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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陳漫秋的少女時代是十分孤獨的

  • 幸福街
  • 何頓
  • 5877字
  • 2025-03-17 15:35:41

陳漫秋脫穎而出是在她讀初中的時候。她讀小學時是個灰姑娘,嘴永遠半張半閉。她的目光是拘泥的,頭發好像永遠沒有梳理過,衣服也總是舊衣裳,總之她留給同學的印象是不起眼的。只有一個人曉得她長得漂亮,那就是她母親趙春花。生性懂得漂亮卻害怕女兒漂亮的趙春花,是個清高和自我保護意識極強的女人!她這種女人行事怪僻,看問題與那個年代里的別的女人不一樣,總是朝壞處想,生怕別人害她,或者害她女兒。在趙春花那春光旖旎卻又荊棘叢生的心里,大山、溝壑和草原是并存的,她怕自己稍不留神就陷在沼澤里了。她丈夫的死對她影響極深,深得像一口井,要放很長的井繩下去才能觸到水面。在她心里,丈夫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同時又是個惡魔,打起她來手沒輕沒重的。丈夫一喝醉了就打她,有次把她打得遍體鱗傷,酒醒后又懇求她原諒,說自己瘋了,不是人。這讓她對任何男人都產生了防范心理,不想給任何男人再傷害她的機會。她執拗地對自己說:“我一個人也能養大女兒。”她故意不給女兒梳頭,不給女兒穿新衣裳,甚至都不提醒女兒出門要洗臉。她希望用這些不修邊幅來遮掩女兒的美麗。她告訴女兒:“不要跟別的女孩子瘋,他們的父母是勞動人民,你不是,你要學會什么事情都自己解決。”

陳漫秋的少女時代是十分孤獨的。一方面是母親獨斷專行,把她鎖在家里;另一方面,是她的出身,在那個講究家庭成份的年代就沒人瞧得起她。幸福街上,她同齡的孩子都不跟她玩,偶爾玩在一起,十有八九是欺負她。趙春花一旦看見了就很生氣,不是生別的孩子的氣而是生女兒的氣,覺得女兒太沒志氣了。她會一把逮住哇哇哭的女兒,恨道:“沒用的東西,以后再跟他們玩,看媽不打死你!”這樣嚇唬了幾次,陳漫秋就不敢出門玩了,一個人悶在家里看書,或趴在窗前,默默地瞧著孩子爬到枇杷樹或楊梅樹上摘枇杷或楊梅吃,直到孩子們歡快地散去。她讀小學一年級時,身上唯一的新東西是母親在百貨商店買的一個新書包,衣服是趙春花把自己的一件舊衣服改小后穿在她身上的,褲子也是用一塊舊布縫制的。趙春花有一雙巧手,能把任何一塊布料做成衣服。她見女兒的樣子一點也不出眾,這才放心地讓女兒去上學。

還在陳漫秋四歲那年,很想女兒長大了會有出息的趙春花就開始教女兒識字了。女兒五歲時已認識幾百字了,她便教女兒數學。每天傍晚,她從大米廠回來,弄了飯吃,洗完澡,會把女兒叫到桌前坐下說:“今天媽教你減法。二減一等于一。”陳漫秋困惑地望著母親,趙春花說了一氣沒說清,就扳手指頭給女兒看,“明白嗎?”女兒一看兩個指頭少了一個,馬上答:“明白了。”她又伸出三個指頭,掰掉一指頭,問女兒:“三減一等于幾?”陳漫秋反應靈巧,想了想,問:“是二嗎?”趙春花欣慰地摸摸女兒的頭,“聰明。”她每天回家都要教女兒一點東西,漸漸地她那點知識就不夠用了。她跑到鎮新華書店買了本唐詩三百首和新華字典,邊學邊教。手中還拿著一根竹尺,當女兒漫不經心時她手中的竹尺會毫不容情地落在女兒的肩膀或屁股上,邊問:“朝辭白帝彩云間,答。”女兒答:“千里江陵一日還。”陳漫秋知道母親手中的竹尺可不是做樣子的,她怕挨打,又肯學,兩年后,唐詩三百首被她背完了。讀小學的頭幾年,同學們還在老師地帶動下一筆一劃地學寫生字時,她就可以看懂寓意頗深的童話故事了。所以陳漫秋的考試成績,總是一百分。班主任楊老師早就留意這個女生了,畢竟班上一百分的試卷也就幾張,大多時候只有陳漫秋的那張試卷。“又是陳漫秋,”楊老師瞪著這張百分試卷自語道。

