方舊姓、范陽大族，祖氏雖還比不得范陽盧氏、潁川荀氏這等高門，可卻遠(yuǎn)非尋常士族可望其項背，起點便甩了旁人一大截。在這方面父輩們的仕途路徑又很豐富，給了祖陽很全面的參考案例。

祖陽的爺爺祖武先生頗為高產(chǎn)，偏生他出廠的產(chǎn)品質(zhì)量還都過硬，祖逖六兄弟俱被士林評為“開爽有才干”。

作為祖家嫡子，二叔祖逖起家便是司州主簿，職位看似低微，可那是堂堂大晉首都的地方官；三叔祖約則是授成皋縣令，也是地近首都的千戶大縣。

相比之下，作為祖家庶子，四叔、大伯便只能各憑本事，另尋門路發(fā)展。不過范陽祖氏的金字招牌堪比后世的世界名校，不愁為官。

其中大伯、四叔都是被諸王征辟成了王國官，隨后因俱是干才累遷到了高位。

自家父親和五叔卻是走了舉孝廉入仕的門路，起點差了些，先為下縣縣丞，隨后才累升至上縣的縣尉。

對于想去北方任職的想法，鑒于祖陽口風(fēng)很緊，祖納也沒有多問緣由。可能這位四叔當(dāng)真只是想“獨善其身”，亦或許他覺得祖陽會知難而退。

祖納只是提示祖陽：若走朝廷舉孝廉這等路子，必然要從小官開始做起，起點雖低可今后一路上行最是穩(wěn)當(dāng)不過，未來未必不能執(zhí)掌州郡，牧守一方。

若是想走捷徑，倒也確實有路子。學(xué)祖納走諸王的門路便是，上升更快且如何選任無需經(jīng)過朝堂公議，諸王一言可決。

只不過，而今的王國官更多是個清貴名號，諸王封地又大多離亂兵、叛軍較近。既比不得朝廷命官有含金量，前去赴任又難以保證自身安全，所以肯主動去走這條路子的人不多。當(dāng)然，被諸王延請征辟則是另一回事。

司馬家有本事和野心的王爺，現(xiàn)在已基本死過一茬。東海王成了太傅，卻已與皇帝交惡，還不知今后雙方如何相處。

新蔡王司馬騰原本看似位高權(quán)重，牧守一方，可卻被汲桑帶兵砍了腦袋。剩下的司馬諸王早已沒了膽子，大多沒有就國，都死皮賴臉窩在洛陽城中醉生夢死。

若是想走王國官的路子，祖納直言可以從洛陽城中的諸王身上想想辦法。另外，不知是不是祖納聽到了什么消息，亦或是其眼光獨到，他特別向祖陽點明了平東將軍、瑯琊王司馬睿。

只說：今后若求安穩(wěn)，或可向徐州想想辦法。

司馬睿那里祖陽是決不會去的，且不說其人偏安的態(tài)度與規(guī)劃相悖，單說那瑯琊王氏今后是要與“馬”共天下的，去了那邊還想出頭？

不過，祖納的話確是金玉良言，它幫祖陽打開了眼界和思路。

他已想到：若是走諸王的路子，他未必需要等到明年冠禮之后。反正不需要以“舉孝廉”作為前置，諸王“面試”通過就可以授官，立刻便能走馬上任，很多規(guī)劃都可以往前趕。

且更具吸引力的是，這些“王”們不愿意去王國就職，很多屬官也都跟他們留在了洛陽。

這也就意味著：一旦祖陽成功且去王國赴任，他初期的職場壓力會很小。若是他能做到王國三卿之一，他更是徹底沒了上官一說，這十分符合期待。

對北地諸國一番盤點思量，祖陽很快便相中了武家子弟出身的常山國。

常山就是子龍老家，乃是小國，人口不足五千戶。可是卻也有一軍的兵力共一千五百人，這是朝廷配齊的建制。

其位置西近并州，北靠幽州，東向向冀州，西邊現(xiàn)在有劉琨在并州做釘子戶，北邊也尚在晉廷手中且那邊自古出精騎。兩塊漢人勢力一左一右，未來在五胡時代該能作為外援。

相比之下，安平、清河等國區(qū)域隔絕，難獲增援。中山、高陽、河間、彰武等國則緊鄰幽州，容易淪為幽州勢力的附庸和戰(zhàn)略緩沖帶，常山的位置可以說得天獨厚了。況且土地?fù)?jù)說也算得上肥沃，越看越覺得是個不錯的選項。

一路走過來，祖陽便已在心中轉(zhuǎn)過了這些念頭。故而再次看到武鳴時，他自然變得熱情。

這位投資人作為常山武氏子弟，必然能與現(xiàn)任的常山王搭上關(guān)系。祖陽現(xiàn)在需要鋪畫他的謀官之路，武鳴的含金量正在持續(xù)上升。

打過了招呼，祖陽卻沒急著和武鳴去私聊，他告罪后還是先去看了土地的情況。謀官要緊，種田給自己積攢實力同樣要緊，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祖陽將大袖衫撩起，徑自踏入土地，抽查復(fù)驗著四隊流民除草的成果。

遠(yuǎn)遠(yuǎn)的，還在勞作的流民們大多停了下來，連同在場中忙碌的門客們也是如此，都略有些緊張的看著祖陽。

他們與這位公子相處時間都不長，可都對祖陽的縝密和手段記憶猶新，生怕祖陽查出什么錯漏來。

眼見祖陽離眾流民越來越近，趙峰四下看看，邁步向祖陽走得近了些。

在稍遠(yuǎn)處，狗兒撇撇嘴，跟著往前走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