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流洶涌
- 我在隋末當反王
- 玉谿山人
- 2521字
- 2025-03-12 13:25:20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堂內的氣氛已經非常熱烈。
裴昇坐在上首,半靠著身后軟榻,捏著一杯酒杯,有一搭沒一搭的撇著堂上的歌舞,只是這神情嘛,一看便有些意興闌珊的感覺。
“裴君見諒,我知道裴君出身高門,這等粗陋菜色,這等庸脂俗粉,著實上不得廳堂?!睆堯倏拷釙N,一開口就是致歉,“奈何黎陽小地方,倉促之間,只能籌措至這等程度。”
“待后日休沐,在下于衛縣再開一宴,請裴君務必賞光。”
裴昇訝異發問,“衛縣?怎得不是黎陽城?”
張虔仲一楞,繼續解釋道:“裴君說笑了,在下姓張,自然是居于衛縣…”
裴昇依舊有些不明所以,一旁的裴行儼,卻忽然開口,“我知道,汲郡張氏嘛?!?
張虔仲聞言眉毛一動,立刻轉身對著裴行儼拱起了手,“正是汲郡張氏,自前朝開始,我們便長居于衛縣……”
不等面露驕傲的張虔仲繼續說祖宗風采,另一頭的裴行儼就一聲冷哼打斷。
“當今天下,說起張氏,率先提起的不是清河張,就是涼州張,你們汲郡張,往上數個七八代,倒也能歸到清河張去。不過現在嘛,連三流門第都算不上,就像你自己方才所言,如這案上菜肴,堂上的舞女一般,不過庸脂俗粉,上不得廳堂?!?
張虔仲徹底呆住了,他原以為這位跟在裴昇身邊的裴氏少君忽然搭話,是要和自己抬抬花花架子,互相吹捧一番,萬萬沒想到,居然在這等宴會之中,眾人眼前,絲毫不給自己一點顏面。
廳堂內的觥籌交錯,熱鬧氣氛,頓時像冰凍一樣冷卻。沒有人敢抬頭去看張虔仲,唯獨兩側的樂師,因為離得遠,又置身幕布后,并沒有察覺氣氛的變化,依舊興高采烈的吹奏。
張虔仲腦子嗡嗡直響,艱難的將目光轉向裴昇,只見他低著頭看著手中酒杯,似乎上面正在綻開一朵花,絲毫沒有開口替自己解圍的打算。
“少君說的對,比之河東裴氏,在下這小小的汲郡張氏,確實是庸脂俗粉,上不得廳堂。”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虔仲對著裴行儼深深躬身,在眾目睽睽之下,所有同僚面前,居然硬生生的咽下了這等羞辱。
裴行儼也萬萬沒想到張虔仲會是這等反應,原先想好的羞辱言語,反而不知道該怎么繼續開口了。
“張君乃是一倉之督,本地之主,豈是你能出言侮辱的,還不快向張君致歉?!迸釙N終于不看酒杯,板起臉,對著裴行儼呵斥道。
裴行儼撇了撇嘴,聽話的對著張虔仲抬手一拱,草草敷衍。
“阿儼年幼懵懂,族中又寵溺,在關中放肆慣了。張君,且原諒他的口不擇言?!迸釙N先是抬手點了點裴行儼,然后又讓開身子,指了指自己身邊,“來,張君且與我同榻對飲。”
“豈敢,豈敢?!睆堯俟常裰淮笪r一樣,慢慢挪到裴昇身邊,舉起酒杯,和裴昇輕輕一碰,一飲而盡,煞白的臉色這才開始浮現出幾絲血色。
眼見兩人對飲,堂內的其他與宴人等紛紛松了一口氣,后知后覺停下手中樂器的樂師在旁人的提醒下,又重新鼓吹起來,堂間歌舞也再度翩翩。
只是,這氣氛怎么也熱烈不起來了。
“張君知道我這督糧大使是做什么的嗎?”
“督運糧草,水陸并進,以供東征?!?
