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運之說，玄之又玄。

但又真實存在。

山河更迭，神州易主，每每會牽扯龍脈氣運，波及天下。

改朝換代時，甚至會牽連中土九州之地的元氣，地脈，山川，都會受到影響，唯有一些世家望族和宗派所鎮的重要區域不動。

氣運變更，無數興衰也是因此而來。

如今陸淵在【熾火印】的幫助下，的確感知到了自身那玄奧的氣運出現了變化。

就連整個大周京城也震動。

“我身上的氣運，源自于我是皇子身份……”

追本溯源。

皇子，乃至京城的氣運出現變故，大概率是武景帝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是大周皇朝之主，中土九州的皇者。

如果武景帝出現什么意外，自然是會引起整個大周皇朝氣運波動。

“這幾日似乎都沒有軍報從邊關傳回。”

自上次武景帝率軍親征，打至北齊虎牢關時，原本一路退縮的北齊大軍一改頹勢，就連北齊太師聞天琴也趕赴關隘守關。

雙方便僵持下來。

至今都沒有破局。

思慮間。

身上躁動的氣運重新恢復，【熾火印】也重新變得黯淡，靜靜的拂塵在武道真丹上，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氣運波動來的快，消散的也快。

京城中的百姓驚疑了片刻，皆以為是地龍翻身，在空曠的地帶躲避了半日，見再沒有動靜，也就沒有當回事。

可是其他幾位皇子，沒有【熾火印】這等能夠鎮封氣運的靈物，在短暫的氣運波動下，都或多或少遭受厄運。

大皇子陸昊，在趙王府練武時，屬下的寶劍脫手，自眼角劃過，險些刺瞎他的右眼；

二皇子陸然，從獄中釋放，返回晉王府時，因京城地動，神駒受驚，致使車駕傾倒，險些被神駒踏傷；

三皇子陸仁，府中失火。

四皇子陸霄，據說南巡運河結束，歸京時竟然不小心失足掉入運河中。

五皇子陸景，在府內煉丹炸爐。

六皇子陸弘，在自己母妃宮中調戲宮女，被出來躲避地龍翻身的娘娘當場抓住，又被打了二十大板。

七皇子陸云，也是個武癡，練武時突遭地動，心神不穩，導致氣血逆行，經脈受損。

八皇子陸鳴，在御書房偏殿代武景帝處理國政時，因過于懈怠，導致地動時火柱翻倒，險些將御書房都點燃。

就連陸淵自己，也是后知后覺的知曉。

翠竹山后有飛瀑，因當時緝捕北齊暗探，導致飛瀑斷流，龍蟒吞天錄也是在那個時候被他機緣巧合下找到。

今日氣運波動，京城震蕩，導致早已斷流的飛瀑突然傾瀉。

紫竹林位于地勢，洪流傾瀉下來，怕是難免遭受劫難。

不過洪流似乎因傾瀉過猛，山石崩塌，半途改道，沒有波及到書院主體。

自身氣運波動，也導致運勢改變。

“是因為【熾火印】鎮封住了我身上的氣運！”

陸淵有些明悟。

不愧是【上上簽】昭示的三品機緣，這樣的簽運和機緣，重大到會影響一個人的命途走向。

“皇子，京城都遭遇變動，莫非真的是父皇在邊關出事了？”

陸淵心中思緒起伏。

朝中一些身居高位的重臣也明顯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擔憂的望向北齊邊境。

“陛下……”

……

北齊邊境。

寒風刺骨，大雪紛紛。

一座險峻的關隘坐落于山坳之間，易守難攻。

這便是虎牢關。

關隘下，不少身著重甲的士兵正在風雪中清理著堆積如山的尸體，鮮血將大雪都染成了紅色，在這被冰雪覆蓋的天地間，極其刺目。

虎牢關上。

一名身形魁梧，卻穿著儒衫的男子屹立于城墻，目光銳利，透過風雪看向遠處駐扎在關隘外的大軍營帳。

“聞太師，您尚有傷在身，該多休息才是，大周的鐵騎不知何時又會沖鋒。”

有副將來到此人身邊，遞上厚厚的裘衣。

他不是別人，正是北齊太師，聞天擎。

聞天擎將裘衣大氅披上，較為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道：“武景帝要撤軍了。”

