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是上林護。”
在我——桑町淳的面前,“神明大人”如此宣告道。
走廊的樓梯口空空蕩蕩的,鴉雀無聲。大家為了下個月即將到來的運動會,早已奔赴操場參加訓(xùn)練。身為體育委員的“神明大人”,即鈴木太郎,與我則需要負責(zé)相關(guān)準備工作,所以我們比大家晚一些離開教學(xué)樓。我趁此時機詢問而得的,便是這個答案。
“上林護是誰?”
兇手不是美旗老師,這著實讓我松了一口氣。與此同時,我也對這個初次聽聞的名字頗感好奇。鈴木顯露出很意外的樣子,歪著腦袋說:“這個人你也很熟呀,就是班里上林君的父親。”
“真的假的?兇手居然是上林叔……”
若說上林泰二的父親,我確實蠻熟悉的。我雖然不知道他的全名,但去上林家玩的時候我們曾說過幾次話,少年棒球節(jié)或兒童會慶典的時候他也來幫過忙。他說話的語氣比較粗魯,但身體強健,挺會照顧人的。而我的父親,自從妻子(我的母親)移情別戀,離家出走以后,就一蹶不振,常常暗自傷神。因此,我很羨慕上林。
“這可不是假話。他在一周前殺害了青山老師。說到底你不就是認為我不會撒謊,才來問我的嗎?”
他蹲在鞋柜的簾子前穿著運動鞋,反問道。語氣頗為認真,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太荒謬了,上林的父親為什么要殺害青山老師?”
“這就得你自己思考了,你不是少年偵探團的團員嗎?”
鈴木穿完鞋慢悠悠地站起來,對我瀟灑地一笑,轉(zhuǎn)身就出了樓梯口。
“喂!”
我不禁想大聲叫住他,可他置若罔聞,徑直朝大家集合的運動場走去。
裝腔作勢!我嫌惡地咂了咂嘴。
鈴木像是個“神明”,至少,他本人是如此宣稱的。雖然我不相信“神明大人”會跟我在同一所小學(xué)上學(xué),但令人吃驚的是大多數(shù)人都認可鈴木是“神明大人”。
話雖如此,但鈴木好像確實擁有某種超能力,一種近似于千里眼的能力。所以,我才會問他,才會為這個不知是不是玩笑的回答而感到困惑不已。
鈴木是在第二個學(xué)期時,從神降市搬遷至此的。他個子挺拔、儀表堂堂、聰慧過人、運動全能,在同學(xué)中間自然十分受歡迎,課間休息時總被一群學(xué)生包圍著。不僅如此,鈴木性格隨和,待人溫厚有禮,還會爽快地告訴我們考試重點,以至于連學(xué)生之間必然存在的嫉妒也在他面前蕩然無存。他太完美了,完美得讓人難以置信,連現(xiàn)在的漫畫里都不可能出現(xiàn)這樣完美的人。
然而不管再怎么完美,凡人終究是凡人,不可能成為神明。
那么,鈴木又是如何成為“神明大人”的呢?
