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霧氣尚未散盡。

那一枚泛著青光的鱗片仍然懸浮在老蛇頸下。

紋路宛若雷霆纏繞，其上透出的氣息，古老、沉穩，卻如同九天之外傳來的獸吼，直勾人魂魄。

一時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那枚鱗片。

“蚺麟……是蚺的逆鱗！”

七長老聲音發顫，幾乎從椅上起身，雙手緊扣扶手，指關節泛白。

“開什么玩笑，蚺早在千年前就已絕跡，你怎敢妄認！”

臟牙心有不甘，出聲反駁。

“臟牙，你連七哥的眼光都懷疑嗎？”

這時，長老會中站起一名青彘，雖然也留著胡須，但是卻并未發白，看上去年齡應該不大。

“哼~”

臟牙還是有些不服氣，冷聲道：“長他人志氣，誰又敢保證，他不是第二個五丁呢？”

此話一出。

一位身形魁梧的長老猛然起身，厲聲開口。

“臟牙，你說什么？”

此人正是三長老五丁的弟弟石牙長老。

“哼~”臟牙冷哼一聲，“敢做，還不敢讓人說？”

石牙正要發作。

七長老猛然起身，“臟牙，你休要給我潑臟水！”

他雙手握在胸前，看上去十分激動，“我常年守在藏經洞，對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管，那《古獸圖譜》上明明記載，蚺麟死后逆鱗不化，蛇類得之可引動水火兩極之力……你感受不到嗎？”

這句話一落，殿中眾人心神一震。

空氣中。

原本已沸騰的熱意，此刻竟然還在不斷攀升，仿佛一張巨大的火網，交織在眾人頭頂。

氤氳水汽不散。

溟霖蟒那龐大的身軀若隱若現。

就連黑皮，此刻也站在原地不動，臉色青紅交錯，腳步微微后退半寸，心中已然生出幾分退意。

可他不能退！

眾目睽睽，他可拉不下那張老臉。

他盯著那枚逆鱗。

目光復雜。

殿堂之上，一片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

二長老忽地起身，一掌揮出，將籠罩在大殿內的迷霧掃開一條道。

盡頭處。

溟霖蟒肅然而立，頸下逆鱗泛著點點青芒，金色豎瞳卻始終也未曾看過臺上眾人一眼。

二長老長長呼出一口氣，肅然開口。

“今日不是比血脈的場合，蚺麟之力再強，也不能干涉我族之規。”

他目光冷峻，掃視全場，語聲如鐘，“摩云山雖不復昔年，但木甲青彘一脈，仍守祖訓千載不亂，絕不會因外力而亂。”

老蛇依舊冷漠，一言不發。

甚至，連看都未曾看上二長老一眼。

他在等江野，他已經能感覺到，江野體內的水火之厄正在快速減退。

二長老見對方不語，也不多言。

他轉而看向阿夯，話鋒一轉，語氣更為強硬。

“阿夯，你的朋友很強，但你身為木甲青彘，帶著外族來到摩云山，妄圖以蠻力闖入祖壇，那卻也是癡心妄想。”

阿夯并未回答。

不過他心里明白，以他們幾人的實力，若是真將事情鬧到不可收場的地步，就算是想全身而退，都猶未可知。

畢竟這里可是摩云山，有成百上千的木甲青彘。

一切，都得等江野。

可他卻不敢回頭，怕暴露了情況。

這時——

一只手輕輕撥開迷霧。

霧散人出。

江野一步踏前，氣息已歸于平穩。

他輕聲開口。

“我們當然不是以血脈壓人，不過諸位一再強調祖訓，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

“什么事？”二長老問道。

江野一把握住阿夯的手臂。

“他也是木甲青彘一族血脈，諸位難道忘了嗎？”他眼神掃過每一位長老，聲音不大，卻字字入骨。

一時間，竟無人作聲。

江野看了一眼溟霖蟒，一揮手，“老蛇，收了法力吧！”

溟霖蟒聞言，立刻收起法力。

很快，彌漫在整座大殿內的霧氣，又迅速退回到他的體內。

“呼——”

一陣冷風自殿外穿堂而入。

眾人自覺渾身舒爽無比，氣氛也稍稍緩和了幾分，緊張又火熱的情緒，也在這一刻，稍稍降了降溫。

這時——

一股酸臭味卻跟隨那陣風吹入了眾人口鼻。

“舔盤子的狗來了，頭兒~”空空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江野笑著點點頭。

“聞到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黑皮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夾雜著濃烈的口臭味傳來。

“泰山叛族而出，他的兒子，早就不是木甲青彘一族了。”

方才的一幕，黑皮并未看到。

此刻他剛一到，就聽到江野問出剛才那句話，這么多長老在場，他忍不住就沖進來想要出口惡氣。

豈料江野忽然回頭，目光銳利，直接將他盯住。

“你說不是就不是？”

說著，江野又轉過身，指著阿夯問臺上的眾人，“諸位長老，試問阿夯這副身軀，有哪一寸不是木甲青彘？”

“我說的是......”

黑皮愣在原地。

江野這話問的原就有些強詞奪理。

那臟兮兮的黑皮，本意講的是阿夯因為父親緣故，早就被去了籍名。

可這話，又偏偏很難反駁。

臺上。

二長老雙目微凝，看著突如其來的一幕。

心中不禁嘀咕。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人族小子，不過練氣中期的修為，竟然敢如此放肆，他究竟有什么依仗？”

這時——

族內的傳音秘法忽然響起。

“二哥，你就看著這人族小子如此放肆嗎？”

聲音來自臟牙。

二長老以秘書回之：“人族向來狡詐，他只身一人至此，還敢如此放肆，定然是有所依仗，我們不可沖動。”

“你是不是太謹慎了。”臟牙還不肯放棄。

這時，石牙長老也加入了傳音秘術，“你說的倒是輕巧，那你方才為何退縮，你能敵得過那頭溟霖蟒嗎？”

臟牙被這一句，嗆得不再說話。

“行了，你們莫要爭吵，咱們族群在摩云山相安無事幾百年，今日第一次有外族來，你們自己先亂起來，成何體統？”

二長老怒斥二人。

“沒錯，有的人不僅牙是臟的，連心也不干凈，看誰都像是叛徒。”

這道秘音，正是來自方才被臟牙污蔑的七長老。

“老七，你也少說兩句。”二長老出聲制止二人，續道：“你再仔細看看，確定那是蚺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