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雨離殤
- 深帷錄:孤臣御極
- 作家rKtSfK
- 1764字
- 2025-03-14 15:30:00
秋雨裹著御書房檐角的銅鈴,新帝把玩著安王府呈上的九旒冕,指尖劃過冕冠上鑲嵌的南海明珠。
這頂本該隨三皇子下葬時的親王禮器,此刻卻在燭火下泛著詭異青光——冕旒間的金絲線里纏著半截信箋,墨跡與安國公生前批閱軍報的字跡如出一轍。
“陛下該用安神湯了。“李宗成捧著鎏金托盤跨過門檻,湯藥里浮著的琥珀色花瓣,正是三日前從安王府后廚搜出的西域曼陀羅。
老臣的目光掃過案頭那疊彈劾安王的奏章,最上方那本沾著茶漬的折子,落款處印著兵部侍郎的私章——此人正是安國公一手提拔的心腹。
新帝端起藥碗時,袖中滑出塊帶血的絲帕。
帕角繡著的青鸞暗紋,與教坊司頭牌臨死前攥著的證物一模一樣。
他忽然輕笑:“首輔可聞見血腥氣?昨夜西市斬了十七個私鑄兵器的工匠,都說背后主子是安王。“
李宗成撫過腰間玉帶,暗格里的密信被體溫焐得發燙。
這是今晨從安王府暗渠截獲的,信上蓋著三皇子舊部的狼頭印,火漆卻混著御書房特供的龍涎香。
老臣躬身時,袖口若有似無地掠過九旒冕,冕冠內襯突然露出半截黃絹——正是半月前賜封安王的圣旨副本。
“老臣倒覺得,該讓安王親自來辨辨這冕冠的真偽。“
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扯斷一串冕旒,白玉珠滾落滿地,其中三顆裂開露出暗紅色芯子,“陛下可記得先帝為何熔了前朝玉璽?“
新帝瞳孔驟縮。
十二年前楚王謀逆案中,傳國玉璽被摻入西域血玉重鑄,遇熱則顯朱砂紋。
此刻滾到龍靴邊的玉珠殘骸里,分明沁著安國公府暗樁特用的鶴頂紅藥渣。
戌時的更鼓驚飛了安王府古槐上的寒鴉。
安王摩挲著新賜的蟒袍,金線繡紋里突然刺出半根銀針。
貼身侍衛拔劍挑開衣襟,內襯夾層密密麻麻縫著上百枚毒蒺藜——正是三日前教坊司暴斃女子指甲里藏的暗器。
“好個榮寵加身。“安王扯碎蟒袍擲入火盆,青煙騰起時顯出張扭曲的人臉,赫然是昨日暴斃的戶部尚書。
他猛地攥緊案頭《山河賦》真跡,畫中鷹嘴崖的云霧在火光里褪去,露出安國公封地十二座冶鐵坊的方位圖。
密室門樞轉動聲混在秋雨里幾不可聞。
李宗成的門客扮作更夫潛入,斗笠下壓著的,正是新帝乳母臨死前咬下的半枚虎符。
“王爺可知,陛下為何將秋獵定在鷹嘴崖?“門客的蓑衣滴著水,在地磚上匯成個“囚“字。
“那崖下埋著前朝十萬叛軍的尸骨,最擅養蠱蟲。“
安王踢翻火盆,灰燼中躍起幾點磷火,在空中拼出安國公的絕筆血書。
他忽然想起半月前那場蹊蹺的刺殺——本該斬首的安國公府暗衛,竟能突破三重宮禁將毒箭射向龍椅。
箭羽上綁著的密信字跡雖像自己,但“安“字最后一筆的頓挫,分明是李宗成批閱奏折的習慣。
紫宸殿的蟠龍柱滲出細密水珠。
新帝展開邊關八百里加急軍報,朱批御筆懸在“安王私調戍軍“的罪狀上。
李宗成適時呈上鎏金匣,里面安王府與南疆土司往來的密信,封泥印著三皇子生母的鳳紋章。
“陛下該添件大氅了。“
老臣抖開玄狐裘披在天子肩頭,絨毛里掉出張泛黃的地契——正是安王封地內最大的鐵礦文書。
新帝的指尖撫過地契邊角的墨漬,這味道他在御書房暗格里聞過千百回,是李宗成特制的松煙墨混著孔雀膽劇毒。
殿外忽傳來瓷器碎裂聲。安王捧著邊疆進貢的雪參僵在簾外,參須縫隙間卡著半片金箔,正是他昨夜寫給戍邊將領的密令。
李宗成俯身拾起參盒,暗格機關彈開時,里面滾出的不是百年老參,而是安國公府暗樁的青銅腰牌。
“三哥來得正好。“新帝揮退禁軍,親手扶起匍匐在地的安王,“聽說你封地的百姓,給鷹嘴崖改了名叫忠魂嶺?“
年輕天子的掌心貼在他后頸,溫度透過親王禮服的刺繡滲入骨髓——那里本該刺著安國公府的暗記,此刻卻火辣辣如烙鐵炙烤。
五更天的梆子聲裹著血腥氣飄過朱雀街。
李宗成站在摘星樓頂,看著玄甲衛將安王府親信逐個拖出宅邸。
那個聲稱掌握邊關布防圖的謀士,在刑架上突然撕開臉皮,露出新帝暗衛營統領的面容。
老臣摩挲著袖中密旨,這是三更天新帝親手所書,空白處沾著安王呈貢的“解毒湯“。
當第一縷陽光刺穿安王府匾額時,九門提督正帶人撬開祠堂地磚。
下面埋著的不是祖宗牌位,而是七百副淬毒弓弩,弩機刻著工部軍器監的暗碼。
李宗成撿起半截斷箭,箭桿中空處藏著張小像——畫中拈花女子眉眼,與二十年前溺斃冷宮的楚王妃分毫不差。
“好個滴水不漏。“
老臣將斷箭擲入火堆,青煙在空中凝成新帝的臉。
他知道此刻紫宸殿里,年輕天子正在把玩安王請罪的奏折,折子內頁用明礬水寫著:“君賜王爵,臣奉山河“。
而真正的殺招,藏在朱批御筆的“準“字里——那最后一捺的墨跡,混著教坊司特供的胭脂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