就在他轉(zhuǎn)校后不久,發(fā)生了一起盜竊事件:班里的“麥當(dāng)娜”——新堂小夜子的豎笛被偷了。而鈴木則非常準確地說出了偷竊者的名字。
出人意料的是,偷竊者居然是一個今年春天就轉(zhuǎn)學(xué)去了鄰市的家伙。也許鈴木目睹了作案現(xiàn)場?如果兩人是同一個學(xué)校的那姑且不論,但當(dāng)時鈴木應(yīng)該是對對方的長相與名字一概不知的。大家都覺得難以置信,可那家伙的朋友一詰問,他就非常干脆地承認了罪行。
究竟是怎么破案的呢?在一片贊賞的目光中,鈴木把供餐的牛奶放到桌上,若無其事地說:“因為我是神明大人。”
人們常說世上沒有完美無缺的人,他是例外嗎?——最初,我是這樣想的,認為他是一個腦袋有點異常的家伙,這種類型在天才中很常見。豎笛事件只是他碰巧推測中了而已。
然而,在一周后的遠足郊游中,有一輛大型卡車突然沖進了學(xué)生隊列,據(jù)說是因為司機疲勞駕駛。第二天,地方報紙以《險釀慘禍》為題,對此進行了詳細的報道。
而將此次慘禍防患于未然的便是鈴木。
當(dāng)時,我們正排成兩列走在車道旁,鈴木突然轉(zhuǎn)身,分腿而立,張開雙手。
“怎么回事?”有人停下腳步問道。
“別急,很快你就知道了。”鈴木擋著去路,面帶笑容,敷衍搪塞道。
“怎么了,怎么了?”隊列逐漸擁堵,后面的同學(xué)也開始發(fā)出質(zhì)疑之聲。前面的學(xué)生已經(jīng)走遠,對這些騷動絲毫不知。
就在這當(dāng)口,一輛大型卡車驟然越過道路中心線,開進了前后隊伍中間的空當(dāng),繼而沖出道路,輪胎空轉(zhuǎn)著,墜到了河堤下的田地里。卡車砸向地表所產(chǎn)生的撞擊力,順著路面直傳到我們腳下。
這一切發(fā)生于瞬間,如果鈴木沒有攔住我們,有幾人必定已命喪碾軋之下。
“你們知道所謂的‘全知全能’嗎?”
面對著癱坐在地上的我們,鈴木泰然自若地發(fā)問。
不久,老師們終于察覺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慌忙趕來,場面極度混亂。
經(jīng)過這件事,連包括我在內(nèi)半信半疑的人也不得不相信,即便鈴木不是“神明大人”,他也確實擁有某種特殊的能力。學(xué)校方面因為要應(yīng)對警察以及照顧昏厥的孩子,亂成了一鍋粥;而我們則對鈴木神乎其神的言行震撼不已。
此后,鈴木被尊稱為“神明大人”。
鈴木看起來并不討厭這個稱呼,說起來這個稱呼原本就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并且不管怎么說,這稱呼既不是直呼其名,也不是“××君”或“××醬”,而是“××大人”。想必鈴木不會有什么不滿。
只是從那以后,鈴木一反周圍人的期待,鮮少使用自己的能力。
“如果神明插手干預(yù)的話就不有趣了。”
據(jù)他說,“神明大人”創(chuàng)造了這個世界,在一定范圍內(nèi)對整個世界的運轉(zhuǎn)聽之任之。橫加干涉反倒得不償失,且毫無意義——這是他一貫的托詞。
而豎笛以及卡車事件則是因為“放任不管的話,班里的氣氛會變得很壓抑沉悶,我可不喜歡那樣”。
另外,人類,不,宇宙間所有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東西對神明大人的訴求——無關(guān)乎現(xiàn)實物理距離的遠近,無論身處何處,似乎都會平等地傳到鈴木的耳中。
曾有人慘白著臉懇求鈴木,懇請他讓死于交通事故的哥哥起死回生。鈴木面無表情地拒絕了,理由是假如大家都起死回生了,那地球就會爆滿,因此他必須公平地對待生死。
當(dāng)時的鈴木態(tài)度冷淡,與平日溫厚的性格并不相符。按他的說法,假如一些地區(qū)的窮人都富足長壽了,資源稀缺的人會比現(xiàn)在更加貧窮,這樣也可以嗎?人類的生死就是會產(chǎn)生如此重大的影響。
這話聽起來神神道道的,不過既然目睹了他的“千里眼”,我們也就不能認為他說的全是一派胡言。即便他無法使人起死回生,至少應(yīng)該有洞穿真相的眼力。
直覺告訴我,鈴木之所以會尋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不肯使用自己的超能力,是因為害怕流言四起,導(dǎo)致自己的超能力被秘密機關(guān)或者恐怖組織利用。同時,也是為了避免自己的超能力使用有違于自己的意志,避免自己成為人體實驗的小白鼠。
我開始嫉妒鈴木,同時,也咒罵自己心胸狹隘。
不管鈴木的學(xué)習(xí)成績有多么優(yōu)秀,多么受到老師的夸獎,多么儀表堂堂,多么受同學(xué)們歡迎,我都不在乎,我就是我。只不過,我僅是一介凡夫俗子,而他則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能力。
有一次我曾問他,在以前的學(xué)校,別人是怎么看待他的。想必那里也有人像我一樣不以為然,滿腹狐疑。
得到的回答是,在以前的學(xué)校,他只告訴了一個人自己是“神明”。
我接著問:“那你為什么在這里卻選擇公之于眾了呢?”