撤軍？

副將轉頭，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大周軍營，眉頭卻緊鎖在一起。

這幾日虎牢關的戰事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就連武景帝和聞天擎都碰撞在一起交手，雙方打了個兩敗俱傷。

而就在剛剛。

大周鐵騎趁著聞天擎受傷，近乎傾巢而出，欲一舉拿下虎牢關，堪稱是最慘烈的一戰。

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撤軍的樣子。

“太師，自大周皇帝親征以來，從未敗過一戰，這讓大周將士士氣如虹，反倒是我們一退再退，士氣低落，如果……”

副將目光落在下方堆積如山的尸體，不由嘆息一聲。

“如果一開始便和大周強硬開戰，或許死傷不會如此慘烈？”

聞天擎臉上依舊掛著笑意，知曉這位副將，以及軍中大部分將領的心思，卻并未有怪罪之意。

“末將不敢置喙太師的決定，太師這般做，必然是有原因。”

副將見心思被戳穿，連忙抱拳道。

聞天擎眼眸中有清氣閃爍，感慨道：“武景帝的心思，我猜出個大概，他整頓朝堂，肅清障礙，就是為這次親征做準備，其決心遠不是前幾次能比。”

副將沒有反駁。

他已經見識過武景帝的決心。

“大周雖歷經三代庸主，可其占據中土最肥沃的九州，又有武景帝勵精圖治，元氣早已恢復，兵強馬壯，強行與之開戰，勝算不足五成。”

“唯有借助虎牢關的天險，勝算可有七成。”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自北齊據守虎牢關以來，雖然戰況慘烈，但將氣勢如虹的大周鐵騎和大軍死死的摁在原地，沒有再寸進一步。

“可惜，丟失了涼州，楚州，北荒三郡……”

其中有北齊攻打下的大周疆土，還有自家的。

對于君主而言，丟失祖宗基業疆土，這是最屈辱的事情，日后下九幽黃泉，怎么面對列祖列宗？

還有他們這些將領，又怎么面對戰死沙場的兄弟？

“這未必是好事。”

聞天擎收回目光，大周軍營不再值得他關注，邁步向著城樓走去。

“好事？”

副將一頭霧水，連忙追上。

這一戰大周絕對稱得上是大捷，不但收復疆土，整個皇朝的氣勢以及氣運都會隨之暴漲，甚至有望回到太祖巔峰時期的勢頭。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

北齊要面對的，可是一頭睡醒的雄獅！

這怎么能算是好事？

“武景帝是個有野心的人。”

聞天擎幽幽開口，“他不止想要將大周皇朝恢復周太祖巔峰時期，更是想要……”

說到這兒，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師，語氣竟是出現了一絲絲的顫抖：

“晉升運朝！”

運朝？

副將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表示極為陌生，更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聞天擎回憶：“年輕時，我周游天下，曾在大周天虛江下，意外發現一枚大唐皇朝留下的古印。”

“這個末將知道。”那副將開口：“傳聞大唐皇朝盛極一時，稱得上是中土第一皇朝，可卻在極盛時，突然滅國，史書記載是皇帝昏庸，寵信妖后，致使藩王起兵造反。”

雖然只有寥寥幾筆，但卻一直被人詬病。

說點不好聽的，哪怕是現在的北齊連出兩任昏君，其積累的底蘊也夠他們造的了。

更別說盛極一時的大唐，短短幾年間就生靈涂炭，最終覆滅。

“古印上，便記載了大唐皇朝覆滅的真正原因。”

聞天擎道出秘辛：“大唐皇朝欲借中土九州氣運，進階運朝，卻遭到氣運反噬，弄巧成拙，后有高人煉制五行印，鎮封九州五行地脈氣運，防止后世君主效仿，生靈涂炭。”

“我順應那位高人之愿，并未取走古印，設下禁制，只是后來被武景帝麾下的白龍衛破壞。”

“他……想要效仿大唐，搏一搏晉升運朝的契機。”

所以，武景帝才有如此決心，收復九州疆土。

但他應該也知道。

欲掌控氣運，必會被氣運反噬。

大唐皇朝便是前車之鑒，昭示在妖后禍國，藩王內亂。

至于大周皇朝……

聞天擎回望了一眼大周軍營中的中軍大帳，幽幽道：“東宮無主，九龍歸位，一場奪嫡之爭，必會禍亂整個天下……”

