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水流聲驅趕著夏日的燥熱。

清澈的溪水潺潺流動，水下面的鵝卵石粒粒分明。

偶爾游過來一群找媽媽的小蝌蚪，忽的被敲打衣服的聲音趕跑。

趙想兒平時話少，但是干活特別的麻利兒，這才兩個多小時，一百多件衣服就快洗好了。

其實衣服不是真的臟，而是沾了魚腥和血腥粘液，此時洗過了一件件白凈整潔的。

當然，魚腥味還是有的，而且洗過的衣服有點縮水。

這也是為什么那個劉老板不送去洗，寧愿直接丟掉的原因。

因為要把這些衣服洗好了熨燙平整，成本比再進一批貨還貴，不值當這么做。

可對于趙文東來說，這樣的衣服拿去縣城一件十五塊錢，肯定有人搶著要。

“是小巴車，也不知道大姐她們什么時候回來？”

趙想兒抬頭看向村口停靠的小巴車，而后很快笑了起來。

“三姐，哥哥……大姐，二姐，是三姐和哥哥！”

小妹趙文麗清脆的嗓音傳來。

趙文東這才看到下車的大姐三人，不由得激動站起來朝三人揮手示意。

不多時，姐妹三人走了過來。

不遠處下車的兩個女孩朝這邊斜了一眼，自顧自進了村子。

“姐，你快看這些衣服！”

趙念兒拿起一件洗好的T恤，上面有一只穿紅色背帶褲的小老鼠，看著可可愛愛的。

“東子，你又去進貨了？”趙盼兒好奇追問。

趙文東將跟三姐說過的說辭再次復述了一遍。

可把大姐和二姐聽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這些衣服好好的，大老板直接送給你了？”

“可不是好好的，這些衣服剛剛還很臭，都是三姐的功勞，三姐洗衣服干凈又麻利兒。”

趙想兒抿嘴微笑，敲了一下弟弟的頭，也幫著解釋了一番。

確實，剛剛這些衣服又臭又臟，要不是她一件一件的敲打，可沒有辦法洗這么干凈。

“真是太好了，免費的衣服，回頭賺的錢都是咱的！”

趙念兒拿起一件衣服翻看了一會兒，眼睛發光的問：“東子，這衣服怎么賣？”

趙文東早就想好了。

“二姐，咱帶回去一件一件熨燙平整，我打算賣十五塊一件，你覺得呢？”

“嗯，畢竟不是新衣服了，這個價格倒也合理。”

趙念兒掰著手指頭一算，頓時驚呼道：“一百件，那不得賺一千五百塊錢？”

趙盼兒咋一聽到這個數，嚇得驚叫出聲。

趙想兒早有預料，但也沒想到能這么賺錢。

姐弟妹幾人同時看向大姐，此時的大姐從短暫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已經紅了眼眶。

不為別的，要是有這么多錢，她就不用嫁給傻子，而且村里的饑荒也能迎刃而解。

趙文東此時也是眼眶濕潤，看向捂著嘴有些哽咽的大姐。

“大姐，明天賣了衣服，咱就把錢給建國叔，讓他去還給顧老三。”

趙盼兒眼眶通紅，眼淚在里面不停的打轉。

嗚咽一聲，上前緊緊抱住趙文東。

“東子，謝謝你，姐謝謝你，嗚嗚嗚……”

趙文東終于還是忍不住落下眼淚。

趙念兒和趙想兒同樣如此，不過此時都是高興哭了。

只有傻乎乎的趙文麗不明所以，看到姐姐和哥哥哭了，她也想要哭呢。

·

村里唯一的一棟二層小洋樓。

杜鵑推開門看了眼院子，而后朝身后的女孩道：“美玲，明天你先去學校，我讓我爸送我。”

“哦，那我先回家了。”

“嗯。”

女孩走后。

杜鵑這才進了小院，院子里雜七雜八堆了一些漁具，臭氣熏天的。

她推開大門進屋，就看到一個中年人癱坐在沙發上，桌子上一片狼藉，旁邊的垃圾桶還有一堆惡心的嘔吐物。

“娟兒，你回來啦？”

