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急匆匆灌了一肚子水，寒氣散了點，就把煙葉子從懷里掏出來。

“我給你買了點煙葉子，你以前那些就別抽了，這個好，抽著過癮。”

他爹雖然總叼著一根旱煙卷吧嗒，但他拆開看過。

里邊的煙葉子少得可憐，大多數都是煙梗，又難抽，味道又不好，一燒起來都是糊吧味。

宋家富看著整齊的煙葉子，聞了聞：“是好東西啊！”

雖然眼饞，但沒舍得動：“這好玩應我抽白瞎了，留著走親戚辦事吧，這拿出去有面子呢。”

宋晨抓起一片，直接在他爹的煙匣子里碾碎，填了一卷旱煙，遞過去。

“是要送人的，一會我勻出一半帶走，其他的都是給你的。”

“昨兒那些野雞野鴨賣了不少錢，我尋思著找村里老獵戶換一桿槍，能多打點賣了。”

趁著山里的野味不少，他多打點，賺了錢，也好有本錢，琢磨琢磨其它賺錢的買賣。

宋家富對于小兒子的孝心滿眼歡喜，一口煙下去，肚腸都熨帖了。

“村東頭的劉老漢，年輕時候就常年進山，他肯定有。”

“早年開山炸石頭傷了腿，現在也用不上了，你去說說能成。”

宋晨點點頭，記在心里，見他爹一口接一口，還得把煙氣兒在嘴里多轉一圈，才舍得吐出來，笑瞇瞇的問：“咋樣？好抽不？”

宋家富吐出一口煙圈：“夠勁兒！有味兒！”

“一會我給你大爺送點去，你媳婦兒生孩子，他借了二十塊錢，咱得表示表示有個態度。”

宋晨在炕上坐了一會，手腳都緩過來了，也跟著下地，拿起剩下的兩斤煙葉子出門。

村東頭不靠山，挨著一大片糧食地，每年春種秋收的時候都是最熱鬧的。

但現在正是寒冬，白茫茫的一片，連個人影兒都看不到。

宋晨站在院墻外邊，伸著脖子往里張望，喊了聲：“劉大爺？擱家不？”

沒一會，房門開了，一個跛腳老頭從里邊出來。

他一手拄著拐，一手掐著煙袋，還沒等說話，宋晨就是一樂。

嘿，這禮選的真對路，開門都得掛著煙袋的，指定就是老煙民了。

“看著眼熟，你誰家小子來的？”

宋晨笑著招手：“劉大爺，宋家富是我爹。”

老劉頭上下打量著他：“你是老二吧，這是城里過不下去，回村來了？”

宋晨一聽這話，就知道，以前自己干的那點蠢事，滿村人都知道，也不怪老劉頭連門都不讓他進。

只能賠笑說：“以前不懂事，大爺見笑了。”

老劉頭擺擺手：“甭說那些，我又不是你老子。來找我啥事啊？”

宋晨把煙葉子遞過去，說：“這是孝敬您的。”

老煙民的鼻子都靈，隔著塑料袋都能聞到里面煙葉子的醇香。

宋晨見他明明意動，卻看著自己沒動手，顯然是等他先說來意。

只好上前一步，說：“聽說大爺年輕時候常跑山？手里有兩桿家伙事吧？我也想上山刨食，跟大爺換來使使。”

“這是上好的煙葉子，知道您好這口，給您嘗嘗鮮。”

老劉頭聞言目光更加懷疑：“就你？這小身板子，還想進山？”

“曉得你一直在城里長大，槍栓會拉嗎你？別進山容易，出山難啊。”

說起這個宋晨可一點都不慌。

上輩子只要能賺錢的活計，他干了沒一百也有八十。

錢掙了無數，這里邊有干凈的，自然也有那些上不了臺面的。

打槍在九幾年以后是少了，但他剛跑出二溝村的時候，也是聽過響的。

就這么說吧，只要一拉栓，膛線幾寸幾分有沒有偏離，耳朵一動就能知道。

“您讓我試試，要是打的不準，我也不要您的槍，這煙葉子就當孝順您的。”

他這胸有成竹的樣子當真把老劉頭唬住了，讓開大門。

“你在院里等一會，我拿去。”

宋晨環視一圈，這院子委實不小。

老劉頭自己一個人住，面積比他家一半還多，只是拾掇的不太利索。

院子里的雪沒清，只把房門附近掃出個兩步寬的走道。

各種大缸堆放在角落里，鋪滿了白霜，有的壞了個茬，能看見里邊放著凍肉。

不多時，老劉頭披著件軍大衣，手上端著一桿獵槍走出來。

“喏，拉一響我聽聽。”

宋晨摘掉棉手捂子，視線落在柵欄上掛的辣椒上。

眼睛微瞇，氣順肩平，兩腳跨立，食指輕輕搭在扳機上。

架勢一擺開，整個人的氣場都不一樣了。

冷靜，謹慎，一丈之內的響動都盡收心底。

忽地，神光銳利，食指一動，嘭一聲，柵欄上掛著的辣椒整串應聲落地。

老劉頭忍不住叫了聲好。

這時候風大，卻能直接打中穿過辣椒的細線，沒有點真功夫是辦不到的。

宋晨放下槍的時候收斂氣息，只是一眨眼間，又變成剛剛敲門時爽快開朗的年輕人。

老劉頭嘖嘖稱奇，拍著他肩膀說：“你這小子有兩下子啊！”

“你爹年輕時候打槍就好，現在我們都老了，沒想到老宋家，出了你這么個有血性的漢子。”

宋晨謙虛的笑笑：“過獎過獎了，我這點小伎倆在您面前班門弄斧了。”

“我爹說過，您可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獵戶，跑山的時候多少人都追不上您。這才是真本事呢！”

老劉頭眼神落寞，下意識摩挲著手里的拐杖：“老了啊，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

宋晨多有眼力見了，順勢就捻著煙葉子給他裝進煙袋。

“英雄垂暮那是難免的，多少人一輩子都當不上英雄呢，您這傳奇經歷都夠出本書了。”

有他刻意捧著，沒幾句話就把老劉頭哄好了。

見他握著槍不撒手，就說：“拿走吧拿走吧，留我這也沒用了。”

宋晨喜笑顏開，扶著老劉頭送進屋里，笑著說：“謝謝您了，這可幫了我大忙了。”

寒暄幾句正要轉身出門，就聽見老劉頭叫住他。

宋晨一回身，正好撞進他深沉的目光里。

“二小子，記住嘍，咱靠山吃山，就得學會保護這山。”

“春天不能打，幼崽不能打，你賣錢也好，留著吃也罷，都得像個爺們兒，痛痛快快的，不能虐殺。”

“要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