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回家途中，我失去了一只胳膊。我的左臂。

我還失去了大約一年的時間，失去了許多舒適感和安全感，在失去之后我才知道有多么寶貴。警察釋放凱文后，他來到醫院，陪著我，讓我知道我沒有同時失去他。

但在他能來找我之前，我不得不說服警察，他不該進監獄。這花了些時間。警察就像鬼影一樣，不時出現在我床邊，問一些我很難理解的問題。

“你的手臂是怎么受傷的？”他們問，“誰弄傷的你？”我注意到他們用了“傷”這個字，就好像我只是撓破了胳膊。難道他們以為我不知道胳膊已經不見了嗎？

“意外，”我聽到自己低聲說，“是個意外。”

他們開始問我關于凱文的問題。他們的話一開始似乎含糊不明，我沒有太注意。不過，過了一會兒，我重新回想起這些話，突然意識到這些人想將我手臂“受傷”歸咎于凱文。

“不，”我靠著枕頭，無力地搖搖頭，“不是凱文。他在這兒嗎？我可以見他嗎？”

“不然是誰？”他們堅持說。

盡管有藥物的作用和隱隱的疼痛，我還是盡力思索，但我沒辦法給他們一個如實的解釋，一個他們會相信的解釋。

“是個意外。”我重復道，“我的錯，凱文沒錯。請讓我見他。”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復這句話，直到那些警察模糊的影子離開。我再次醒來時，發現凱文正坐在我的床邊打盹。我想了想，想知道他在那里待了多久，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在那里。我放心了，又睡去了。

最后，我醒了，覺得自己能夠條理清晰地和他說話，并理解他說的話。除了手臂——手臂曾經在的地方——有奇怪的搏動之外，我幾乎感覺很舒服。我動了動頭，想看看那個空蕩蕩的地方……半截骨頭。

凱文站到我身邊，用手捧住我的臉，把我的頭轉向他。

他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又坐下來，拿起我的手握住。

我感覺我好像舉起了另一只手，觸摸他。我感覺好像我的另一只手還在。我又一次想去看，這次他讓我看了。不知怎么，我一定得看一看，好像這樣才能接受我已經知道的事實。

過了一會兒，我靠著枕頭躺下，閉上眼睛。“胳膊肘以下。”我說。

“他們必須這么做。”

“我知道。我只是想開始習慣。”我睜開眼睛，看著他，然后我想起了我先前的訪客，“我有沒有給你惹麻煩？”

“給我？”

“警察來過。他們認為是你干的。”

“哦，那個……他們是警長的手下。你開始尖叫的時候鄰居報了警。他們詢問了我，拘留了我一段時間——他們就是用的那個詞！但你說服了他們，讓他們還不如放我走。”

“很好。我告訴他們這是個意外。是我的錯。”

“那樣的事情不可能是你的錯。”

“那不好說。但肯定不是你的錯。你還有麻煩嗎？”

“我覺得沒有了。他們肯定事是我干的，但沒有證人，而你也不愿意合作。另外，我覺得他們也想不明白我是怎么弄傷你的……能讓你受那樣的傷。”

我再次閉上眼睛，回憶起我怎么受的傷，回憶起那種痛。

“你沒事吧？”凱文問。

“沒事。告訴我你跟警察怎么說的。”

“實話。”他擺弄著我的手，沉默了一會兒。我看了看他，發現他在看我。

“如果你對那些警察說了實話，”我輕聲說，“你現在還被關著呢——在精神病院。”

他笑了。“我盡可能地說了實話。我說聽到你尖叫時，我正在臥室里。我跑到客廳去看出了什么事，發現你在掙扎，想把你的胳膊從似乎是一面墻上的洞里掙脫出來。我跑過去幫你，這時我才意識到你的手臂不是被卡住了，而是不知怎么被吸進了墻里。”

“說‘吸’不準確。”

“我知道。但把這個詞說給他們聽似乎正好，恰巧證明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說的也沒有差太多。然后他們讓我告訴他們怎么可能發生這種事情，我說我不知道……我一直告訴他們我不知道。老天，達娜，我真的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低聲說，“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