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讓薛順自己去和申椒討要,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可又怕她真生氣了,又特意加了一句:“你告訴她,我很喜歡她做的,不論你說了什么都是胡說八道的,你年紀太大了,耳聾眼瞎,根本就看不出我喜不喜歡,就是怕我把你趕出去,所以存心要和她爭個高低,想讓我更看重你,你妒忌她,見不得我們兩個好,想取而代之,你真陰險……”
薛順越說越篤定了,眼神立馬就變了:“你就是這么想的,給她賠不是去!要不然你就給我滾出去!”
魏錢:……
少量實情里,夾雜了大量揣測,把我一頓臭罵,還要我聽你的,我是什么很賤的人嘛?
對不住,我真的是,臉皮哪有命重要。
魏錢唯唯諾諾的應(yīng)了,一刻都不敢耽誤,好不容易把罐子要回來,又趕緊回到廚房看著他的藥鍋,忙著忙著一腔悲憤涌上心頭,傷心的幾乎要落淚了。
但他很堅強,因為瓊枝跟個木樁子一樣戳在他身旁,生怕他朝著鍋里加什么不該加的東西,連他的眼淚都被嚴防死守著。
“擦擦吧,掉鍋里我們還怎么用啊。”瓊枝貼心的遞過去一塊擦過的抹布。
魏錢看了一眼:“這全是油……叫我怎么用啊?”
“誰管你啊,反正你要是弄臟藥鍋,我就告訴公子去,說你存心使壞,把你趕出去,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為什么留下。”
她叉著腰氣勢洶洶。
魏錢:太欺負人了。
他小心的抓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算是徹底認清了自己在這個院里的地位,多半是連玄有喜那窩只會亂啃東西的蠢崽子都不如。
上趕著討好也不會招人待見,除了老老實實的縮著,踏踏實實的治病,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了。
行吧。
平淡點兒也挺好的。
在沒人慣著時,魏錢還是很耐的住性子的,心安定下來,很快就適應(yīng)了在蓼莪院的生活。
還挺好適應(yīng)的,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只要自己不和申椒作對,這個院里壓根就沒有人會理他,連薛順這個公子都懶得對他說上一句滾出去,都當是沒他這么個人。
早知如此,他何必呢?
魏錢很心疼自己,所以也想給自己找些事做,期期艾艾的,腆著臉去找薛順說,想叫他幫忙,派幾個人去他的住處,幫著搬些醫(yī)書雜物,順便將他那兩個童仆帶來。
“就是兩個十一二的小孩子,礙不著什么事,有個床鋪就行,還可以幫院里的姑娘們干些活。”
薛順拒絕:“不行。”
魏錢小心翼翼:“魏某人可為他們出一些宿費食費,為公子治病煎藥時若有他們從旁幫助也能事半功倍。”
薛順依舊拒絕:“不行,你的東西我可以讓瓊枝她們?nèi)ヌ婺隳脕恚屯恍校也幌踩硕唷!?
其實也不是,薛順只是不知道該拿這兩個仆童怎么辦。
魏錢眼睛一亮:“那正好呀,公子,他們一個天聾一個地啞,平日里話也不說,往哪處一坐就是一天,不留神跟沒這倆人一個樣,我叫他們少走動些,肯定礙不到公子的眼。”
薛順:……
“不……”
“公子,該喝藥了,都快涼了。”申椒將碗捧起來遞到他面前。
薛順看了她一眼,默默接過了,一口氣喝盡了,苦的皺著眉,說不出話來,仍不愛吃蜜餞,只是漱了漱口。
申椒趁著這會兒工夫,開口勸道:“不過是兩個孩子,公子不如應(yīng)了他,我們還能省些事,有專人煎藥,大伙都不操心,而且他們自己住在山上,多有不便也怪危險的。”
“我再想想,過會兒再說吧。”
薛順等魏錢識趣的告退了,才問申椒:“干嘛要答應(yīng)他?咱們是要害他的,到時候那兩個孩子該怎么辦?”
“那就要看他們自己想讓人怎么辦了,”申椒蹲在薛順面前,握著他的手,認真道,“公子若想做成這件事,就絕不能心慈手軟,那兩個孩子放在外頭才危險,倒不如就放在眼皮子底下,一舉一動咱們都知道,就算他們過后有了報復(fù)的心思,咱們也能及時處置。”
或者一塊殺了,一勞永逸。
申椒默默的咽回這一句,又說道:“公子若是不忍心就算了,奴婢去和他說,不將那兩個孩子帶來就是了。”
她作勢起身。
薛順也隨著她的動作仰起頭。
“不……叫他們來吧。”
他這么說著,還是難免不忍和糾結(jié)猶豫,但事到如今由不得他。
機不可失呀,他不想申椒也會推他一把。
薛順一應(yīng),申椒立馬就去和魏錢說了,還撈了聲謝謝呢。
申椒笑吟吟的說:“你不必謝我,瓊枝會讓他們將你的錢也拿來的,到時候記得把欠的錢還給我。”
魏錢:……我就知道她沒那么好心!
世態(tài)炎涼,人心不古,叫人難過,魏錢僵著笑臉道:“放心吧,等拿來了,我就立馬還給姑娘。”
“記得利息,”申椒理所當然道,“我這兒九出十三歸的,以日代月。”
“九出十三歸?還以日代月?你怎么比放印子錢的還黑啊?”魏錢跟被火燎了似的,嚇得直接跳了起來。
申椒不高興道:“干嘛說的那么難聽呀,人家好心好意的,你總不能叫我白幫忙吧?給點兒謝禮不是理所應(yīng)當?shù)穆铮俊?
“那也不能……”魏錢囁嚅,“那也不能……錢到底不是大風刮來的……”
“難道我的是嘛?”申椒氣急敗壞的說,“你這個人怎么這樣啊?賺錢比我容易那么多,還要坑我那區(qū)區(qū)幾兩碎銀,你干脆要我的命算了,你拿刀去吧,直接把我砍死拿去榨油好了,心肝脾肺腎都賣掉好了,你這個黑心的奸商,真是天殺的,雷劈的,我怎么沒叫那匹馬一蹄子踢死你呀?你這個瘟災(zāi)的畜生!”
申椒說著連淚都落下來了,直接伸手拍打起來。
劈頭蓋臉的巴掌一股腦的糊下來,跟鐵掌似的,掌掌生風啊。
魏錢抱著腦袋被打的暈頭轉(zhuǎn)向,連連告饒,什么都應(yīng)下了。
再一抬眼,她正站在薛順面前哭呢。
這偏心偏到胳肢窩的十七公子還問呢:“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魏錢嗚的一聲哭出來:“公子!我沒有,我冤啊!”
“冤了找通財坊和我說有什么用?再說了欠債還錢,不是天經(jīng)地義嘛。”薛順問了幾句果斷的拉起偏架。
魏錢抽噎:“那可是九出十三歸……以日代月……”
薛順皺皺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你欠了錢呢。”
魏錢辯解:“她沒說有利錢啊。”
申椒委屈:“你也沒問呀。”
“好了,都是他的錯,你別哭了,”薛順安慰的遞給她一張帕子,不放心的轉(zhuǎn)頭叮囑,“你得還她啊。”
“……是!”
魏錢快憋屈死了,這輩子,只有他坑別人的,什么時候有過別人坑他的,就算是被六公子緊緊纏著時,他也沒有這么憋屈。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