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誠眼神一緊，原來這李二炮是錦衣衛(wèi)的人。

他反手掏出一面胡宗憲的令牌，這是胡宗憲之前給他的，一直沒有將其收回去，正好用在這里。

他搖了搖手中的令牌，笑了笑：

“這位錦衣衛(wèi)大人，不知道你可否認(rèn)識這面牌子？”

月光從倉庫的破窗斜斜地照進(jìn)來，投在兩人之間。

李二炮，不，現(xiàn)在該叫他李錚了，他的手指在腰牌上摩挲著，他自然是認(rèn)識柳誠這手中的牌子。

這下他也知道柳誠到底是誰了，他雖是一月前才來到的杭州府，卻也聽過胡宗憲手下柳誠的名號，一人設(shè)計覆滅了毛海峰的整只船隊。

他咧嘴一笑，拱手行了個禮：

“柳大人好膽識，見到錦衣衛(wèi)的牌子還能這般鎮(zhèn)定。下官名叫李錚，錦衣衛(wèi)總旗。”

柳誠見此人已經(jīng)猜出自己的身份，也沒有詫異。

要是這錦衣衛(wèi)猜不出他的身份，他倒是要懷疑一下眼前的人是否是真的錦衣衛(wèi)了。

他將令牌收回懷中，開口講道：

“李大人半夜三更不睡覺，跑來倉庫翻箱倒柜，莫非是想順幾匹綢緞回去做衣裳？”

李錚聞言哈哈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倉庫里格外響亮，他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壓低聲音道：

“柳大人說笑了。錦衣衛(wèi)辦案，向來只取證據(jù)不取財物。

倒是柳大人，放著好好的指揮僉事不做，跑來碼頭當(dāng)苦力，莫不是看上哪個洗衣裳的姑娘了？”

兩人你來我往地試探著，誰都不肯先放松口風(fēng)。

柳誠不想與他繼續(xù)兜圈子了干脆挑明了說：

“李大人何必繞彎子？既然都是沖著沈家來的，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李錚聽見柳誠的話，也收起臉上笑容，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這沈家每個月從這個碼頭運走十萬兩倭銀進(jìn)京，其中一半都進(jìn)了嚴(yán)府。柳大人可知這意味著什么？”

柳誠聽到李錚如此說，心頭一震。他雖然猜到沈家背景不簡單，背后站著呂憲，但沒想到竟還牽扯到了當(dāng)朝首輔嚴(yán)嵩。

“證據(jù)呢？”

柳誠沉聲問道，李錚則是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盯了這個碼頭一個月，只查到些零散線索。那些關(guān)鍵的賬本、書信，連影子都沒見著?！?

柳誠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他忽然想起那個整日閉門不出的倭人女子，心中一動：

“李大人應(yīng)該沒有忘記現(xiàn)在住在幫主房里的那個女子吧？”

李錚這些天閑聊里也是坐在一旁聽著，自然也知道著這些。

柳誠壓低聲音道：

“此女是倭國一位大名的女兒，我懷疑那些要緊的東西就在她手里。

她整日閉門不出，只在房中供奉一尊佛像，那送飯菜的不是講過她在寫些什么東西。”

李錚聞言，有些震驚：

“柳大人你不過剛到這碼頭一周，又是從何處知曉了此女是倭國大名女兒的呢？”

柳誠聽了李錚的疑問，呵呵一笑，他帶著胡守仁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他懂倭語，能探查到一些其他人探查不到的消息。

不過他沒有向李錚解釋，只是讓他想想該如何從那倭人女子手中取得賬本。

李錚此刻也犯了難：

“那女子一直閉門不出，我們貿(mào)然闖進(jìn)去搜查，只怕會打草驚蛇?！?

兩人一下子陷入沉思，倉庫里變得寂靜了下來，此時外面還傳來了守夜人打更的聲音，梆子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脆。

柳誠忽然眼前一亮：

“李大人，我突然想到一計，之前我在靈隱寺曾遇見過這女人，她當(dāng)時拜佛時十分虔誠，現(xiàn)在閉門不出還在拜佛。”

“你是說......”

李錚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既然她篤信佛法，我們何不設(shè)個佛會引她出來？”

柳誠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就隨便找個由頭，說是西湖邊上挖出了古佛舍利之類的?！?

李錚聽著柳誠的計策，贊同道：

“妙計！柳大人不愧是胡總督手下的精兵強(qiáng)將。錦衣衛(wèi)在杭州府還有些人手，辦個像模像樣的佛會易如反掌?！?

柳誠點點頭，補(bǔ)充道：

“最好把佛會辦成消災(zāi)解厄的祈福法事。她如此虔誠定是在擔(dān)憂著什么，若是聽說有高僧佛會能夠祈福消災(zāi)，她定會忍不住前來參拜?！?

兩人正低聲商議著細(xì)節(jié)，忽然倉庫外傳來胡守仁刻意壓低的咳嗽聲。

柳誠立即噤聲，與李錚交換了個眼色，迅速閃身躲到貨架后方。

不多時，幾個巡邏的白虎幫小嘍啰提著燈籠從倉庫門前經(jīng)過，燈籠的光透過門縫在地上投下了晃動的影子。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李錚從陰影中走出，臉上神情有些不解：

“又該如何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她呢，她若是不知道消息，又怎么會前來呢？”

柳誠眉頭皺了起來，這確實是個問題，這倭人女子一直閉門不出，想將佛會的消息傳給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什么好辦法，只能先同李錚講：

“此地不宜久留，至于這個問題你我二人還是好好設(shè)想一番在說?！?

李錚此刻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不過他知道柳誠的話沒錯，此地不宜久留。

兩人開始按原路返回，依次從那個小窗口跳了出去。

臨走時，李錚忽然叫住了柳誠：

“柳大人，此事若成，功勞我們平分。但有一點，那倭女必須活捉，她身上牽扯的干系太大，陸指揮使那我必須給個交代！”

柳誠聽了他的話，原本還以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當(dāng)聽見只是要那個倭人女子，頓時覺得不在意。

他當(dāng)初追著這倭人女子一路跟到這碼頭上，本意只是為了追查當(dāng)初追殺胡明淑的倭寇是不是此女所為。

只要到時候問清楚了事實，要真是此女所為，柳誠只要將這事告訴胡宗憲，想必胡宗憲一定會為女兒報仇的。

柳誠心中雖如此想，但還是要將眼前的李錚先糊弄過去：

“李大人，你放心好了，我要這倭人女子干嘛？到時候我就問幾個問題，問完以后這女子一定交于你?！?

聽了柳誠的話，李錚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哪里知道柳誠是在糊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