到那個時候，就是北齊揮師南下，奪取中土九州的機會。

“讓將士們休息吧，接下來武景帝不會再攻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氣運反噬的結果，武景帝必然知曉。

所以他才發瘋似的進攻虎牢關，不惜以三換一，以十換一，就是要不斷削弱北齊的力量，給自己留下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嘗試邁出那一步。

虎牢關這堪稱是絞肉機一樣的關隘，這段時間不知道吞了多少人。

對于北齊而言，已經稱得上是傷筋動骨。

“誰能笑到最后，還未可知……”

……

虎牢關下，大周軍營，中軍大帳。

武景帝身著金龍甲，大馬金刀的坐在桌案后。

下方是北境大軍的所有將領。

此刻一個個神情嚴肅，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自來到虎牢關，已經有兩個月，至今都未能拿下這處關隘，損失更是慘重。

“傳旨，收兵歸京。”

武景帝威嚴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沉寂。

嗯？

聽到“歸京”二字，下方的將領都是豁然抬頭，面露錯愕。

“陛下。”

有人站出來，拱手不甘心的說道：“那聞老龜已經受傷，先前的沖殺弟兄們已經攻上城頭，只要再來幾次，必然能攻破虎牢關！”

但武景帝并未理會他。

身旁的大伴則是上前一步，直接宣旨：“陛下龍體欠康，傳旨，鳴金收兵，歸京！”

“末將遵旨！”

將領們也只好收斂心思，跪地領旨。

這次親征北齊，戰果已經出奇的大，不僅收復了九州疆土，還奪得了北荒三郡之地，稱得上是大捷。

虎牢關就是一塊硬骨頭，就算能啃下來，損失也會難以估量。

大周的敵人，可不止有北齊，還有南楚的宗派。

收兵歸京，倒是最好的結果。

眾獎勵退出中軍大帳后。

武景帝方才取出兩道圣旨，遞給身旁的大伴，吩咐道：“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

又是新的一年。

京郊云麓書院，紫竹林。

陸淵盤坐在竹林中，元氣托舉著他，懸浮于雪地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忽然間。

陸淵身上亮起一道光芒，有饕餮，神龍，巨蟒虛影從其中躍出，在他周身奔騰，最終，沒入眉心。

陸淵睜開眼，目光湛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面上露出笑容。

“神變境！”

歷經半年，借助【千年蚌珠】和饕餮觀想法門，他的元神終于完成了蛻變。

他嘗試激發元神。

一股無形的波動，瞬息間便擴散開來。

所過之處，周遭的一切都纖毫畢現于腦海中。

比心眼靈感更加真實，更加敏銳。

“如果疊加呢？”

陸淵好奇。

同時激發心眼。

嗡！

只是一瞬，他只覺得自己的意識瞬息間便將整個云麓書院都籠罩在其中，如白駒過隙，又慢慢變得清晰。

“這速度，還有范圍……大的嚇人！”

原先他的心眼靈感，只能覆蓋半個書院。

但在元神的加持下，整個書院還不是他的極限。

陸淵好奇的審視著書院，仿佛像是開了上帝視角一般。

“聽說了嗎？邊關又有軍報傳回，陛下和北齊太師一戰，雙雙負傷！”

有書院學子在談論著北齊的戰事。

陸淵聽聞，心中的猜測也應驗。

前不久的氣運變動，就是來自于武景帝。

“還有圣旨回京，陛下此戰大捷，收復九州之地，已經收兵準備歸京！”

“中土九州，又重歸我大周，陛下此功，堪比太祖太宗皇帝！”

“哈哈哈，陛下一代明君，我大周國運昌隆，成為中土人族第一皇朝，指日可待啊！”

先是一則邊關軍報。

又是一則捷報，傳遍整個天下。

“父皇要回京了？”

陸淵收回元神和心眼靈感。

這個消息他倒是不驚訝。

不過有些人聽到，怕是要睡不著了。

比如監國的八皇子陸鳴，

以及科舉舞弊案中被涉及的陸然。

“但父皇受傷的消息，竟然沒有隱瞞？”

這是讓他奇怪的地方，甚至還和捷報傳召天下。

要知道。

東宮無主，皇帝受傷。

這兩個信息結合在一起，可是一顆驚天炸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