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兒,朱昭的臉色漲的通紅,頭也低了下去,畢竟作為一個本地人氏,做出此等腌臜之事的也算是他的先祖,想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了。
而李塵臉色微沉,不發一言,繼續聽女鬼若心講述。
“后來等到了許郎大婚之日,我也身披昔日我一針一線縫納出來的紅袍嫁衣離開了青樓,在和他私定終身的亭子中,彈了一首當年他為我寫的曲子,曲終之后我便服毒自盡,死在了那座亭子當中。”
“后來的事情你們也知道,我身披紅衣自殺,當地人都知道我的事情,怕我滿腹怨氣化為鬼物前來報復,便由里長請了當地修士家族中的一個老修士施法將我尸身埋入了那座牌坊下,想用牌坊上的香火之力磨去我的心中怨氣。”
“可是我心中傷痛到了極點,怨氣非但沒有被香火之力消磨掉,反而在下葬的當天就重凝了陰魂化為鬼物。如此一來牌坊反而隔絕了外界陽氣,為我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容身之處。”
“也是后來化作鬼身后才知道,當年許郎高中狀元后,文采相貌皆被公主相中,刁蠻公主向皇上請命,并差人暗中以許郎的父母性命相要挾于他,讓他必須成為駙馬”
“許郎萬般哀求無果,只能應了皇命,他也不敢告訴我實情,怕公主善妒給我惹來殺身之禍,只能狠心斷情。”
“只愿那封絕筆信,雖字字誅心,卻想換我半生無恙,也好過紅顏無命,白骨空鳴。”
“而當日他在京城大婚,路途遙遠未曾來得及回來阻止我自殺,得知我死后的消息,他兩鬢一夜霜白。”
“為我收斂好尸身的里長和老道士也是他暗自找人請來幫我想的法子,否則以當時我遭逢大變紅衣自殺后會變為厲鬼報復鄉里的流言,免不了要遭那些被流言蠱惑之人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
“多年之后,許郎為父母養老送終,便和公主和離,找到了我的埋骨之處,在那座牌坊邊買了棟小院住了下來,在陪了我十年之后死去,也留下遺言將他的尸骨埋到了牌坊一旁。”
“當初送我的那封信,后面其實還有半段沒寫,他回來的時候,跪在牌坊前對我讀了出來。”
“十里紅妝九族亡,
庭前折柳淚百行,
愿妾消愁結新歡,
莫恨我這負心郎。”
說到此處時,若心已經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二人聽聞事情講完,都瞪大眼睛望著面前滿面淚痕的紅衣女鬼,甚至都有些失態,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誰也沒曾想到,原來這個流傳下來的故事,還藏有如此曲折的隱情。
李塵有些恍惚出神,一旁的朱昭也在發愣,女鬼則緩緩揮手,施法遮去了有些哀傷的面容,安靜的站著等二人回過神來。
“原來如此,這樣就說的通了,雖然我家祖上仍是有愧于夫人,但夫人這…這次出世,原來是想要保下這一片的百姓。”
朱昭有些失神,深深的吸了口氣,小聲喃喃自語道。
“也就是說,其實此地百姓真正要面對的,是一只對此地有極深怨恨,修成山魈精怪的厲鬼?”
“我在牌坊下修行之時借助陣眼目睹了此地數百年的動蕩變遷,滄海桑田日月變遷之下,昔日之人早已逝去,昔日之事也皆隨風而散,此地是興是衰本于我已無有關聯。”
女鬼若心一字一句說道。
“只是這只山魈一旦放手屠殺,必然將此地雞犬不留。”
“許郎當年無奈之下所做的決定,也有保護此地親眾不受皇帝遷怒的一層原因。”
“那位出身于此的的老修士肯出手助我一次,我也承其因果,既然如今我知曉了山魈回來報復之事,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后人遭受這樣的傷害。”
“事情講清楚了,你們還要對我出手嗎?”
朱昭忙不迭的收了隨身法器,也不知是涉世未深還是徹底信了女鬼口中所講的說辭:
“若是早知曉此事原委,先前我也不敢貿然向夫人出手。此番我二人本就是為了斬妖除…”
“呃,保護此地一方百姓而來,和夫人意圖相合,定然不會和夫人再起沖突,當下我們還是要聯手找到那只山魈齊心滅掉才是。”
女鬼耐著性子聽完,有些無奈的說道:
“你們二人看著年輕,自身修為也不高,根本不知曉修得靈智的山魈精怪的厲害,妄自插手只可能會白白送了性命,速速離去便是。”
“這只山魈自有我想法子來對付,不用你們插手。”
此時在一旁佇立良久的李塵緩緩收起手中的天雷杖,方才開口道:
“夫人有所不知,我等下九流門人雖說和凡俗牽扯頗深,但行事全憑本心不受拘束,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邪魔外道數不勝數,洪水滔天之下誰又能救得了誰?”
“可今日我二人敢來此處行對付夫人之事,說是有萬全把握純屬自欺欺人,只是此事牽扯數萬百姓生死之計,我二人也只能竭力施為,甚至也做好了如有不測的準備。”
“若就此收手不將此遭事情了結,收拾出一番手尾,還此地一個太平來,我二人定然道心蒙塵,難有寸進。”
“攜手同除山魈一事,還望夫人成全。”
“另外山魈此物我也曾在古籍中見過,山中精怪雖然罕見,但修行本屬不易,比起人鬼陰陽之流更加艱難。按夫人所述那只山魈堪堪化形,定然沒有勘破煉神抱丹這一壁障,頂天也只是剛入了煉氣化神境界的存在。”
“除了手段詭異術法強悍之外,我們三人聯手之下也不會對我們有太過強硬的壓制。”
“我二人和夫人聯手,方才能確保萬無一失將其除掉,否則一個不慎讓其脫逃,最后遭殃的定然還是此地百姓。”
李塵可不似朱昭一般像個熱血小青年,雖然二人同有出手保護此方百姓之心,但如同開始之時跟隨朱昭前來此地一般,對他這樣一個心思縝密的人來說,即使極為同情女鬼若心的遭遇,但方才的一番話他也只信了八成。
實際上,無論她說的是真是假,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女鬼就此離去。
哪怕她所言非虛,解決了山魈后這只女鬼仍是要有一個妥善的處理方法,不能因為其一面之辭就能夠放任她在此地繼續盤桓,待二人離開后,還是相當于放了一個隱患留于此地。
這也是為什么,即使當下放下對女鬼的出手,也堅持要與其一起對付山魈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