“因為一成不變就太無趣了呀。雖然你喜歡壽司,可要是一日三餐都吃壽司的話很快就會膩歪了吧?人類只是因為無法輕易改變才沒有那么做,而我則可以隨時隨地、隨心所欲地改變,因此我無時無刻不在變換著自己的生活方式。歸根結(jié)底,我就是為了消遣解悶才來到世間。所謂的神明其實百無聊賴,乏味至極。”
從他的話中我了解到,不光是學(xué)生,他還曾變成過成年人、老人,甚至女高中生或者職業(yè)女性。鈴木男扮女裝的樣子,單是想象就讓我感到惡心想吐。不過據(jù)他本人所說,那些女性角色都是這所學(xué)校的“麥當(dāng)娜”們望塵莫及的美人。
我甚至卑鄙地想過,要是把這些話告訴鈴木周圍的女生,他估計就會被她們反感。可再一轉(zhuǎn)念,這樣的事情怕是誰也不會相信,反倒會把我當(dāng)成騙子。我不由灰了心,放棄了這個想法。
“既然你無所不能,為什么要以人類的姿態(tài)生活在這偏僻的鄉(xiāng)下呢?”
“你之所以認為這里的生活不便,是因為你無法超脫空間的局限。于我而言,時空形同虛設(shè),這世上最不便的是全知全能。正因為有了局限,人類才能向前。再沒有比全知全能更無聊的東西了。”
雖然鈴木一再強調(diào)“無聊”,可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無聊。他每天被嘰嘰喳喳的女生們包圍著,很是快活適意。
真如他所說,是神明創(chuàng)造了我們?nèi)祟悊幔?
既然如此,這個自稱神明的家伙為什么會在這里?在此以前,全知全能的神明大人會感覺到“無聊”嗎?
“不能理解嗎?舉個例子,你在草地上突然心血來潮地抓起一只剛從蟻穴出來的螞蟻,捉弄它。這對于你來說或許只是一時興起,可對于螞蟻來說卻是完全無法理解的吧——為什么剛從蟻穴出來,就被比自己大百倍的巨人抓在手里。”
“也就是說,人類無法揣度神明的行動以及心理嗎?”
“對。”鈴木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帥氣得可恨,“說到底,‘無聊’這個詞,也只是便于人類理解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而已。人類既無法翱翔于天空,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形態(tài),還得受制于各種各樣的條件。而且,要是以為唯有感情是被完整賦予的,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人類無法認知的感情多如星海。”
神明懷著人類無法理解的感情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因而再問下去也毫無意義——鈴木或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可在我聽來,這是一個信號——不要再問下去了!
