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外的某間荒宅外,兩個裝扮各異的下九流修士和一只一襲紅衣珠翠的女鬼相互對峙。
皎潔的月色下氣氛雖有些緊張,終歸還沒有動起手來,但雙方間好像誰也說服不了誰,反而是實力較為強橫的女鬼有些焦急,似乎想要把二人逼走,并不愿對面前二人出手一般。
看著手里緊握陣盤蓄勢待發的朱昭,還有一旁凝神而視,隨時都準備出手的李塵,女鬼似有些無奈,自知此番面對二人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這場爭斗是免不了的。
女鬼清秀的雙眉擰成一團,搖頭道:
“真是不知好歹,可笑你們二人好歹也是煉精化氣的修士,嘴里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此地平安,難道目光就只能盯在我這種鬼物之流嗎?”
聽到此話,李塵若有所思問道:
“夫人的意思是?”
“此地背靠青霞山脈,山脈蜿蜒百里,常年少人攀爬,故多有走獸飛禽在山脈之中繁衍出沒,其中有極少數具有特定天賦的獸類受山脈精氣滋養,有了那么一絲靈智初開的可能。”
“而精怪之流本身就是天地山脈的寵兒,出世條件苛刻,上千年也難得能有一只現世,而一旦出世就能享有山脈精氣滋養,只要半途不曾夭折,多半是能夠借助山脈精氣修得靈智。”
“你們可知山脈中有一處明時墳地,本是當時山中的一處綠林寨子被剿滅后所留,其中有一個身具天陰命格的賊匪在剿匪中死去后也葬在那地。此賊一口怨氣不化,體內鬼氣不斷積累,最終魂魄所屬已經凝成鬼物轉為兇鬼。”
“前些日子我感受到其得山脈中孕育百年的零散靈脈精氣滋養,已經初步由鬼物衍化為山魈。”
“山魈本就屬于山中地靈一般的精怪存在,更何況是由滿腔怨恨的鬼魄轉化而成,手段比起普通兇鬼要變幻莫測許多,并非普通修士可以對付。”
聽到這兒,結合之前三人的對話,李塵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腦海中冒出的想法,朱昭則不做他想,急著問道。
“難道夫人此番掀翻牌坊出世是為了出手除掉那頭山魈?不對,夫人之前被鎮壓在牌坊之下,怎么能感應到青霞山脈的山魈出世?休要試圖用妄言欺瞞!”
女鬼沒好氣的白了二人一眼。
“誰說我在那牌坊之下就感受不到外界了?”
“那座牌坊本是你們族中先輩早些年間設下保護此地的一道陣法的陣眼,后來年時久遠陣法荒廢,只留下了這一個陣眼還有一些功效。”
“當初出手的那個老修士也不是為了要鎮壓我,而是我當時尸身中尚有一口怨氣,在他出手尋到我的尸身之前我就已經化作鬼物。”
“他和我講明利害,后才用那座牌坊上所附帶的香火之力來消磨我的怨氣,讓我身上的鬼氣能夠自行消散,使我能有一絲重返輪回的機會。”
“若真是有心鎮壓,以當時那個老修士煉神頂峰的實力,根本就沒有我化為鬼身的一絲機會。”
“數百年過去,此地陣法雖然荒蕪,但我受牌坊千年香火之力消磨滋養許久,這座牌坊的利害之處我已了然于胸,自然能夠輕易通過牌坊陣眼將神識延伸到大陣附近,有什么異常變化無法瞞過我。”
“我在牌坊之下靜心吸收鬼氣數百年,期間也是靠著被鎮壓時老道士留下的數本古籍才知道了不少修煉界的事情。”
“至于那名山魈,若不是此地村民為當時剿匪的人通風報信,使得山寨輕易被攻破,那只化形的山魈對此地百姓心存怨恨定然會出手報復,我才不會貿然提前破開牌坊出世。”
此時聽了這話,李塵基本已經猜到了事情的七八分,但還是有些疑惑的開口問道:
“就算夫人當時尸身并非所受鎮壓,但夫人心中含有怨氣自殺而死,定然對此地那位負心先祖心中極恨。”
“更何況我剛才看到夫人身上鬼氣所幻化的場景當中,當時周圍此地居民之中心懷惡意之輩可是不少,夫人遭此傷害,怎么會在此關頭放棄重入輪回的機會,破開牌坊去對付那只山魈,就為了救助此地居民?”
女鬼聽到此處,臉龐不見了方才的神采,罕然的露出一絲悲傷,如畫般的眸子黯淡了幾分,頓了好久,方才低頭自嘲一笑道:
“你們既然知道我和許郎之事,那想必也知道,我的名字叫做若心吧。”
“當年我本是此地一個賣藝不賣身的青樓女子,樓里媽媽見我多有豪商追捧一擲千金,還給了個花魁的名號,便護著我給我立了個規矩,除非我本身愿意,不然就是花費再多的銀兩,也休想走進我閨房半步。”
“許郎本是此地一家族中庶出的支脈子弟,家境本就貧寒,自幼寒窗苦讀不聞他事更使得家中一貧如洗。”
“那日我和樓中姐妹出門踏青,他在外讀書,意外相識在一個涼亭中。”
“一個大字不識的青樓花魁,一個滿懷抱負的貧苦書生,我們二人彼此一見傾心,無論是出身還是見識都相差千里的我和他在緣分的驅使下走到了一起。”
說到這兒,女鬼仿佛想起了往事,原本悲傷的神色舒緩不少,眸中也滿是愛憐。
“只是那時候我賣藝不賣身,雖然常有豪客打賞錢財,但按例都不屬于我,只能拿走青樓每月的例錢,哪怕我和許郎傾我們所有,也湊不夠他入京趕考的盤纏。”
“后來哪怕是借編了樓中我相好的的幾個姐妹,還是相差甚多,情急之下我偷偷瞞著他,決定破了自己的規矩,賣身接客給他湊齊盤纏。”
“當我把銀兩給予他的時候,他瘋了一般自責抽打自己不肯接受,我和他抱在一起哭了整整一天,最后我們約定待到他金榜題名之日就會回來娶我,十里紅妝不負卿。”
“后來會考結束,他沒有辜負我的祈愿和自己的抱負,名字如愿掛在榜首。”
“樓中的姐妹都知道我要跳出這個地方,都為我高興,湊了份錢為我做了一頂極美的花轎還請了樂師,我給自己裁剪縫繡了身上這件紅袍,只等他榜上有名,學成歸鄉,十里紅妝前來娶我。”
“沒想到我苦苦等到的不是他的十里紅妝,而是他蒙受皇恩,即將和當朝公主大婚的消息。”
“當時我心中悲憤,差人去問他,問他還記不記得當日的十里紅妝之約。”
“后來他差小廝送來一封信,信不長,只有短短幾句話。”
“一雙玉臂千人枕,
半點朱唇萬人嘗,
以爾青樓素女身,
怎配我這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