楊老師住在幸福街七十號,她男人是竹器廠廠長,黃廠長生一張有些難看的瓦片臉,就跟屋頂上的瓦一樣,整日灰著,好像誰都欠了他的似的。趙春花每天去大米廠上班都要經過楊老師家,那是棟私房,屋前有兩棵桃樹,一到三月份,桃花在陽光下開得像起了火一樣紅艷艷的。趙春花從沒跟黃廠長說過話,但和一臉陰麻子的楊老師還是有點頭之交。楊老師背著人會沖她表揚陳漫秋,說陳漫秋聰明,會讀書。但楊老師不敢明目張膽的表揚,她怕她對陳漫秋的欣賞會讓人家說她立場沒站對地方。楊老師的親哥哥也是個“右派”,在街上打掃公廁,一身臭哄哄的,她可不想步哥哥的后塵。開家長座談會時,她一不表揚陳漫秋的思想品德好,二不表揚陳漫秋的集體榮譽感強,最多在表揚一些學習成績好的同學中,于一串名字的末尾補上一句:“另外,還有陳漫秋同學。”沒有一個家長會留意這個名字,因為這個名字從楊老師嘴里吐出來時是那么漫不經心,聽上去跟假的一樣。只有一個家長留意了這個名字,那就是趙春花。她坐在女兒的座位上,聽到楊老師用順便的口氣表揚她女兒時,不覺冷笑了下。她覺得楊老師不是膽小如鼠,而是勢利,為此她更加疼愛女兒了,但她越是愛女兒臉色就越冷峻。她就是這樣的女人,可以把溫情的愛變成冷霜。她對女兒說:“你出身不好,但要更加努力,你不好就沒同學瞧得起你。”

陳漫秋的肚子里已經裝了不少知識,如后羿射日、女媧補天和盤古開天地的故事,當然就不計較同學們欺負她。有男同學扯她的頭發,或抻腿攔她,她即使跌倒了也不會罵人,而是爬起身走開。她那高傲的天性讓她看也不看使壞的男同學一眼。也有同學為她打抱不平,女生張小麗就出面指責那些男生,她不發表評論,而是選擇走開。直到她讀小學五年級的上學期,有天一個男生趁她課間上廁所時把一條小蛇塞進她的書包,她上課時伸手進書包里拿作業本,摸到了蛇,嚇哭了。母親知道后,脖子上的血管增粗了,好像蚯蚓樣蠕動了幾分鐘,臨了說:“漫秋,你不能太老實了。人老實被人欺,馬老實被人騎。懂嗎?”她說:“媽,您不是要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嗎?”母親說:“現在看來,該還手時還是得還手。”她認真想了想母親所說,像得了將令樣有了底氣。再有同學欺負她,她就跟同學對干了。她個子較高,坐在靠后的椅子上,她操起門背后的掃把,就朝那同學打去。這樣打了幾次,連最愛欺負她的男生也不敢欺負她了。第二年,她畢了業,進了黃家鎮中學。

黃家鎮中學有一名女老師姓嚴,不但年輕,而且有藝術才能。嚴老師是五十年代末期畢業的師范生,本來只有資格進小學教書,但她有一個金亮亮的好嗓門,還有一個很好的叔叔——叔叔是黃家鎮區武裝部副部長,叔叔出面找人,嚴老師便如愿以償地進了中學,教音樂課。嚴老師有一雙超一流的耳朵,能從若干聲音中分辨出某一個人的聲音!嚴老師在音樂教室里第一天跟初58班的同學上音樂課時就注意到了陳漫秋。那天她講了唱歌的幾種方法,聲音要放在什么位置等等,然后她把抄著歌曲的小黑板掛到大黑板上,開始教唱。教了幾句,她走到風琴前坐下,要同學們把她教的這一段歌曲連貫起來唱一遍。她彈著這支歌曲的過門,掉頭對同學們示意道:“預備——唱。”

有一個清亮圓潤的女聲夾雜在五十五名男女聲中,唱得非常連貫,音色也好。她不覺回轉頭來,視線就順著那清亮的聲音尋去,卻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尖下巴的女生坐在偏后幾排的座位上,正望著她唱歌。她留意到了,全班二十多名女生里就只這個姑娘不收拾。音樂教室是學校小倉庫改的,只有一張門,上課下課學生都得從她身邊過,這女生從她一旁過時,她看到女生的頭發都結了殼。下一星期,她上初58班的音樂課,繼續教唱這支歌,她再一次覺得這女生的聲音有些出類拔萃。下課時嚴老師叫住她,對頭發亂蓬蓬的陳漫秋說:“你叫什么名字?”陳漫秋小聲答:“陳漫秋。”她皺著眉頭,“你不洗頭發的嗎?”陳漫秋不曉得嚴老師是什么意思,臉紅了下說:“我洗的。”嚴老師不客氣道:“上個星期我看見你頭發亂蓬蓬的,這個星期你的頭發還是亂蓬蓬的。你洗過頭發嗎?”陳漫秋不吭聲了,目光卻溜到了音樂教室的外面,一些同學正在操坪上打打鬧鬧。嚴老師愛才地望她一眼,覺得她長得不但不差,反而很漂亮,便問:“你想進學校文藝宣傳隊嗎?”