對于鈴木自我防御式的戲言,我并不打算繼續(xù)奉陪。這不符合我的作風(fēng),仿佛在等待別人露出馬腳一樣。
而且,無論是神明,還是超能力者,一旦跟擁有超越人類能力的家伙接觸,我只覺得自己渺小可憐。自此,我跟“神明大人”拉開了距離。
但此刻,我趁著四下無人之際向鈴木詢問兇手的名字,卻是事出有因——班主任美旗老師被懷疑有殺人之嫌。
美旗老師還很年輕,二十五歲左右。他今年開始接手我們班,認真負責(zé)、溫柔細致。
他曾就讀于東京的體育大學(xué),當(dāng)時練過柔道。他的身高近兩米,是一位重量級選手。他每天蹬著女式自行車來學(xué)校,自行車在他身下嘎吱嘎吱地響,發(fā)出快要散架般的哀鳴。那副身姿,即便在很遠的地方也能被一眼認出。雖說是重量級,但他的體型不像相撲力士,而是雪男[1]型的巨漢。因而常有人在背地里叫他“yeti[2]”。
在一周前發(fā)生的殺人事件中,警方認為美旗老師有作案嫌疑。向我們透露這個情報的是以消息靈通著稱的丸山一平。因為他的媽媽是PTA[3]的理事,因此他這方面的消息特別靈通,同時也成了各種謠言傳播的源頭。
據(jù)丸山所言,這次殺人事件的被害人是今年去隔壁霞丘小學(xué)赴任的體育老師——青山。青山與美旗老師畢業(yè)于同一所高中,大學(xué)時同為柔道部成員。兩人不僅體格相似、年齡相仿,實力也不分伯仲。隊伍代表經(jīng)常不是美旗老師就是青山。他們之間并沒有明顯的實力差距,也許正因為如此,不知何時開始,以這兩人為中心形成了派別之爭。自然而然,兩人的關(guān)系也變得水火不容。
美旗老師因為負傷,大學(xué)一畢業(yè)就擔(dān)任了教職。而青山則在畢業(yè)后仍持續(xù)了一段時間的柔道運動生涯,但終敵不過年輕力壯的新人,也轉(zhuǎn)而成了一名教師。這兩人原本是同鄉(xiāng),在這小小的吾祇市更是陷入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尷尬境地。
不走運的是,案發(fā)一個月前,有路人目擊他們在殺人現(xiàn)場附近發(fā)生爭執(zhí)。
案發(fā)現(xiàn)場是一條荒無人跡的道路,東西向穿過樹林——這片樹林是兩個校區(qū)的分界。沿著這條路,美旗老師自西而東,青山則自東而西,各自從學(xué)校下班回家。要按往常,兩人經(jīng)過的時間并不相同,青山比美旗老師的下班時間大約早一個小時。但那天青山由于整理善后而耽擱了點時間,正好跟美旗老師碰上。至于發(fā)生爭執(zhí)的原因,丸山也不清楚。據(jù)說當(dāng)時兩人互相揪著彼此的衣襟,吵得很兇。要是目擊者沒有上前阻止,兩人估計就打起來了。
而一個月后,發(fā)現(xiàn)青山尸橫路頭的,也是美旗老師。
兇手真的是上林的父親嗎?
傍晚時分,我佇立在殺人現(xiàn)場,陷入了沉思。
六點將近,日落西山,道路兩側(cè)是茂密的雜木林,杳無人跡。每隔二十米有一盞老舊的路燈,向地面投下昏暗的燈光。
這些路燈中,唯有我一前一后的兩盞路燈煥然一新,燈光煌煌。想來這應(yīng)該純屬偶然,并不是由于兇殺案而新?lián)Q上去的。雖然它們看起來很像是在替被奪走的生命點亮生之燭火。
就在這時,林中突然傳來些許聲響。我不假思索地連忙后退,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只貍貓橫穿過道路。
“可別嚇唬我呀。”
我望著貍貓消失在幽黑的樹林深處,喃喃自語。
