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雅感受著他寬厚的手掌，那溫度竟是從未有過的溫熱。

想想從前，這個丈夫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一片冰冷。

可現在，這雙手，這雙眼睛，從里到外都透著赤誠。

仿佛真的要跟她好好過日子。

真的嗎？

沈千雅一時不敢相信，但錢已經塞到手里了，娘和宋晨都看著她，像是在給她信心。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那就先放我這，要是用錢了再拿走。”

宋晨當即咧著嘴笑開花。

追妻路漫漫，給錢是王道。

看來好男人還得多掙錢，沒見現在這軟乎乎的小手都給摸了嘛。

就這么咧嘴笑著，冷不丁被他娘在后脖頸子拍了一下。

“傻樂什么呢，趕緊洗漱去，臭烘烘別熏著我兒媳婦和乖孫孫們。”

宋晨脆生生的應下來。

等洗漱回來，臉上透著水汽，眉峰上還掛著水珠，堅毅的下頜角，也刮的只剩一層灰青胡茬。

棉襖松散的披在身上，趿拉著鞋，明明是極普通的裝束，卻寬肩窄腰穿的分外好看。

渾身的氣勢，往那一站就不像山溝里出來的男人。

沈千雅想到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斯斯文文的站在大柳樹下，樹椏嫩青，襯托著他格外清爽。

只是整個人都是陰郁的，十分的樣貌也被壓制下來，遠沒有現在這般亮眼。

宋晨沒注意到媳婦偷偷看他，歸置好東西后，跟張杏芬說：“娘啊，旁邊的床沒人住，你先睡那個，我睡這個陪護小床就行。”

角落里放著一張折疊行軍床，窄窄的。

張杏芬躺著都覺得擠，更別提宋晨這一米八三的大高個了。

一躺上去，吱呀呀的亂響，下半截小腿還在地上搭著，看著就不舒服。

沈千雅要說話，好歹上來擠一擠，也比睡在那舒服。

張杏芬拽拽她，在耳邊低聲道：“睡兩宿沒事的，大男人，就得把老婆孩子都照顧好了，才叫有血性。”

“你睡你的，甭管他，晚上說不定還得起來喂奶呢。”

宋晨躺在小床上，雖然擠，但是兩個晚上沒合眼，

現在能安安穩穩的躺著睡一覺，已經很不錯了。

閉上眼睛的時候，他覺得屋子里安靜的都能聽到孩子們的呼吸聲。

伴著一股奶香味，比什么安眠藥都管用。

不知不覺就陷入深眠。

……

宋晨醒的時候天還沒放亮，窗外黑沉沉的。

稍稍一動，床就跟著響，回身看看還睡著的媳婦，輕手輕腳的從床上下來。

胳膊腿都酸疼的厲害，齜著牙抱起衣裳悄悄開了門，去外邊穿戴好。

被窩里的溫度跟外面相差甚遠。

衣裳貼在身上冰冰涼，宋晨在原地蹦了兩下，活動著手腳，盤算這一天要干的活。

昨天賣野雞野鴨的收入著實不少了，就是太耽誤工夫。

在山上折騰一天，也不夠賣的，還是要想個辦法多抓點。

在護士站看了眼時間，剛五點多鐘，出了醫院走到后面的胡同里，許多家房頂都冒著煙。

宋晨粗略轉了一圈，能開的鋪子基本都開門了。

宋晨要了一碗素餡餛飩，切細的木耳絲拌著白菜，用骨頭高湯一煮，也能鮮掉眉毛。

一口熱湯下去，渾身的寒氣都被驅散了，暖洋洋的透著股舒坦勁。

宋晨伸了個懶腰，猛然想起，昨天在山上的時候爹說過，村子里有些老獵戶家還有獵槍。

要是能搞到一把，效率肯定蹭蹭往上漲，到時候至少能多賣一倍的錢。

一邊咬著餛飩，一邊回想自己上一世，在山上閑逛的時候，發現過幾個野雞野鴨出沒得地方。

昨天本打算就去，結果自己老爹宋家富跟了上來，他就不方便自己行動了。

那片地在山陰，見陽光的時間少，但附近有一片野生的包谷地，久而久之，就常能看見一大群野雞聚集。

雖然也會引來不少食肉野獸，但現在是冬天，熊瞎子都冬眠了，沒人捕獵這些野雞，養成習性的野雞群，說不定還會出現。

宋晨一邊想著，一邊把碗里的餛飩囫圇著吃完，抹抹嘴，先朝旁邊的胡同拐了進去。

里面黑漆漆的，家家戶戶門前連盞燈都沒有。

黑燈瞎火的說不準就踩進雪坑里，沾上滿鞋的雪化泥。

但宋晨左一腳右一腳，靈活的很，輕車熟路的就到了最后一扇門前。

依然得益于前世，從二溝村離開以后，游手好閑的他，將吉康縣城黑的白的，從里到外摸了個遍。

這戶人家住的，就是做私下倒賣煙葉子生意的。

現在這個時候，甭管是煙卷還是煙葉子，都歸國家統一管理分配，屬于緊俏貨。

即便有券，想買上一斤煙葉子，那也得起早到商店門口排隊，運氣好才能買到。

而倒賣就沒這么多說法了，雖然價格貴一點，但不需要券，想要隨時都有。

宋晨抬手敲門，過了好一會里面才傳出動靜。

一男人聲音沙啞，帶著些許不耐煩：“誰？啥事？”

宋晨壓低了聲音，說：“冒白煙的。”

“要多少？”

宋晨摸摸兜說了個數：“四斤，成色好的。”

過了一會，旁邊院墻上的磚松動了，挪出一個口子，里面的人伸出一只手，比劃個數字。

宋晨看了一眼：“成交，現在就要。”

沒多時，塑料袋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來。

宋晨點好錢放進磚縫里，一大袋煙葉子就從門縫被塞了出來。

宋晨打開看看，金黃金黃的，帶著焦香，脈絡完整，一看就是上等貨。

也沒多說話，揣進懷里就走了。

時間短，效率高，連面都不用見，這買賣就做成了。

買家不問來歷，賣家不問用途，這規矩宋晨門清。

因為上一世，他也做過這種不能見光的“小生意”，為了混口飯吃。

但是這輩子他不打算再這么冒險了。

畢竟家里老婆孩子，都在熱炕頭上等著呢，他得平安回家，掙干凈錢。

就這么胡亂想著，宋晨就點著手電筒往二溝村走。

進山的時候天還沒亮，兩側都是黑漆漆的樹林，手電筒只能照亮十步以內的地方。

周圍靜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踩著雪，嘎吱嘎吱響。

偶爾余光掃到黑洞洞的山里，身上就能炸起一身汗毛。

饒是宋晨這走慣山路的人，也忍不住加快腳步。

到家的時候，天剛剛放亮，太陽還沒升起來，屋頂的煙囪已經開始冒煙了。

宋晨一進去就看見爹在院子里掃雪。

宋家富納悶：“你咋回來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