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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論

馬克斯·韋伯診斷現代社會,沉痛而警辟地一言以蔽之,曰:“專家沒有靈魂,縱欲者沒有心肝!”現代科學,作為分科之學,造就了大批專家,某些專業人士,在哪兒失去了靈魂?縱欲者,則是失去了形而上的終極關切,不僅是指在燈紅酒綠、聲色犬馬中狂歡的浪蕩子,更是指只為物質生活奔忙的蕓蕓眾生。當然,最根本的,還是指為了金錢而心腸冷酷、為了物質而縱情狂歡的人。

韋伯這樣寫道:“沒有人知道將來是誰在這鐵籠里生活;沒有人知道在這驚人的大發展的終點,會不會又有全新的先知出現;沒有人知道會不會有一個老觀念和舊思想的偉大再生;如果不會,那么會不會在某種驟發的妄自尊大情緒掩飾下產生一種機械的麻木僵化呢,也沒人知道。因為完全可以這樣來評說這個文化發展的最后階段:‘專家沒有靈魂,縱欲者沒有心肝;這個廢物幻想著它自己已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文明程度。’”(1)這似乎已成為當代社會的警世通言。

那么,從哪兒可以獲得拯救?尤其是在現代化、后現代化已經高度發達的今天,更值得追問。現代文化的一個標志,就是專業化,盛產專家;后現代文化,則打破了超越性的大敘事,于是,縱欲者成為理所當然、心安理得的存在。古典美學的超感性,被還原為潛意識、無意識的欲望,而專業化的“家”們,卻失去了“家園”。

如何尋求生存智慧,成為急迫的呼喚。

在人類的知識也分崩離析時,如何在知識體系中發現智慧的靈光,從看似專業化的分解中,探尋到那種超越其上的靈性、精神,也是為人類尊嚴奠立基座。

美學智慧,能否擔當這一使命?

如果,專家告訴你,《李白全集》里的詩并非全是李白的,有些是贗品,你會想,應當把贗品剔除,留下真正的李太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按照什么準則制造李太白的?為什么能夠達到難以發現的地步?制造成功李太白,比制造成功杜甫難嗎?難在哪里?許多宋人制造杜甫,制造不成,也寫了不錯的詩。

那么,問題來了:可以按照這種原則,用機器制造詩嗎?詩學,或文學理論,或美學,能夠幫助機器做到這一點嗎?

請不要說什么詩是生命,是靈韻,是氣象……最終,詩是語言,是符號,是可以運算、運演的符碼。這就是詩可以用機器來完成的終極答案。比如,現在的文字,就是用電腦“打”出來的。只不過,在電腦前,是否坐著“人”?計算機,其本意即是代替“人”計算。那么,它可以代替詩人寫詩嗎?

若可以,那么,結論頗可怕。若不可以,那么,至少需要修改詩歌的定義,乃至藝術、美學的定義。需要一種大美學,涵蓋人類生活中精神生活與科技生活思索的大美學。

一位從事自然科學研究的教授,向我慨嘆:還是你們研究文藝的好,它滋潤人,能養老。我打趣說:可是,傳統以文學為中心的文化,已經被自然科學打得落花流水,風光不再啦!古代以文章取士,科舉廢除后,文章以及文藝,只能養老了……

這是在“應急”中反映出來的某種心態——文藝學、美學“危乎高哉”!高,還是高;可是有些危殆,似乎也是實情。

或曰,中國文化是審美文化;也有人說,中國文化是倫理文化。但無論如何,中國傳統文化中,美學精神占據重要地位,當是不爭的事實。審美文明的衰落,恐怕與中國社會從傳統向現代轉型相關:科學進入中國,令美學原來的地位難保。隨著科技日新月異,研究美學的人,似乎越來越“高冷”了。

有一則廣告:“科技以人為本”,它宣示了科技是以“人”為中心的,似乎處于臣服的地位。這從底部“拆除”了我們的警惕,讓我們以為,科技不過是人的工具。現實情況是,每個人都感受到科技帶來的好處,它體貼入微,俯首帖耳,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比如,現在手機似乎成了我們延展的身體器官,離開它,我們寸步難行。在網絡文化發達時,人們嘆息:一切都被一“網”打盡!在更為先進的電子文化面前,思考已成為極其奢侈的事。