這條路連車道分界線都沒有,只有一條車道,我們把它叫作“幽靈路”。原因很簡單,因為確實有人在這條路上目擊到了幽靈。久遠小學(xué)里也有好幾個神神道道的女生聲稱她們見到了幽靈。當(dāng)然,秉持現(xiàn)實主義原則的我根本就不相信幽靈的存在。
對于幽靈的真實身份,人們眾說紛紜。有人說是二十年前死于交通事故的少女,也有人說是在鋪設(shè)這條道路時因拒絕搬遷而被土木建設(shè)公司謀害致死的老婆婆。其中還衍生出了女幽靈數(shù)著吾衹市的特產(chǎn)硬煎餅,哀嘆“少了一塊”的笑話。不管怎么說,在這個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圍繞幽靈的真實身份產(chǎn)生的眾口不一的說法,也正表明了其實并沒有什么足以成為緣由的事件。
一踏入幽靈路,房屋驟然減少,只剩路燈星星點點。兩側(cè)的雜木遮擋住了遠處市區(qū)的燈火通明。加之車流往來稀少,令人不禁心生不安。幽靈路的稱號興許就是在此基礎(chǔ)上添枝加葉而來的,剛才的貍貓估計也為此做了些許貢獻。
從今以后,想必女幽靈的故事就會變成彪形大漢的幽靈故事了。
青山遇害是在一周前的現(xiàn)在——六點。那天從早上開始就一直下雨,到了晚上雨勢不弱反強。
美旗老師如往常一樣從學(xué)校回家,途經(jīng)此地時發(fā)現(xiàn)了倒在路邊的青山。當(dāng)時自行車倒在地上,雨傘掉在旁邊,青山背上滿是鮮血。美旗老師把他抱起來的時候,他已然咽氣。盡管大雨如注,但青山的身體依舊溫?zé)幔胧莿傆龊Σ痪谩8惹皟扇税l(fā)生爭執(zhí)時一樣,這天青山也因為善后工作而晚了一個小時離校。
根據(jù)警方的調(diào)查,青山是在騎自行車離校的途中,從身后遇襲的。他的背部中了數(shù)刀,未見抵抗的痕跡。青山雖然已經(jīng)退役,但他畢竟曾是柔道運動員,卻如此輕易地被殺害。究其原因,應(yīng)該是大雨掩蓋了兇手靠近的腳步聲,加之因為當(dāng)時的大雨,青山騎自行車的速度會比較慢。
根據(jù)丸山的說法,青山離校的時間與往常不同,所以應(yīng)該不是有計劃的犯罪,而是沖動性犯罪或是無差別殺人。
另外,作為兇器的菜刀雖然在量販店就有售,但兇手使用的不是新品,而是舊物。菜刀上面的指紋像是已被拭去,無法檢測出來。
我起先對這個殺人事件并不感興趣,直到聽說美旗老師遭到懷疑。我跟隔壁小學(xué)的老師素不相識,事發(fā)翌日,校長還在早會上啰啰唆唆地告誡我們要結(jié)伴放學(xué),這更令我不勝其煩。
但美旗老師曾有恩于我,于是我向丸山詢問了詳細情況,猶豫再三又向鈴木討教,結(jié)果得到的回復(fù)卻是上林的父親。這個回答無法令我稱心。我跟上林雖談不上是摯友,但也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腳下殘留著隱約的血跡,它們滲入破敗的柏油路,難以抹去。白線勾勒的人形和禁止進入的隔離帶等搜查的痕跡早已被清除。雖然車流量小,可畢竟是一般道路,總不能整整一周都放任不管。
我在盡量避免踩到血跡的同時,反復(fù)思考著自己為何來到這里。
我愿意相信鈴木嗎,又或者不愿意?
風(fēng)帶著寒意吹拂過我的脖頸,就在這時,我看到前方有一處小小的燈光向我靠近。晚上獨自一人徘徊在殺人現(xiàn)場,這事情不合常理。我低下頭打算蒙混過去。
“怎么了?”
伴隨著自行車剎車的金屬摩擦聲,有人向我問道。
我抬起頭,看到新堂小夜子單腳撐地停在那兒。
“這么黑的天,你居然在這種地方。因為是少年偵探團,所以在模仿偵探嗎?”