上個世紀的六十年代末,幾乎任何一個單位或學校都成立了文藝宣傳隊。陳漫秋是一九七。年進的初中,校文藝宣傳隊在那個年代是非常紅的隊伍,是讓一個個中學生渴望和由衷羨慕的。

嚴老師十分驚訝,因為當她問陳漫秋愿不愿意進校文藝宣傳隊時,她居然不說話。嚴老師板著臉問:“你不愿意?”陳漫秋答:“嚴老師,我出身不好。”嚴老師“哦”了聲,“你什么出身?”陳漫秋猶豫了片刻,答:“資本家。”陳漫秋對自己的前途不抱任何希望,她的希望全落在童話故事里,她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陳漫秋在飯桌上,把音樂老師跟她說的話告訴母親,母親潑女兒的冷水道:“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她不語了。下一星期的音樂課下課時,陳漫秋正準備和張小麗一起回家,嚴老師說:“陳漫秋,到禮堂來一下。”嚴老師覺得小打小鬧地唱幾支歌、演幾個節目沒什么含義。她是那種好大喜功的女人,想排演革命樣板戲《沙家浜》。她心里既有胡傳魁又有刁德一的人選,有兩個人可扮演阿慶嫂,首選是陳漫秋。她覺得陳漫秋的那張臉也有點像樣板戲里的阿慶嫂,聲音也清亮,演起來一定出彩。嚴老師走進禮堂,這是學校新落成的禮堂,禮堂里還充斥著水泥和油漆氣味。臺上鋪著厚厚的杉木板,還在杉木板上放了兩塊臟兮兮的體操墊,便于學生翻跟頭練功。嚴老師走到臺上,一些扮演匪兵甲匪兵乙的同學正在體操墊上翻跟頭,另一個演阿慶嫂的女同學也來了,她叫王梅,比陳漫秋高一屆,生一張長長臉。嚴老師見陳漫秋蹲在一隅,她曉得這個女生靦腆,便對她說:“你先看看,熟悉一下。”嚴老師走到臺中央,對同學們拍拍手,示意開始排練。那天排練,陳漫秋整個就站在一旁看,但她很用心,不是看熱鬧,而是用學習的眼光看,留意一個個動作。猶猶豫豫而且惶惑不安的她,心里喜歡上了阿慶嫂這個角色。天黑了,排練結束,嚴老師這才給她一本油印的《沙家浜》劇本,“你看看劇本,把臺詞背熟,到時候誰好我就上誰。”

那是陳漫秋生平第一次于讀書時回家這么晚,七點鐘了,她還沒回家。那時候的中學,下午只上兩節課,再加二十分鐘的讀報課,四點半鐘就放學了。趙春花五點半鐘下班回來沒看見女兒,心里有點奇怪,她到醬園里買了些醬菜,又到自來水站挑了三擔水,倒兩擔進水缸,挑一擔用來洗菜,可是當她洗完菜又炒完菜,女兒還沒回家。她有點急了,準備去學校找女兒,女兒卻回來了。她繃著臉問:“你死到哪里去了?”陳漫秋揚揚手中的油印本說:“媽,嚴老師要我看同學們排練《沙家浜》。”趙春花瞅著女兒手中的油印本,一潭止水的心起了浪花,好像有股強風從心底刮來,衣領似乎吹得都抖動了,以致她下意識地抬手按壓。女兒說:“嚴老師想要我演阿慶嫂。”趙春花瞪大眼睛道:“要你演阿慶嫂?”女兒解釋:“嚴老師說我嗓子清亮,是天生的京劇嗓門。”趙春花不敢相信,“阿慶嫂是正面人物,會要你演?”女兒臉上飄過一絲笑,“媽,嚴老師說兩個演阿慶嫂的同學里,她會挑一個好的。”

