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啪嗒嗒！

雨點不斷地落在黑色的大傘下，遮蔽著世上的喧囂。

卯身上淡淡的，像是剛剛切割完草坪的清香，正悄悄地鉆進盧恩的鼻翼中。

而盧恩的耳邊，依舊在回蕩著那句話。

她，是你的初戀吧？

盧恩聞言，啞然失笑，沒有正面回答。

正相反，盧恩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小區綠化很好，”盧恩迎著卯揚起的臉，沉穩地說道，“我們邊走邊聊？”

居然沒詐到他……

可惡！

卯看著盧恩古井無波的臉，氣鼓鼓地縮了回去。

只是她剛剛縮回去，卻發現，自己的手依舊高高地舉著。

這倒不是她不想把手放下來，只是她手中還拿著黑色的大雨傘。

而盧恩個子又太高了，哪怕自己把手高高舉起，也只能將將好地把傘撐過他的頭頂。

“你來撐傘！”

卯氣急敗壞地說道。

盧恩一笑，順手從卯手中接過了那黑色的大雨傘。

雨，織成了一道水簾，綴在了傘邊。

盧恩撐著傘，低頭看著故意加快腳步，走在自己身前的卯，失笑著搖了搖頭。

她個子不高，最多不過一米五。

黑色的小洋裙穿在她身上，倒像是晚禮服一般的大了。

踩著一雙黑皮鞋的卯，似乎故意在跟盧恩賭氣一般，在路過水坑旁的時候，狠狠地踩了一腳。

水花立刻濺了起來，濺在了她黑色過膝襪上，也濺在了盧恩白色的衣服上。

“你的衣服臟了！”

卯回過頭，得意地對盧恩說道。

“衣服臟了，我好難過啊。”盧恩殘忍地捧讀道，順手將煙從盒中取出，叼在了齒間。

啪！

響指一打，煙便點著了。

“抽抽抽！抽死你！”卯的聲音再次響起，“你這人怎么這么沉得住氣？”

“抽嗎？”

“呸！”

“那我可要發問了。”盧恩看著卯梳著雙馬尾的頭頂，緩聲問道：“候選人是什么意思？主理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偏不說！”

卯轉過身，看向了盧恩。

“是有十二個主理人嗎？子丑寅卯……十二個時辰。”盧恩接著說道，“我們倆是其中一對，對嗎？”

“對，也不對。”

卯腳步一頓，思索了片刻，算是半肯定了盧恩的回答。

“獎勵呢？”

盧恩也不追問，有些事最后終歸會知道的。而且雖然卯看起來脾氣有些大，但比她脾氣大的女孩，盧恩見過很多。

她只不過是有些……

緊張。

盧恩仔細地揣摩著卯身上一閃而過的情緒，平靜地分析著。

“獎勵就在你的手上！”

卯腳步一頓，轉過身，看向了盧恩。

“這把傘？”

“這叫遮蔽真實之傘！”

卯不等盧恩詢問，便已經開始解釋了起來。

“你之前只是個工具人，在試煉世界中，根本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不可能祈禱玩家都是傻子，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跟維多利亞一樣，傳令封殺你的樣貌，抹除你的痕跡！”

“所以……她們再也不會認識我了？”

“哪有這種好事。”卯飛快地否定，“只有百分之五十。他們只會了解你一半的生平，而試煉世界中的人，看到你的臉，也只會隱約間覺得有些像。”

盧恩對于前者并不太在意，他有很多種方法來應對。

只是后一個……

相見卻不相識，只是隱約覺得有些像。

這確實是天下最殘忍的酷刑。

他失笑著搖了搖頭。

這兩項獎勵，雖算不上及時雨，倒也說得過去。

至于如何生效，想必是不用一直舉著的，否則那也太傻了。

盧恩想到這，不由地看向了卯。

“哦，對了，你要一直舉著傘，否則不會生效！”

“好，我會一直舉著的，死也不放手。”

“喂！你別當真啊！”

她急了。

盧恩慢悠悠地吐了口煙，看著卯臉上越發明顯的氣急敗壞。

有趣。

盧恩笑著搖了搖頭，至少這個卯與自己預想中的大不相同。

之前在企鵝互娛的假公司，與她交流時，自己還以為她是個成熟知性的御姐。

沒想到線下見面后……

她只是個身高不到一米五，時不時氣急敗壞的小蘿莉。

盧恩心中想著，思緒一轉，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這個遮蔽真實的傘既然能夠打開，是不是也能夠收起來？