小夜子問。她甜膩的女高音有如歌劇里的歌唱家一般。
我不擅長應(yīng)付小夜子。她跟我是鄰居,我們自小相識,因此她總是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另外,雖然我們同歲,但她的身高比我高出幾厘米,常常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tài),這也讓我很看不慣。她可能以為自己是姐姐,可在我看來,她只是一個愛嘮叨的小姑娘而已。
“沒干什么,你趕快走吧。另外,是久遠小偵探團。”
我揮揮右手想把她攆走,卻又不由自主地糾正道。我討厭少年偵探團這種幼稚的名稱。
小夜子無視我的意愿,放下自行車的腳撐走了過來。她撲閃著大如銅鈴的眼睛,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問道:“被殺害的青山老師跟淳是毫不相干的吧。又或者你們其實認識?”
小夜子的劉海用發(fā)夾別起,露出寬寬的腦門,柔軟的黑發(fā)后綰。每當(dāng)她饒有興趣地提問時,后腦勺的發(fā)辮就會來回晃動。
“沒有,不認識。”我恨自己回答得如此規(guī)矩老實,不禁懷疑那腦后一搖一擺的黑發(fā)中蘊藏著什么催眠效果。
但是小夜子似乎還不知道美旗老師受到懷疑。
我剛松一口氣,就看到小夜子像貓咪一樣瞇縫起眼睛。
“今天中午,你跟鈴木講話了吧,莫非是向他問了兇手是誰?”
我討厭敏銳的女性。
“說中了?你之前不是說過他的話全都是一派胡言?原來實際上你還是相信的啊。”
她一副對我嗤之以鼻的神情。小夜子因為面容姣好,待人接物又落落大方,被班里人奉為“麥當(dāng)娜”,但她實際上卻是這副嘴臉,真應(yīng)該讓更多的人看看。“麥當(dāng)娜”終于撕下了偽裝!——這話題一定會在全班引起轟動。
“怎么,人家好心好意幫你找到了偷豎笛的小偷,你居然還不相信他嗎?”
“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我倒更愿意相信圣誕老人在芬蘭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
這么說來,我突然意識到小夜子確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圍著鈴木團團轉(zhuǎn)。可能因為我們遠足郊游那天她感冒請假,沒有目睹卡車事件。
“不過,真奇怪。我還挺好奇究竟是什么把你逼到這個地步的?”
我轉(zhuǎn)開視線:“沒什么,我只是稍微有點興趣罷了。”
“稍微啊……那么,鈴木告訴你兇手是誰了嗎?”
“不,并沒有。”
我當(dāng)即撒了一個謊。這個反應(yīng)連我自己都覺得很滿意。我無法說出口——鈴木指認上林的父親為兇手。
“他還是舍不得使用自己的能力呢。”
“沒辦法,要是我們老是依靠鈴木,就成不了像樣的人了。”
“說得好像你領(lǐng)悟了什么一樣,明明之前還去找鈴木幫忙。”
小夜子露出潔白的虎牙,又笑著說:“但是,可真奇怪啊。既然如此,你就沒有理由來這里了。還是說,其實他已經(jīng)告訴你誰是兇手了?”
“我說了沒有。你才是,怎么會在這兒?會遇到無差別殺人犯的。”
“這也是我要對你說的話吧。我剛從補習(xí)班回來。”
我看向她的自行車,前面的車籃里放著她平時用的包,粉粉的色調(diào),充滿少女氣息。
“前天是媽媽開車送我去的,但她不小心把腰閃了,所以今天我只能自己去。你要是覺得危險,就送送我。今天你也是騎自行車來的吧?”
“我還有事呢。”
話剛說完,就聽到又一輛自行車嘎吱嘎吱地過來了。
“你們倆在這里做什么呢?”