最可怕的是,“機器人”漸漸進入了“人”的領域,不僅在體力、腦力上,完勝了“人”,如今,更要在美學、文藝領域碾壓“人”。人工智能“阿爾法狗”“阿爾法零”對圍棋選手的勝利,令人寒戰頓生。特別是,我小時候讀了許多關于圍棋的神秘主義式的描述,如“宇宙流”“自然流”,似乎圍棋高手的招式蘊藏著的是“天才”的心靈。天才,這是美學、藝術的領地,現在,被“狗”打敗了;更可怕的還在后面,“阿爾法零”從“零”學起,照樣“打遍天下無敵手”!這就宣告:看似復雜微妙的“招式”,其實不過是“算法”,是“程序”,是科學可以越來越輕巧征服的東西。

美學最核心的文藝,也成了“機器人”或曰“智能機器”可以闖入的領地。舊體格律詩詞,機器上已經制作出程序,可以根據命題來“吟詩”“唱詞”;據說,甚至可以“私人定制”,寫出不同流派、不同風格的詩詞。現代詩似乎最無規律可循,可是,機器人“小冰”竟然“創作”出一部“詩集”來!而美學最關心的感性問題,包括內在感性,在人工智能面前似乎也逐漸失去了隱秘感。

可悲的美學,簡直是被科學“吊打”了!這里,當然引申出一系列問題,如科技理性對人的“奴役”、科技發展的倫理,等等。我最關心的是,在科學的擠壓下,美學如何尋回一點尊嚴。那么,就需要找到美學獨特的智慧。

智能、人工智能,與智慧、美學智慧,無疑有著本質區別。智慧,乃知、情、意與祈望的結合與升華。升華的契機,是難以捉摸的靈感。其中,最要緊的是靈感,以靈感帶動整體精神力量的飛翔。美學智慧蘊含的內容豐富復雜。這里,我只拈出一端。人工智能,或電腦,最基本的特征是廣義的“計算”,是“算法”,是“計算”的準確、無誤。圍棋選手,之所以戰勝不了“阿爾法狗”或“阿爾法零”,正是在強大的“計算”能力面前,無法以大局觀和算法取勝,只好斂手服輸。在可見的未來,人類腦力的許多部分,只會輸得更慘。

或許,人會犯錯的特點,倒是能夠打敗計算機的一個選項。美學智慧中的一個選項,正與此相關。意大利哲學家維科在18世紀寫出的《新科學》,以“詩性智慧”論人類的原初創造,就是著眼于那種生機勃勃的野性的隱喻的創造力。20世紀哲學家波普爾更以“試錯”作為科學理論發展的動力。

“錯誤”,有時候真是“美麗的錯誤”!在美學中,“正確”有時倒是“可怕的”。所以,美學有時正是以“錯誤”為契機,激發出“異想天開”的創造。人類智慧也往往以此為契機,把我們帶入某種“迷狂”、某種“不可測”的“靈感”,某種“將錯就錯”的創造之中!也許可以說,這樣的“錯誤”,從根本上看,具有了一種神圣乃至神奇的性質——指向的是不可“測”的欲望與希望。

成語“畫蛇添足”形容沒事找事地“手癢癢”,畫出了“錯誤”,畫出了“不存在”的“足”。所以,“添足”的這位老兄不僅沒有得到獎勵的“酒”,還留下了笑柄。“蛇”,“上帝”命令它“你必用肚子行走,終身吃土”。可是,這位“藝術家”給它添上了足,它就可以抬起自己的肚皮,“走”向了某種自由,更不必因為被唆使吃“蘋果”而終身“吃土”。所以,這位“畫蛇”的老兄,自由地賦予了“蛇”自由!可惜,時間太短,規規矩矩的畫蛇者得到了“酒”,這位老兄的創造止步于此。若賦予一個時辰或兩個時辰的競賽時間,那么,這位畫蛇者是否還會發揮想象,憑空構虛,在“蛇”上添呀添呀……添上長須,添上鹿角,添上兔眼,添上牛耳鷹爪虎掌……天呀!這是什么?龍!于是,它“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云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于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這個“人”的藝術想象創造的精靈,從一個不按規矩的“畫蛇”,最終竟發展成神奇的“畫龍”!