這一年趙春花三十出頭,多少年里,她都為自己這張白皙、光滑、俏麗的臉蛋煩惱,現在仔細打量,臉上有些小坑坑癟癟了。她雖然對自己能下狠心,但她可不敢阻止女兒演革命樣板戲。事實上,她很愉快!她問:“漫秋,你們嚴老師曉得你是什么出身嗎?”女兒答:“我跟嚴老師說了。”她覺得奇怪了,“曉得了還讓你演阿慶嫂?”女兒見母親的目光如鉛一樣重,自己也覺得這事沒底道:“媽,還沒確定,嚴老師要我不要背思想包袱。”多年里為了博取別人哪怕一點點尊重,趙春花把自己的熱情壓縮成包裹,寄存在別處,成了個不露聲色的內斂的女人。她回答女兒:“媽告訴你,什么事情先把最壞的結果想好。到時候不要你演,你也不會太難過。”陳漫秋嘀咕道:“我懂。”

陳漫秋與那個年代里所有的小姑娘樣,心里奔涌著一股激流,這股激流讓她拼命想成為好學生!她翻閱《沙家浜》劇本,邊想若讓她演阿慶嫂,那她就咸魚翻身了。第二天放學,她第一個走到禮堂的大門前,大門鎖著,拿著鑰匙的演郭建光的同學還沒來。她看著天空,感覺天色很藍、很美。禮堂一旁是學校的橘子樹林,用圍欄圍著,橘子還在成長中,有幾只雞鉆進橘樹林里漫步,尋覓蟲子吃。陳漫秋把母親的話聽進心里了,在那個一切以家庭出身來衡量一個人的世界里,她對美好的事情就不抱希望。她等了幾分鐘,演胡傳魁和刁德一的同學來了,演匪兵甲匪兵乙的幾個同學也來了,演正面人物郭建光和阿慶嫂的也相繼來了。演郭建光的同學開了門,大家哄鬧著走進禮堂。陳漫秋是最后一個進去的,她蹲在一隅讀劇本。排練開始了,嚴老師糾正那女同學的一個個動作。那天嚴老師仍沒要她上,只是讓她當觀眾。排練到天黑,嚴老師累了,讓同學們回家后好好背臺詞。陳漫秋感覺沒自己的事了,轉身要走。嚴老師說:“你留下,劇本看了嗎?”陳漫秋點點頭。嚴老師摁了下酸麻的腰,“你唱那段《智斗》給我聽聽。”

陳漫秋太熟悉這個唱段了,這源于幸福街廣播站。一九七〇年,忽然有一天幸福街就家家戶戶裝上了有線喇叭,為的是加強宣傳陣地。每天早晚,喇叭里都會響起京劇《沙家浜》的唱段,這是居委會劉主任手中恰好有這張唱片。幸福街廣播站就設在劉主任家。劉主任是個三十幾歲的女人,是個京戲迷,也是個熱心在廣播里要求幸福街的居民提高警惕,擦亮眼睛,隨時要與壞人壞事作斗爭的女人。居住在四十一號的劉主任,還是個非常準時的人,無論冬夏,每天早晨六點四十五分準時放廣播,革命樣板戲《沙家浜》,每天早晨她都要播放一遍。陳漫秋已經聽熟了阿慶嫂的唱腔,一開口,就把嚴老師征服了。嚴老師興奮地睜大了眼睛,“你唱得還真不錯,你不就是我想要的阿慶嫂嗎?”

那年元旦,黃家鎮中學排練的《沙家浜》全劇將在校文藝晚會上演出的消息不脛而走,這讓很多學生和家長都興奮。那個年代,別說電視機,就是收音機也沒幾家擁有,舞廳、卡拉OK廳還要晚十多年至二十多年才出生。人們唯一的娛樂是看電影,而電影就幾部大家看厭了的老片子。學校七點鐘開始文藝晚會,附近的居民還在六點鐘就早早地趕到學校,于是禮堂的里里外外擠滿了人,除了學生非常有秩序地坐在臺下觀看文藝節目外,周邊還站滿了大人和小孩,他們特意來看中學生排練的京劇《沙家浜》。有一個母親混跡在人群中,她為了不讓別人一眼就認出她是趙春花,戴著只把大半邊臉都遮掉了的口罩,還用藍頭巾包了剩下的半邊臉。有人以為她是來搞破壞的壞分子,就不動聲色地監視她,隨時準備制服她。但趙春花很規矩,當臺上《沙家浜》開演時,她默默地注視著女兒的一舉一動。她跟所有在臺下的人一樣驚訝,這個在臺上維妙維肖地扮演阿慶嫂的女生真的是她女兒嗎?她難道生養了一個這么優秀的姑娘?她聽到身旁的大人們驚奇的相互打聽,這個演阿慶嫂的女學生是誰家的姑娘時,她的臉在大白口罩里笑了,但沒笑出聲。她是個能克制的人。身邊的一女人急不及待地用肘捅了下她,問:“你曉得這是誰家的姑娘嗎?”她第一次有一種暢快的感覺,仿佛蒼天不負有心人似地答:“她是大米廠女工趙春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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