這粗獷的聲音我很熟悉,是美旗老師。
“無差別殺人犯可能就在附近徘徊,你們在這兒也太危險了。”
美旗老師粗眉上挑,怒目而視。有些老師的斥責(zé)聽起來像在拿學(xué)生出氣,但美旗老師的眼神和語氣始終認真而誠懇,他為學(xué)生著想的情意直擊人心。
“我們正要回去呢。”小夜子露出乖巧的微笑說道。
我站在她身邊,俯首不語。
“真是的,都這么晚了,我送你們倆回家。”
美旗老師掉轉(zhuǎn)車頭,催促我們趕快騎上自己的自行車。他如圓木般粗壯的手輕輕按在我的背上。這寬大的手掌令我感到十分安心,但同時又感到些微屈辱——本該護送小夜子回家的自己現(xiàn)在被美旗老師一并送回了家。
“老師……老師你不換一條路走嗎?這條路上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
我們在沉默中并行了一會兒,快到幽靈路出口的時候,我終于下定決心問出口。
“嗯?我嗎?”在路燈的微光下,美旗老師轉(zhuǎn)向我,“因為這條路既平坦距離又近。青山的事情,我感到很難過。如果無差別殺人犯出現(xiàn)了,我會幫他報仇的。”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樂觀豁達,還是疾惡如仇。
“不過這里是以幽靈出沒而聞名的吧,老師你每天都走這條路,有沒有見過呀?”
小夜子問了一嘴題外話。
“幽靈?沒有啊。我又沒做什么壞事。幽靈啦妖怪啦,都是人做了虧心事時才會看見的東西……話說回來,你們可不要說什么青山老師的幽靈之類的話。要是他的家人聽到了,會很難過的。”
美旗老師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溫柔但眼神莊重。
我感到一陣心安。
注釋
[1]指雪人,據(jù)說是生活在喜馬拉雅山上的、像人一樣的動物。譯者注。
[2]藏語,意為喜馬拉雅山上的雪人。譯者注。
[3]家長教師會。家長和教師攜手開展各種活動,以促使中小學(xué)生健康成長、生活幸福為目的的組織。譯者注。
奪嫡
【古風(fēng)群像+輕松搞笑+高甜寵妻】【有仇必報小驕女X腹黑病嬌九皇子】《與君歡》作者古言甜寵新作!又名《山河美人謀》。磕CP的皇帝、吃瓜的朝臣、大事小事都要彈劾一下的言官……古風(fēng)爆笑群像,笑到停不下來!翻開本書,看悍婦和病嬌如何聯(lián)手撬動整個天下!未婚夫又渣又壞,還打算殺人滅口。葉嬌準備先下手為強,順便找個背鍋俠。本以為這個背鍋俠是個透明病弱的“活死人”,沒想到傳言害人,他明明是一個表里不一、心機深沉的九皇子。在葉嬌借九皇子之名懲治渣男后。李·真九皇子·策:“請小姐給個封口費吧。”葉嬌心虛:“你要多少?”李策:“一百兩。”葉嬌震驚,你怎么不去搶!!!
麻衣神算子
爺爺教了我一身算命的本事,卻在我?guī)腿怂懔巳蚊螅x開了我。從此之后,我不光給活人看命,還要給死人看,更要給……
天之下
昆侖紀元,分治天下的九大門派為新一屆盟主之位明爭暗斗,關(guān)外,薩教蠻族卷土重來……亂世中,蕓蕓眾生百態(tài)沉浮,九大家英杰輩出,最終匯成一首大江湖時代的磅礴史詩,并推動天下大勢由分治走向大一統(tǒng)。
龍族Ⅴ:悼亡者的歸來
《龍族第2季》7月18日起每周五10點,騰訊視頻熱播中!熱血龍族,少年歸來!這是地獄中的魔王們相互撕咬。鐵劍和利爪撕裂空氣,留下霜凍和火焰的痕跡,血液剛剛飛濺出來,就被高溫化作血紅色的蒸汽,沖擊波在長長的走廊上來來去去,早已沒有任何完整的玻璃,連這座建筑物都搖搖欲墜。
棺香美人
我出生的時候,江水上漲,沖了一口棺材進了我家。十五年后,棺材打開,里面有個她……風(fēng)水,命理……寫不盡的民間傳說,訴不完的光怪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