于是,美學、文藝學有了名著《文心雕龍》,成語中有了“畫龍點睛”。“雕龍”其實就是“畫龍”。“凡雕琢之成文曰雕”,“雕龍”大抵是在金石玉器或木制品上“畫龍”,是指向四維的立體的“龍”。龍這種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神奇事物,就成為“文心”描畫的“對象”。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黑格爾曾經說:“藝術也可以說是要把每一個形象的看得見的外表上的每一點都化成眼睛或靈魂的住所,使它把心靈顯現出來。”(2)畫龍點睛,乃藝術賦予想象物以生命的象征。所謂“點之即飛去”,是讓我們的心靈通過藝術的靈眸炯炯地映照著我們,令我們的心“飛去”。“文心”之所以可“雕龍”,正因它具有的“點之即飛去”的靈性——“傳神”。

從無事生非式的“添足”,想到“文心雕龍”,想到“畫龍點睛”,無非是對一種狂野無羈的想象力和創造性的呼喚。“錯誤”之變為“非凡”,我想,正是不甘平常不甘拘束不甘受制于平庸現實的力量的表現,“不作不會死”,恰好相反,不“作”就會死!想象力會死,靈性會死,“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云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于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的龍性會死!美學的創造,在科學、學科之外、之上,開啟了一個空間,一個想象的、靈性的空間。這個空間,“逸”出每個人自身的精神世界,指向了無窮的天際。我們不甘于為了現實的“一杯酒”而“畫蛇”,當我們為僵化的現實“添”上一點什么“飛去”的力量的時候,我們就在美學創造的境界中了!

美學智慧,應當還有諸多形態。今天,我們拈出其一,先從“外部”,在它與科學的對峙中,尋找到“人”的尊嚴與靈性。

流行歌曰:法海你不懂愛,雷峰塔會掉下來。

抓住了關鍵:不懂愛。愛作為一種重要的情感,可以區分機器和人。人類精神的雷峰塔,一旦缺少了愛這一支柱,必然會坍塌。

法海懂得法,佛法;佛法之海湮沒了法海。以佛法乃至世間法論,人與妖是不能產生愛欲的。二分法下,無愛情。當然,更有細致的多重分層。這些“分”,反對著“合”。愛指向“合”。法海不懂愛,只懂分。美丑,也是分,是為二分。愛超越世俗之美丑,指向更高的性靈。英文中的law,既指法律、法規,又指某種普遍規律、定律,如scientific law,科學定律、科學規律,或自然規律;physical law,物理定律、物理法則。要之,這個“法海”,管理著的是整個世界。那么,他不懂愛,“道法自然”,“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乃是“自然”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人會老,會死,所以,是有情的存在,而“法不容情”,有情者,必以自由反抗自然、反抗“法海”、反抗“分”科之學。

所以,每個人的愛、愛的,各不相同,故此才會豐富復雜。大自然的豐富復雜創造的生態,是一切生命、一切文化的根本。道法自然,“法”是自然之一切,而這一切中,最重要的,乃是大自然的豐富復雜。自然有靈?生生不息的大自然中,萬物有靈且美,生靈本身即美。萬物的無窮變化,正是豐富、正是復雜之源。

有各種法則,各種“法海”,給人類劃定種種規則。但是,愛恰恰是無規則的。自由,才有愛。戀愛自由,不僅是“五四”時期伴隨著思想革命的一道感性洪流,更是歷代文藝作品中的最強音,從《詩經》開始,綿延不絕。哪有什么畸形之愛,愛總是以某種熾烈、純粹,閃現著自由的靈光!愛他/她,就要讓他/她自由。不是“讓”,他本來自由,你的愛,應當使得他“更”自由。文藝作品中,常有超越類別之愛情,人與鬼、神,與動物,與動物所化之鬼魅精靈,與植物,乃至器物、機器,甚至會愛上“物的神經”——金錢。無論如何,若有精神灌注其中,就會有那種傾盡心力的愛。

愛通向美。美學史上,柏拉圖將愛與美聯系起來,最后,愛的至極是理型。這種不斷的抽象再抽象,直到再也無法抽象,那么,舍棄掉的具象呢?提純到最純粹的神的一滴,放棄掉無邊的江河湖海,從哪兒尋找鳶飛魚躍?

