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正在被云的酸度腐蝕,
雷鳴撕開了卷云的大動脈,
化膿的天穹傷口流出汁液,
向上帝忘記關閉的水閘噴涌而出。
雷光劈落處,
銀龍骸骨蘇醒。
地脈震顫的裂縫里,
掙出少女蒼白的輪廓。
不是圣典記載的使者,
更非雨霧孕生的精靈,
她睫毛上跳動的碎光正灼燒著——名為銀燼的整個宇宙。
“你!你是誰…!?”“你…!你到底是誰?!”嘶啞的詰問沖出喉嚨,卻壓不住滿心寒栗。
與那少女降臨帶來的震撼不同,此刻占據我的,是足以凍結血液的滅頂恐慌。
身體如同斷線的傀儡般向后跌去,劇烈的顫抖瞬間攫住了四肢百骸。
痙攣無力的雙手徒勞地抓握著虛空,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滾燙的鮮血汩汩滲出,在顫抖的指間蜿蜒成刺目的紅線。
目睹過她攪動天地的異象…若她是父親遣來的處刑者…我焉有命在?!“不…不可能!!”神經質的否認猛地炸響在腦海,卻壓不住那如冰錐刺骨的認知。
“噢…仁慈的父神啊!”這念頭啃噬著殘存的理智,“我拼卻一切才從‘燼天’的尸骸里爬出…難道注定要栽在…栽在這里?!”荒謬與悲愴如同海嘯般撞碎了心防,喉頭涌起一股腥甜的鐵銹味。
“可笑…太可笑了!我不過祈求一捧凡塵的灰燼、一段被踐踏也甘之如飴的庸常…難道連這…連這點螻蟻般的尊嚴…命運也吝于施舍嗎?!哈…哈哈哈——!!!”失控的尖笑撕裂了死寂,又驟然化作被嗆住的哽咽,如同瀕死的夜梟在喉管里垂死掙扎。
“那…為何不贏盡一切?”少女的聲音仿佛不是經由空氣,而是直接烙入我混亂的腦髓。那光芒構成的雙唇微啟,吐出破碎星辰般冰冷而璀璨的疑問。
“……什么?”我混沌的思維被這突兀的發問狠狠攫住,破碎的音節從麻木的齒縫間虛弱地漏出。
“贏盡所有流逝的昨日,此刻震顫的當下,與尚未降臨的無數黎明…”她的聲音帶著宇宙初開般的回響,每一個音節都像是恒星在意志的熔爐中鑄成。
“…碾過每一縷既定的命運之絲,燒穿平行時空的每一個泡影…讓火焰如永恒的潮汐,焚盡所有阻礙之壁,贏取存在本身…贏盡所有。”那光芒構筑的容顏低垂下來,冰冷的輝光幾乎要洞穿我瑟縮的靈魂,“這不正是你那被銘刻于宿命之上的名諱…‘燼’所昭示的唯一真義嗎?”
“能嗎?可以嗎!?又如何?!”我嘶啞的質問在喉間撕裂,如同困獸瀕死的咆哮。
“就憑我這螻蟻之軀?就憑這具被命運啃噬殆盡的殘骸?!”牙齒深深嵌入下唇,腥甜的血液如淚般滾落,滴在她蒼白的手背上,綻開一朵刺目的紅蓮。
“你什么都不必做。”少女的聲音如夜風拂過死寂的湖面,輕柔卻不容抗拒。
她緩緩抬起我的手,指尖如冰,卻帶著灼燒般的觸感。她將我的食指含入唇間,紅唇如血,舌尖輕抵傷口,仿佛在品嘗命運最苦澀的滋味。
“你只需……與我契約。”
“契約?就這么簡單?”
“是的,我的主人…”
“別…別開玩笑了…他們都當我是廢人,從來都沒有人真正的喜歡過我!你…你一個如天使一般的少女怎么會看上我這個丑陋的怪物!你不要開玩笑了!說吧!你有什么要求…”
她皺眉,一滴淚滑落,嘴角繃緊成V形。
“我沒有軀體,只有靈魂。”她攤開半透明的手掌,“契約后,我助你登頂世界,而你——”
指尖輕點我的胸口,“給我一具身體。”
我愣住了。
金錢、權力、地位,甚至更下流的念頭——我都想過。
“只要一具身體?”
太簡單了。簡單到可疑。
可她的眼睛……
沒有謊言。
“好吧,我答應你。”我沒有退路,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必須抓住。
“我需要做什么?”
“嗯,首先你需要改一個名字,我的主人。嗯…銀焰…銀燼!”
一早,天剛亮。
青灰色的光漫過窗欞,落在榻前。
桌上半杯隔夜的茶,浮著一層細塵。
院里有腳步聲——很輕,踩著露水。竹帚掃過石階,“沙、沙“,停了一會兒,又“沙、沙“地響。
檐角滴下一滴水,“嗒“地砸在瓦片上。
籠里的雞動了動翅膀。
一直宅在房間內的我,久違的挪出了房間。
鐵輪在地面滑過,一道黑印令人群駐足。
滋噶-滋噶,鐵銹的聲音令人作嘔,
丑陋的少爺令人恥笑。
“哎呦,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看看這是誰啊。”一旁的女仆手摸著她的龐然大物,左扭右扭她的溝谷,著實令我感到惡心。
幾個女孩圍過來,歪著頭笑。
一個用胳膊肘捅捅另一個,另一個捂住嘴,眼睛彎成縫。
“看呀——”
她們互相推搡著,肩膀挨著肩膀,像一群搶食的麻雀。
“少爺,少爺,您——這是去?哪啊!?”
“我去練武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吶!少爺竟然去練武場!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女仆完全不顧及我的情面,沒有一絲猶豫,銀鈴般的笑聲響徹整個走廊。
她們笑的很開心,平常愛干凈的一位居然在地上打滾了起來。
我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的場景,內心沒有一點悸動,也可能,我早就心死。
但今天不一樣,沒有人可以阻擋我去練武場…哪怕只是為——
“為了誰呀”
“反正不是你…”
“哼…”發光的少女消失了。
我笑了笑心想:“以后就叫你小光好了…”
“隨你吧…”
我到了演武場。
今天的人很多,可能是因為新賽季要開始了。
兵器架前擠滿了人,新漆的排名榜空著,太陽照得紅木發亮。
“小光。“我摸了摸輪椅扶手。
風里有鐵銹味。
“我知道了,你選這把劍…”
可能是這把破劍實在太重了,砸在地上的金屬聲震的我耳膜轟鳴。
旁邊的士兵被聲音吸引,紛紛向我靠攏。
“我勒個去,這不是誰家的廢物少爺嘛…他怎么來練劍了?”
“他練劍?他拿嘴練?”
“得了吧,最多一天他就要放棄!別問!問就是我說的!”
“他這是在練啥,金雞起舞嘛?哈哈哈哈哈”
“不對不對,這是廢柴請神式!!”
“讓一讓一讓,這一看就是傳說中的自暴自棄式!”
“這家伙不會真在劍術管里待過吧,練的好挺像模像樣的。”
“反正是無聊,陪我們練一下唄。”
“咋不說話了,不會是不敢不敢吧?難不成你還是個啞巴?哈哈哈。”
“那就來吧。”我一臉不屑,單手舉起來了沉重的鐵劍。
“什么,這家伙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