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瑤眼中寒光一閃:“你們想要什么?”
楚河緩緩開口:“八千靈氣值,如今利滾利到了兩萬四,但你仙庭宗家大業(yè)大,應該拿的出。”
司瑤身子一怔,隨即點頭,道:“拿得出。”
楚河又道:“還有那本天工開物。”
司瑤道:“那本書在我枕頭下,只有放在自己身邊,才覺得安全。”
司瑤的閨房很干凈,干凈得不像一個活人的房間。
沒有胭脂水粉,沒有綾羅綢緞,只有一本泛黃的古書,靜靜躺在枕頭下。
她伸手取出《天工開物》,遞給楚河。
“債已還清。”楚河接過書,轉(zhuǎn)身就走。
楚河轉(zhuǎn)身時,衣袖帶起一陣風。
“等等!”司瑤忽然開口,“兩位遠道而來,不如……吃個飯再走?”
楚河腳步一頓。
“新鮮。”他摸著下巴,“討債的倒成了座上賓。”
討債了好幾回,這種情況倒是頭一次。
九尾狐也掩嘴輕笑:“主人,這次不用被人趕出去了。”
門開了。
“瑤兒!”
一道清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緊接著,一個白面書生推門而入,臉上還掛著溫柔的笑意。
正是醉悅樓里那位左擁右抱的“柳公子”,也只有他能在仙庭宗喊出‘瑤兒’這個稱呼。
書生一抬頭,看見楚河和九尾狐,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像幅沒畫完的工筆畫。
但笑容不會消失,只會轉(zhuǎn)移。
楚河笑了,九尾狐也笑了。
笑得像一只剛偷到雞的狐貍。
司瑤渾然不覺,溫柔道:“明澈,這兩位是貴客,我正想留他們用膳。”
書生的喉結動了動:“好...好...”
楚河卻忽然道:“不好。”
司瑤問道:“哪里不好?”
楚河悠悠道:“我留下吃飯不好。”
司瑤繼續(xù)問道:“為什么?”
楚河道:“我留在這里吃,可就有人吃不好了。”
司瑤疑惑:“嗯?”
書生連忙干笑兩聲:“那個……瑤兒,我突然想起還有事,要不你們先吃?”
司瑤蹙眉:“什么事?”
“呃……錢莊那邊還有筆賬沒算清。”
“你不是說今日無事嗎?”
“臨時……臨時想起來的。”
司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終于擺擺手:“去吧。”
書生如蒙大赦,轉(zhuǎn)身就走,臨走前還偷偷瞪了楚河一眼。
楚河沖他揮了揮手,笑容燦爛。
像送別一位老朋友。
待書生走后,司瑤才看向楚河,問道:“公子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楚河慢悠悠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沒什么,就是覺得……”他抿了一口,咂咂嘴,“你這茶不錯。”
司瑤皺眉:“你們認識?”
楚河道:“你既然知道等他走了才問,說明你心中是有答案的。”
九尾狐笑瞇瞇地接話:“認識,當然認識。”
“怎么認識的?”
“就在醉悅樓。”楚河放下茶杯,一臉回味,“柳公子出手闊綽,一擲千金,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司瑤的臉色漸漸變了。
“你們……是不是看錯了?”
楚河搖頭:“不會錯,畢竟……”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討債人的眼睛,從來不會看錯賬。”
司瑤沉默。
良久,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涼。
“原來如此……”
楚河挑眉:“你不信?”
司瑤搖頭:“我信。”
“那你不生氣?”
“生氣?”司瑤輕聲道,“我造他的時候,就知道……他終究不是‘他’。”
楚河盯著她:“那你為何還要留著他?”
司瑤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撫摸著桌上的茶杯,低聲道:“兩位……還吃飯嗎?”
楚河和九尾狐對視一眼,忽然笑了。
“吃。”楚河一拍桌子,“債還清了,本不該吃,但主人請客,當然得吃!”
九尾狐眨了眨眼:“主人,你剛才不是說有人吃不好嗎?”
楚河咧嘴一笑:“是啊,但他吃不好——”
“關我屁事?”
菜已上桌。
四道菜
第一道是“雪里藏珍”,嫩豆腐雕成蓮花狀,花心裹著顆夜明珠大小的鮫人淚。
第二道叫“鳳凰泣血”,西域火雀的肝,淋著朱砂色的靈果醬。
第三道喚作“青龍臥雪”,碧玉芹配千年寒冰髓。
最后一道最樸實——“紅塵笑”,一盤撒了金箔的炒飯。
酒倒是好酒,三十年陳的“醉仙釀”。
司瑤斟滿三杯:“請。”
楚河卻盯著那盤蛋炒飯:“這些金箔刮下來,能去麗春苑聽上七日曲。”
九尾狐的尾巴已經(jīng)卷走一塊金箔:“主人不吃我吃~”
見到九尾狐露出真身,司瑤也只是愣了一下,并未過多言語。
酒過三巡,楚河開了口,問道:“不知道尊師去哪了?”
司瑤身子一怔,道:“早在一百年前,便離開宗門,去云游了。”
楚河問道:“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你?”
司瑤道:“我不是師尊,并不是清楚他的想法。”
楚河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問道:“已經(jīng)過去三百年了,仙子會不會有無是非人的感覺?”
司瑤沒有說話。
楚河一仰頭,將酒全部喝下,道:“三百年啊,足以改變一個人了。”
九尾狐忽然開口道:“三百年的時間,別說改變一個人,就連一個木人都能改變了。”
司瑤一愣,聽出了兩人話外音“兩位的意思是說他...變了?”
楚河夾起一塊火雀肝:“前天在賭坊,他把九霄環(huán)佩當給黑市劉三眼。”
“啪嗒”
筷子掉在桌上。
“不可能!”她的指甲掐進掌心,“我在核心刻了禁制,保留之前的本心,不能作惡。”
九尾狐吐出金箔:“您是不是還加了‘多為自己著想’?”
司瑤點頭,“當初他就是太為別人著想,導致自己直接跳了崖。”
狐貍尾巴搖了搖:“問題就在這,‘至純至善’是水,‘為自己’是酒——”
楚河接口道:“可現(xiàn)在這壇酒,發(fā)酸了。”
司瑤突然抓起酒壺灌了一口:“我不信...”
下山路上,九尾狐拿出顆留影石:“主人,你說要不要把這個給她看?”
留影石上浮現(xiàn)畫面:
是書生在醉悅樓左擁右抱,打賞兩位圣女的情景。
楚河卻搖頭:“收起來。”
“主人不是要幫她?”
“直接給她看,就像往傷口撒鹽。”楚河摸出枚銅錢,“得讓她自己發(fā)現(xiàn)...”
銅錢在空中翻轉(zhuǎn)時,遠處傳來鐘聲。
九尾狐耳朵豎起:“仙庭宗的警心鐘?”
楚河接住銅錢,笑了:“看來有人比我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