“這效果可以取消嗎？”

“可以！”卯不敢再跟盧恩戲言了，“你不是已經試過了嗎？”

試過了？

盧恩低下頭，看向了自己的指尖。

自己一開始沒有見到卯，是因為她撐著遮蔽真實之傘。

而當自己打響了文明的星火后……

她便出現了。

這，就是收起傘的方法嗎？

“沒錯，就跟你想的一樣。不同世界的神明之力沖撞下，傘也就不會起作用了。”

文明的星火……

不同世界的神明之力……

盧恩嘴中咀嚼著卯的話，卻沒有把自己心中剛剛升起的疑惑問出來。

因為既然是不同世界神明之力的沖撞，那自己所在的2100年的華夏，是否也存在神明呢？

還不到詢問的時候。

盧恩將疑惑埋在心底，微笑著看向了卯。

“我還是以管理員的身份，進入試煉世界嗎？”

“這就是我為你爭取的第二項獎勵了，”卯得意地揚起了下巴，“你既是管理員，也是玩家！”

“是因為不想再發生，我殺死玩家而被發現的事情嗎？”

……

“對。”

卯沉默了片刻，簡短地結束了盧恩的提問。

“好了，我們不能再耽擱了。”

卯不等盧恩再次開口，便伸出手，輕輕地推了推他的腰。她本來想推盧恩的肩膀的，可是盧恩太高了，她根本就夠不到。

“你得趕快去下一個世界！”她如此說道。

聽到這里，盧恩才問出了最關鍵的事情：

“頭盔都炸了，我怎么去？”

卯聞言，一把抓過了盧恩的手，將其舉在了盧恩的眼前。

“靠他！”

靠他？

盧恩半瞇著眼，打量著自己的指尖，看著那上面影影綽綽閃耀著的文明的星火。

明明自己點完煙后，就把它熄滅了的。

只是此刻，文明的星火依舊在閃爍著。

卯得意一笑，拽著盧恩的手，踮起了自己的腳尖，一如她初次與盧恩見面時，做的那樣。

朱紅色的唇，輕輕地在盧恩耳邊開啟，傳達著少女微帶香甜的話語。

“心意為憑，神明于此，為你借力。”

話音落下……

雨依舊在下，卯卻已經消失在了盧恩的視線里。

空空蕩蕩的小區里，只剩下盧恩一人，穿著白色的衣服，撐著黑色大傘，在靜靜地回憶。

回憶著卯留下的話。

回家。

盧恩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間里。

他環視著自己的屋子，最后找到了那熟悉的，斷成了兩截的細木劍。

劍身斷成了兩截，卻全都纖細筆直，輕薄如蟬翼。這也許就是它斷裂的原因。

劍柄堅硬而短小，只適合單手持握，上面微微的凹痕，似乎說明了盧恩握持過這柄劍的次數。

而在劍的護手上，那被雕刻出來的，模樣略顯粗糙的玫瑰，正是盧恩握劍的原因，那是他懷念的過去。

盧恩雙手分別握持著細木劍。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輕輕地回想著喚起文明星火的感覺。

下一刻……

一道淡淡的紅光，從盧恩的雙手上升起，一路向上蔓延著，將斷成兩截的細木劍拼在了一起，讓他們重新合二為一。

于是，盧恩不再猶豫。

他做出了曾經做過的，千百次的動作。

他側身而立，單手持劍，向前方的虛空輕輕一刺。

隨著劍尖點出，波紋蕩漾開來。

那個熟悉的世界，出現在了盧恩面前。

不斷閃爍的文字，也在這一刻出現，繼而在盧恩身邊，像是潮水一樣傾瀉著。

那些文字寫道：

“地點：法蘭西第三王國。時間：圣女瑪格麗特·戈薇沉睡后一百年。”

“歡迎你，注定要成為神明的玩家。”

“真誠地祝你，能夠活下去。”

盧恩掃視著上述的文字，失笑著搖了搖頭。

他將細木劍小心的收起，面帶笑意與懷念，走進了這蕩漾著的波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