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開泰給出“結論”后，場面再歸沉默。

王璣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最后還是沒說出口，只在心底暗暗搖頭。

【這老頭，不是蠢就是壞啊。】

【連“未面世的私鑄銅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太離譜了。】

【關鍵看精神勁兒也不像頭昏眼花犯渾了...莫非是故意使壞、來騙錢的？】

微微瞇眼，王璣看著店門口馮家爺孫，滿是懷疑審視的意味。

接著，他又視線下移，看了看面前那串“大黎通寶”，想起和那個不知名狐耳娘coser的相遇，內心多了幾分堅定。

【這玩意真要是什么稀罕玩意，豈能被人拿去當漫展周邊？】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兩人就是來騙錢的——先擺出一副專業的架勢，再反向塞我兩百“亮寶費”，以打消警惕，獲取信任。】

【最后把剛鑒完的東西說成是寶貝，趁“持寶人”激動上頭時候，趁機邀功勞要一筆“討喜錢”。】

【真把我當三歲小孩啊？一看就是慣犯了！】

【哼！你們就演吧，接著演！反正無論說什么，我都不可能從褲兜里往出掏哪怕一分錢！】

念及此，王璣打定主意，只默默看著二人，面上一言不發。

...

看出少年身上迅速多出的質疑等情緒，馮戊寅立刻明白過來，結合此前種種詭異之處，心底漸生一個猜測。

他好像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過，當下之急是先把事情說開，別讓誤會繼續加深。

馮戊寅伸手指向一枚最上面銅錢的細節之處，組織語言一二后開口講解，聲音洪亮，娓娓道來：

“小友，你看這此處的黑色光滑包漿，我們行內人管這叫‘黑漆古’，是長期把玩形成的。這東西沒個十年以上的人器互動不可能出現，且極難作假。”

“換成化學術語，這黑漆古也叫‘氧化亞銅’或是‘硫化銅’。”

說著，他從兜里掏出一雙新的丁腈手套，熟練戴上。

從銅錢串中拆下一枚，拇指按著其方孔位置，馮戊寅示意道：

“小友，你再看這里——這處已經有些缺損的位置很符合古代銅錢流傳時間久后，因其形薄容易邊角損壞的特點。”

“另外，這兒雖有缺口，缺面卻顯得圓鈍，可見是長期穿繩摩擦導致。”

話方盡，瞬又起。

“這幾枚字口模糊，是因為經人手觸摸太多，手上的汗漬鹽分與殘留在了字口凹槽；若細細摩挲，可以感到表面有些滑，同樣是常年用手直接蹭碰太多的影響。

“你看，還有這枚，表面存在劃痕...”

...良久。

待一一言罷，馮戊寅將銅錢重新串好，推至原位，一副“悉聽尊便”的姿態。

收銀臺后，王璣大張著嘴，滿臉震驚，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他腦子現在亂糟糟的，像一團漿糊。

準確的是，是像一團被灌入太多無法理解知識的漿糊。

馮開泰語速很快，但咬字都很清晰，加上打辯論賽式的講話思路和手上動作，王璣剛才如同看了一場3倍速的專業講解短視頻。

他也忘了自己是從哪開始跟不上的，但總之——很暈。

真的很暈。

就是那種...明明有很用力很認真地在聽了，卻一個愣神的功夫，數學老師突然在臺上直接從解函數方式飛躍到了可控核聚變上。

“小友，現在你相信這東西是真的了嗎？”

馮戊寅自信淡然，開口詢問，回應卻只有王璣睿智而懵懂的眼神。

“...”

宕機片刻后，王璣刪除所有剛聽到卻無法讀取的信息，強行重啟大腦。

盡管仍保留著一絲警惕，他大體上已經被馮戊寅剛才那一通煞有介事的話說服。

現在，他最關心的一個問題，就是這什么“大黎通寶”的價值。

“所以...這東西到底值多少錢？”

馮戊寅沉吟一二，面色稍紅，語氣也磕磕絆絆：

“呃...這個嘛，老夫也能耐有限...主要還是沒能確定具體來歷——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有些頭緒了，回去翻翻書，應該今晚就有個準話。”

說著，馮戊寅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干這行大半輩子，人都快入土了，結果連看個寶都沒看徹底，屬實叫人笑話。

“這東西當世存量應該很少很少，也許就是一個坑的數，否則早被挖出來了。非要用價錢來衡量的話，大概是這個數。”

王璣順著陽光看去，只見馮戊寅張開手掌——是五根指頭。

“五...五百一枚？”

具體的數字總能給人以最直觀的感受，前面馮戊寅說那么多，都沒這“五百一枚”沖擊力大。

馮戊寅拱拱手，連忙開口糾正道：

“不不不。小友，這不是五百，是五位數。”

“即便不確定這東西底細，但憑其稀世性和能證實一段隱藏歷史的獨特地位，就足以配得上每枚五位數的價格，具體波動高低要看來歷深淺了。”

“五，五位數？個，十，百，千，萬？”

王璣聞言，大腦徹底失去思考能力，眼睛瞪得像銅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實在是沒法理解，為什么小小一枚銅錢能值這么多錢。

過去，王璣也和丁胖子逛過湖城的鬼市——就是那種老居民賣老物件的路邊雜攤，舊書、銅錢這類東西是里面的“老演員”了。

大夏聯邦雖有五千年歷史，卻也歷經滄桑，能被保留至今的古幣，幾乎沒有多少是千年以上，還基本都在博物館里。

鬼市里的古幣最多不到兩百年來頭，其中假幣和那種存世量較大的銅錢很便宜，比真錢都便宜，一百塊能裝一整盒帶走。

剩下，即使是成色非常好、不那么爛大街的貨，也就是一枚十幾塊二十塊。

真正能賣到高價的幣種，多為壓根不在市面流通的鑄版；別說親眼見了，王璣這種普通人聽都沒聽說過。

如今就這樣突然出現在面前，還是路人隨手送的？

這種消息沖擊力不亞于從村里破敗老院挖出一樽青銅鼎，懵逼也正常。

見主角傻傻呆愣在椅子上，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馮老爺子索性打聲招呼就先行帶著孫子離開。

——他還急著回去翻閱資料，趁早查明這“大黎通寶”的來歷呢。

“歡迎再來！”

馮家爺孫出門，機械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