愛的豐富,正是美的豐富;愛的復雜,正如美的復雜;愛的自由,正是美的自由。愛是最深刻的平等、自由。美也是。愛感與美感,明顯相通,隱秘相連。

動物有愛。動物與人之間有愛。但是,人與機器之間,難有。人可以愛機器,機器卻沒有能力愛人。人性,在美學中是至關重要的根本存在。“專家沒有靈魂,縱欲者沒有心肝”,其要害在于人性。專家似乎超越欲望,縱欲者似乎超越純粹理性。超越欲望,是傳統美學所特別重視的,那么,是什么時候,我們扼殺了感性最深層的欲求,也扼殺了人性的根本?又是什么時候扼殺了理性的至高成就,卻又扼殺了心靈的飛翔?

懂得愛,才可懂得美,才可能擁有美學智慧。

愛似乎是柔弱的。既展現美好,也暴露恥辱。人性的一切,都在其中得以顯現。美,亦復如此。

懶散,拖沓,孤獨(寂寞、冷),天才,瘋狂,憂郁,獨身,節欲,縱欲,吝嗇,揮霍,野心,嫉妒。——個性的一切,都是構成“天才”的一切。關鍵在于,是否具有“靈性”。

反人類的標志,就是將其認為的一切人性的特點,視作弱點、缺點、病態、惡德。阿喀琉斯之踵,似乎是最大的弱點,然而,阿喀琉斯卻因此是一個人。一旦全知全能,那就成了不可能的“永動機”。

美學審視人性的這一切,發現了智慧所在。哪怕是一般認為的愚笨,也會閃現出特殊的另一種智慧。“愚”而不“昧”,“蠢”而不“壞”,以誠摯、“剛、毅、木、訥”,通向另一種智慧。不精不誠,不能動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不僅是倫理學,更是美學,更是創造的奧秘。

所以,人性的特質之中,包含著愚蠢、狡猾、調皮、跳脫,具有超越智力、超越已有規律的復雜!禪宗頓悟,常以美學事件開啟心靈升華之密鑰。道家體無,以見“獨”而觀“物化”。儒家的倫理性質,經由禮樂文明而彰顯,其實質在于,內在的心靈秩序,通過外在的表演來達成——荀子所謂“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由此,卻進入藝術境界:“走心”!

那種“剛、毅、木、訥”的表演達到極致,卻可能成為“機器人”,成為“鋼鐵俠”。人的特性,便被轉化為機器的屬性。機器無“自”,亦無“由”!在這點上人心高于機器——低于機器的人心,被計算機、電腦打敗的人,尊嚴何在?在感覺、感情、感悟,以及由感性而連接上的“世界”。或許,非智力因素、非智能,是“人”的核心競爭力。但,“機器人”極其厲害——人的一切反映、反應、反思,均可被模仿,均可被“機器學習”。

由自然科學而推演創造出的機械的人,在霍布斯的《利維坦》中可以看到。政治機器、國家機器,看似譬喻,卻有著社會科學的基礎。社會科學機器的潤滑,需要人文。程序正義與實質正義之間的裂痕,似乎蘊涵著“反對機器化”的呼聲。政治的“人化”,“政體”成為“人體”的比擬,均令政治秩序中留有的最大空間,乃是人的精神。自由,是美學的永恒主題。令人擔憂的是,政治機器與智能機器已經有機結合——大數據以及人臉識別等,籠罩著我們的生活空間。媒體,以及媒體融合,可能會令人類生存陷入悖論情境。西方的堅船利炮打開中國的國門,是頗為屈辱的歷史記憶。但是,所謂“中體西用”“師夷之長技以制夷”,機器不過是“器用”“長技”,尚未進入精神層面,而機器的制造卻來自心靈的運作,很可能成為一種冷冰冰的理性,進而入侵人性。