杜鵑沒有理會男人，自顧自背著書包上了二樓。

杜立國眉頭微皺，起身揉了揉太陽穴，看到滿地的狼藉，這才開始收拾起來。

“爸。”

“啊，咋啦，是不是沒錢了？”

聽到女兒喊自己，杜立國臉色一喜，急忙回應。

杜鵑站在樓梯轉角處，蹙眉道：“趙家什么情況，我看趙盼兒城里的衣服都穿上了。”

杜立國先是一怔，而后擺手道：“趙二驢子傍上了城里的富婆，丟下幾個孩子跟那個女人進城享福去了，你說的衣服，應該是那個女人給買的吧。”

“富婆？”杜鵑聞言，鄙夷的嗤笑一聲，這才心情不錯的上了樓。

杜立國疑惑的看著女兒，不明白女兒為什么這么關心老趙家的事情。

不過女兒一個禮拜回來一次，他得趕緊弄點好吃的給女兒補補。

杜立國想起前天趙盼兒拿來換糧的紅色果子，酸酸甜甜挺好吃的，不知道老趙家還有沒有。

當時他是打算把果子留下來給女兒吃的，沒成想昨晚讓幾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給霍霍沒了。

“拿點米面去問問看吧。”

杜立國去倉庫弄了幾斤白米，又弄了兩斤面粉，提著朝老趙家走去。

杜鵑不知道他是去老趙家，不然一定攔著他。

從小杜鵑就讓趙盼兒壓著一頭，如今趙盼兒輟學在家，她在學校一枝獨秀，壓根看不上淪為泥腿子，甚至馬上就要嫁給大傻子的趙盼兒。

老趙家。

趙文東看到杜立國這個村里唯一的萬元戶，有些好奇道：“立國叔，你找我大姐？”

杜立國見只有趙文東在家，便點頭道：“前天你姐跟我換了點糧食，那果子挺不錯的，我想問問你家還有沒有，我想再換點。”

趙文東這才想起被姐姐換掉的水果和點心。

“立國叔，家里沒有了，我姐都拿去換掉了。”

“哎呀，那是真可惜了。”

杜立國拍了下大腿，目光落在院子里晾曬的衣服上。

“呦，這是米老鼠呀，這衣服你們哪兒來的，怎么這么多？”

趙文東聞言，將跟曹建國的說辭又轉述了一遍，謊話說多了就變成真的了。

如今他也算是順口拈來。

“海城的貨啊，摸著質量確實挺好的，我買兩件，多少錢？”

趙文東聞言一喜，沒想到這就開張了。

“一件十五塊錢，立國叔你是買給杜鵑姐的吧。”

“是啊，你杜鵑姐休禮拜，那，錢給你，我就要這兩件了。”

杜立國選了一件米老鼠的，一件英文字母的。

趙文東收了錢，樂呵呵的把人送走。

“立國叔慢走。”

“好咧，別送了，下次有什么好東西直接送我家里去哈。”

“好的立國叔。”

將人送到院門口，趙文東拿著錢傻樂。

杜立國回到家里，先是把衣服掛在院子里晾曬，而后才想著去買兩只雞鴨回來燉湯。

看著掛在晾衣繩上的衣服。

杜立國已經能夠幻想到女兒看到這兩件衣服時，那驚喜的模樣了。

自從跟老婆離了婚后，女兒就不怎么待見自己。

杜立國是想方設法的討她歡心呀。

知道女兒到了愛打扮的年紀，他恨不得把縣里所有款式的衣服和首飾都給女兒買來。

可惜縣里的衣服首飾土了吧唧的，而且不是獨一份。

好幾次他都弄巧成拙，不僅沒有討得女兒的歡心，還讓女兒數落了一番。

現在好了，海城的款式，電視里正在流行的米老鼠和外文字母。

杜立國感覺女兒這次一定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