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漸散。

兩道身影緩緩自谷口步出，一大一小，皆帶著些許疲態，卻步伐堅定。

見到江野。

前方守著的溟霖蟒第一個迎了上來，金色豎瞳盯著江野和空空仔細掃視了一遍，尤其在確認江野神色如常、氣息穩定后，豎瞳中那一絲緊張悄然褪去。

不待江野開口。

空空三步并作兩步，跳將上來。

“蛇哥，俺完成試煉，拿到《淮渦殘卷》啦，巨鷹都被俺打跑了！”

說罷，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咧著嘴笑得一臉輕松。

溟霖蟒低頭審視一番后，發現空空身上氣息明顯增強，已經突破到練氣四層，它微微點頭，然后將目光轉向江野。

江野輕輕點頭，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聲音平靜。

“沒事，試煉完成了。”

老蛇沒再說話，蛇尾輕輕在地上一掃，然后自覺退到了一旁。

而此刻。

外頭早已聚集起一群圍觀的霧尾云猿族人。

谷口霧氣一散，眾猿頓時嘩然。

“他...通過試煉了?”

“是那只小的？”

“等等，他的氣息……四層了？練氣四層？”

一時間，議論聲此起彼伏，不止幾個族人瞇起眼重新審視那只個頭不高的小猿。

按照族中祖訓，練氣三層可入試煉谷，幾乎是人人皆知。

可大家也都清楚，這僅僅是門檻。

真正能在練氣三層就通過試煉的，十不足一！

許多族中強者，甚至是練氣五層之后才敢進入。

“他不過練氣三層，不僅通過了試煉，還突破了？”

“這...這不合理啊！他之前不是被稱小廢...”

“閉嘴！通過試煉，就是勇士！”

空空此刻毫不掩飾地釋放著練氣四層的氣息，幾個先前嘲諷他的族人不由得后退了幾步。

倒不是怕他四層的氣息，而是驚嘆于他的潛力。

氣氛陷入沉默。

但江野卻能明顯感受到，空空在族群中個的身份地位，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相比空空的風頭。

族人的目光很快又重新聚焦到了江野身上。

這個被圣水“卷”入試煉谷的人族。

他面色平靜，周身氣息毫無波動，修為也未見增長，似乎一切都和試煉前一模一樣。

可也正因如此，才愈發顯得詭異。

懂得獸語，契約練氣九層大妖，卷入試煉谷卻毫發無損...

他藏得到底多深？

霧尾云猿族人彼此交換著眼神，那目光既復雜又充滿猜測。

一些年長的族人甚至眉頭緊鎖，開始低聲議論，是否要稟報更高層的長老。

但江野對此毫不在意，雙眼古井無波。

他只是站在空空身旁，像是個不聲不響的領袖，任那些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未做出絲毫回應。

平靜，自持，如山。

這一刻，那些族人竟有幾分莫名的敬意浮上心頭。

就在氣氛微妙之時。

江野忽然拍了拍空空的肩膀。

“去吧，是時候讓他們重新認識你了，大聲告訴他們，你的名字。”

空空點點頭，忽然高高挺起胸膛，小爪子一揮，朝著眾族人大聲喊道：“俺有名字，俺叫空空！是堂堂正正的霧尾云猿！”

它的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像是一根棍子敲進族人心中。

那原本還在交頭接耳的猿群一下子安靜了。

從來沒有誰，在進入試煉谷之前，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小垃圾。

“空空？”

幾個年長的族人輕輕念了這名字一遍，眼中竟浮出一絲難得的感慨。

這是它在外頭取的名字。

先前...

大家是不是太過于忽視這個沒有依靠的小子了！

幾名曾經最瞧不起空空的云猿，臉色變幻不定，想說點什么，卻終究沒開口。

這時。

那位練氣九層的老猿緩緩抬起手，朗聲道：“今日，空空入谷試煉，破境歸來，已獲得族中傳承，是我族真正的勇士。”

話音落地。

眾猿肅然。

江野轉頭看向身旁的空空，只見它眼圈微紅，卻笑得前所未有的驕傲。

這時。

一道渾厚的聲音自遠方傳來，力道并不強，但是卻傳入了每個人耳朵。

“據族譜記載，千年以來，以練氣三層修為通過試煉者，僅有四位，空空是第五。”

話音一落，周圍云猿們眼神頓變，驚疑、佩服、復雜情緒雜糅一片。

之前對空空的不屑、戲謔、輕慢……

在這一刻終于徹底崩解。

“第五個啊...”

“說起來...我在他那個年紀，連試煉谷的門都不敢邁過呢...”

“這小子……成了啊。”

一位年紀稍長的云猿咧嘴笑著搖頭，輕聲自語，眼神中不再有譏諷，反倒多了些欣賞。

即便那些曾經當面羞辱過空空的猿，也都低下頭，避開空空的目光。

江野滿意地拍拍空空的肩膀。

“空空，咱們回家吧，陪你豬哥娶媳婦兒去。”

就在這時。

溟霖蟒突然傳來一道警惕的提醒。

“方才那道傳來的聲音要小心了，此人修為深不可測。”

江野皺眉，側目望向聲音的來源。

正是霧尾云猿族地中，最高的一座建筑，依舊如鳥巢一般搭建在巨木之上，但卻隱隱有云霧繚繞，宛如高聳入云的神木。

這時。

那位練氣九層的老猿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試探著問道：“那位人族朋友……你在谷中，可曾有什么奇遇？”

“沒有！”

江野笑著開口，語氣平和。

“我是被那水潭卷進去的，等我找到空空的時候，他都已經完成了試煉，正在感悟你族傳承，我只是……在旁邊瞇了一會兒。”

他笑了笑，攤開手，聳了聳肩。

族人面面相覷，顯然對這個說法半信半疑，卻也找不到質疑的證據。

空空倒是轉頭看了江野一眼，小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江野輕輕搖頭，給了空空一個眼神。

傳承之事，說得太早了并沒有什么意義，將來有好的機會再顯露，也省得今日解釋。

“既然試煉已過，那我們也該走了。”

江野負手而立，淡然開口。

空空點頭，朝族人拱了拱手，眼中神色不再是局促，而是光明正大的自信。

他們轉身，朝著來時的山道走去。

……

與此同時。

霧尾云猿族地深處。

那座高聳入云的巨木之上，靜靜立著一位佝僂的老猿。

它身披灰藤斗篷，鬢毛斑白，眉間一縷霧絲緩緩游走，仿佛與山霧融為一體，整個人都隱沒在陰影之中。

它望著江野一行消失在山道上。

靜靜坐回石凳，手中緩緩轉動起一根細長的竹簽。

那竹簽上，刻著一道晦澀的符文。

微光流轉之下，符文凝出一行小字：

【命之偏：伴御而興，得靈而悟，破根歸元，承渦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