在西方,“人是機器”的觀念,解構了上帝的權威。啟蒙運動中,科學主義的推進,其邏輯乃是從制造機器到制造“機器人”。西方關于機器、關于科學、關于技術的思想,作為思想史,是“人”史的一部分。自然,與之相伴的,就是對機器以及市場的恐懼。貨幣,作為金融機器運行的根本要素,似乎具有了神靈一樣的意義,馬克思稱為貨幣拜物教。在一些人那里,比如芒福德所說,有了“巨型機器”。因而,毋寧說有了機器拜物教——人的機器化與機器的人化甚至神化!從而,人類社會本身也成了機器。而國家機器——這個詞已經說明了一切!

于是,需要有自由人的聯合體,需要生機勃勃的如大自然般的有機整體——需要加入靈性,灌注生氣,調動活力。在生命性概念之上,有著精神性的自由概念。超越機械性,超越動物性,讓詩性智慧的神話精神——“返魅”!

美感即被魅力喚醒。在美感中,人類的感性經驗處于靈動狀態。喜怒哀樂等復雜的情感,瞬息萬變的情感,在變化中,有了感性的自由與智慧的飛揚——飛揚的感覺!這就是靈感。而這是機器不可能有的。感性帶著靈性的飛揚,是思維層面的提升。

——機器能嗎?

——不可能!海森堡的“測不準原理”(也可簡稱為“不確定”)、哥德爾的“不完全”、阿羅的“不可能”。

靈動的感性經驗是急切的非反應,不可模仿——超出模式的反應。如果說應當納入“模式”中,如何“計算”呢?

只有“一次”的反應,決定了你是一個人,還是一臺機器。藝術,一次性,不可重復——是“手跡”!藝術即“手跡”。他人無可替代。

人生是一次的。藝術亦然。人,會出生,生而不同;機器則批量生產,生而相同。人有幼年、兒童、青春、成熟、衰老期——這些時期,遭遇各各不同,每個人都是一個世界,一種美學,一種哲學。機器呢?哪怕臨“死”,機器不會因為電力衰減而悲哀;人,卻會各自“悲欣交集”。人生的不可重復性、時間性含有一次性。一次性具有美學的光華,令瞬間變為永恒。

美學中,萬物熠熠閃光,煥發神采!萬物生生不息的活力與靈性,正與人類智慧的激發相互回蕩升華。感性所生靈性,與機器性相對抗。機器人,哪怕是智能機器人,永遠不會生出靈性,從而不可能具有美學智慧。

有人說,學習英文,只要會兩個詞就夠了:yes,no,“是”,與“不”。以“肯定”為核心的美學,確證人的本質力量。以“否定”為內核的美學,卻具有更為廣大的精神意蘊。

確定為“是”,為規范、規律、規則之后,就定為“一”。但此“一”卻需指向著無窮。“山外山”“天外天”“異想天開”……都是在眼前的“一”之外,找到那種“不”的境界。審美是從“一”觀照、諦聽“多”,美學創造則是不滿于已有的“是”“一”,創造出無人抵達的“不”“多”。

美學即自“是”中生長出“不”的智慧。人間萬事,無“事”生“非”。維特根斯坦說,哲學不是理論,而是活動。(3)確立“是”需要“活動”。可是,“不”卻留下了更為廣闊的“活動”空間。“不”的空間,需要人性的開辟。說“不”“不干了”,固然有著種種情況,但是,一辭職信曰:“外面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卻顯露出美學的慧根。雖然,未必要“不干了”,智慧卻提示著另外的可能——“外面”那么大……

美學智慧,就是另一個世界的靈光。


(1) [德]馬克斯·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于曉、陳維綱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年版,第143頁。

(2) [德]黑格爾:《美學》第一卷,朱光潛譯,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第198頁。

(3) [英]維特根斯坦:《邏輯哲學論》,黃敏譯,中國華僑出版社2021年版,第3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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