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立國不足兩百載，本該是鼎盛之時，如今卻隱隱有烈火烹油之勢。”

“前些日子，灰家溜進中洲的出馬們傳信說，‘天下要亂了’?！?

話講一半，胡家姥姥原本平靜的語氣突變，多了幾分殺氣：

“亂，就是有人會丟掉規矩?！?

“一百多年前，這千里的白水黑山在人族口中可不叫‘關外’，而叫‘北洲’——‘關外’是妖族的關外，‘北洲’是人族的北洲，這就是規矩?！?

“我等四支妖族雖對大黎開國有恩，然人族壽薄，已更迭數代；后人不認前人債，是世間常態?！?

“每逢大禍，天地先異。不咸山內人妖天壑出現松動的消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言至此，胡家姥姥面上不見悲喜，心底卻哀嘆一聲。

“人妖天壑”是人妖兩族的最大差異，為天地間確定的法則——妖族壽長，卻修行緩慢；人族壽薄，卻修行極快，資質卓絕者只需不到一甲子時間便能輕易趕超大妖數百年的修為。

人族修士可以修行具有不同奇特效果的“法門”，加持以威力恐怖的“術”；而妖族只能一點點煉化靈氣為自身妖力，淬煉體魄，唯一能勉強釋放的“化形術”也只有少數妖類能學會。

但，從幾年前開始，不咸山內“人妖天壑”竟悄然松動，妖族可在理解并稍加修改“術式”后，以妖力直接使出人族的“術”！

四家沒高興多久，就意識到了問題嚴重性：

“人妖天壑”的存在，既是阻礙妖族興盛的高墻，也是保護妖族的壁壘。

正因為它注定了妖族不會成為人族的種族威脅，所以人族才能容忍關外香火歸妖族。

這一和平的前提只要被打破，絕對實力碾壓下，妖族勢必第一時間迎來人族的大屠殺。

胡四娘常年跟在胡家姥姥左右，自然能讀懂對方言外之意，但一想起還是小孩子心性的江琦，心底多少有些不忍：

“可...姥姥，若真出了什么大變故，留小江琦一個孩子在外面，不是更危險嗎？”

這一次，胡家姥姥沒有半點生氣，只微微搖頭，似答非答：

“不受今日罪，來日罪可不會對小江琦手下留情?！?

胡四娘眼中糾結片刻，終于還是低下了頭，應聲清朗：

“我明白了，姥姥?！?

她清楚，派江琦入關是兩手準備。

若事態沒預料嚴重，憑江琦的天賦，學會萬靈觀的“術”后再加之族內培養，假以時日未嘗不能成為新的“胡家仙”。

反之，若事態當真發展到傾覆之難的地步，借“萬靈觀弟子”的名號，江琦至少也能化形扮人、逃去大黎，為胡家留一線余脈。

往日里關外安寧，胡家上下護著江琦做個無憂無慮的小狐妖，不是問題。

可日后，難繼如此了。

鷹護雛鳥，是愛；

鷹推雛鳥，亦是愛！

胡家沒得選，江琦也沒得選。

應下吩咐，轉身即將離開前，胡家姥姥聲音兀的在身后響起，令胡四娘眼中一亮。

“放開對小江琦的限制吧——去萬靈觀前，允她下趟山?！?

“是，多謝姥姥！”

“去吧。”

......

“呼~真沉啊！”

王璣將最后一箱貨物從后備箱搬進店內，擦了擦額頭的汗，頗感費力。

進貨，不容易啊！

畢竟是來往幾十年的老客戶了，每種商品具體該選什么牌子這種事不用他擔心，供貨商老吳心里都有數。

難的是搬貨這一環——有的打開后直接碼到貨架上就行；有的要當存貨，得往二樓搬。

都是裝滿裝實的大箱子，死沉死沉；偏偏他就是個死宅，懶得像附近大學城學生一樣去健身，胳膊上沒什么勁。

“幸好是假期，顧客不多，進這一趟至少夠賣一個月了?！?

王璣自言自語一句，“嘭”的一聲關上面包車車門。

走進超市，回家的放松和搬貨的疲憊同時涌來，王璣一屁股坐到樓梯臺階上，癱軟下來。

反正前頭的卷簾門還拉著，店里現在沒顧客，不用顧忌形象。

何況，他本來也沒啥形象。

“唉，我這身子真得練練了，不然再這么下去要成細狗。”

邊吐槽，他邊探身從一旁貨架上扯下來一根棒棒糖，打開包裝叼進嘴里，感受著甜味一點點沁入心間。

“事后一支煙，賽過活神仙啊！”

王璣單手夾著棒棒糖，臉上擺出一副賢者狀態，看起來騷包無比、十分欠揍。

雖然他手上的不是煙，但抽煙只是一種感覺，有沒有煙不重要。

煙和檳榔，只許賣不許碰——這是老王定下的“家訓”。

并且，抽煙有害身體健康，他還想多躺平幾年呢。

“嗡嗡——”

褲兜一陣振動，王璣掏出手機一看，挑了挑眉。

是死黨“丁胖子”發來的：

【昨晚睡得早，懶得回你消息了?！?

【這“大黎通寶”我也認不出來，今早問了兩個朋友，都沒印象。】

【我尋思應該是部冷門番或者網文的自制周邊，就索性把照片轉到一個湖市漫展出攤群里去問了，那群都是賣各類周邊的小販，認番能力拉滿?！?

【說來也奇怪，一群里加起來幾百號人愣是死活沒人認得出這東西是哪個番的?！?

【直到剛剛，才有個做高定古風周邊的聯系我，說他可能知道這物料來歷，但不太確定，讓多發幾張不同角度的照片給他?！?

王璣閱罷，撓了撓頭，有些不解。

丁胖子提到的那個出攤群他知道，里面那群人都是專門靠著去漫展賣周邊掙錢的——這行利潤高成本低，唯一的門檻就是要認得出各類番里的角色，知道近期什么番熱度高、什么角色人氣高。

這其實和自家小超市進貨的門道類似，需要長久經驗累積。

出了新番就得看、出了新二游就得玩，熱門角色叫什么都要記，還千萬不能記混。

畢竟，同樣是綠毛短發，《千與千尋》的“白龍”和《棋魂》的“塔矢亮”可非一人。

諸如此類還有《黑之契約者》的“琥珀”和《反叛的魯路修》的“CC”、《中二病也要談戀愛》的“小鳥游六花”和《Another》的見崎鳴。

總之，這事和送女朋友口紅的色號差不多是一個道理——分辨不出來就容易買錯，買錯就要GG。

由此，可見術業有專攻，這幫小販加起來，都算得上“二次元百曉生”了。

哪怕是首次露面的自制周邊、或是二十年前的冷門番，他們也能精準認出對應角色出處，說出相關情節、性格愛好和熱門cp。

但，就是這么一群人，竟幾乎全員折戟在一個不起眼的古風物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