“既如此,那我就得問些本職上的事情了。為何我來此,只見百姓運糧進倉,不見民夫運糧出倉?”
“新糧不進,怎有庫存轉運去涿郡?再說了,裴大使未到,在下也不敢輕舉妄動?!?
“黎陽倉原先儲糧多少?”
“近乎百萬石?!?
“九月至今,共轉運去涿郡多少糧食?”
“八十萬石?!?
“今季收上來的新糧多少?”
“二十萬石。”
“所以現在倉內還剩多少糧食?”
“三十萬有余,四十萬不足!”
如疾風驟雨一般,裴昇問的快,張虔仲答的也快。
裴昇盯著張虔仲點了點頭,袖手端起酒壺分別給自己和張虔仲斟滿酒,“既然出入賬目如此清晰,我希望明日案上便能擺著黎陽倉的賬冊。張君以為如何?”
“當然!”
張虔仲毫不猶豫的回答。
“如此,且滿飲此杯?!迸釙N持杯相對,張虔仲俯首領命。
……
“這個張虔仲有問題?!?
散宴之后,回去路上,見得四下無人,裴行儼忽然扯著裴昇臂膀,小聲言語。
“為什么這么說?”裴昇揮手扇了扇呼出的酒氣,好奇的看向裴行儼。
“哼,方才我故意出言羞辱那張虔仲,換成常人,早就發作了。他居然能夠忍受?有這等深沉心機的,必然不是好人!”裴行儼拍了拍胸腹,一副不愧是我的姿態,“阿兄你看,這廝一下子就被我試探出來了,我這算不上幫了你的忙?”
“原來你是要試探他?”裴昇忽然失笑,“我還以為你就是因為他送了金餅,才故意要當眾落他顏面呢?”
“這當然也是緣由之一。”裴行儼撓了撓頭,“難道阿兄認為張虔仲沒問題?”
裴昇抬頭回望,幽幽夜色中,高聳的倉墻模糊成一片,影影綽綽,覆蓋著倉內閃爍的燈光。
“當然有問題,不止是他,整個黎陽倉,都有問題!”裴昇斬釘截鐵的下了推斷,他反手指了指自己,“要不然,涿郡怎么會派我做這個督糧大使?”
“那這問題是什么?莫非是糧食虧空?”裴行儉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難怪那時候一說到陳糧區,那張虔仲就岔開話頭,催著我們回住所。他就是怕我們去巡查陳糧區的地窖!料想那些地窖應該都是空的!”
裴昇先是點頭,后又搖頭,直看得裴行儼一臉糊涂,自己阿兄究竟是什么意思,總不能是因為自己比他先猜到真相,讓他覺得失了顏面吧?
唉,裴行儼在心中暗暗嘆氣,這也沒法子啊,誰叫自己天生就是文武雙全呢?
裴昇看著裴行儼滴溜溜轉的眼珠子,還有那想笑又強行忍住的扭曲面容,一陣莫名其妙。片刻之后,倒也不再多想,而是伸了個懶腰,往住所走去。
“且看明日他送來的賬冊,究竟如何吧!”
另一邊,宴散人去而后一片狼藉的大堂中,張虔仲卻還沒有離開,他端坐在上首位置,也就是原先裴昇所在的軟榻上,忽的出聲說話。
“賬本做的如何?”
“天衣無縫!”回答之人身穿青色吏員袍服,侯立在堂下,一臉恭敬。
“不可大意,讓人再仔仔細細檢查一遍。萬萬不能出紕漏!”
“喏!”青色吏員馬上點頭,卻又小心翼翼的進言道:“不過倉督,看今夜宴會上那兩個裴氏子的態度,并不友善啊。我們是不是要繼續送些金銀,以保無虞?”
“不必了!”張虔仲站起身,來回踱步,臉上帶著冷笑,“什么河東裴氏,名過其實。只看那個裴行儼,就知道他們不過有勇無謀之輩。別說這假賬本,就算是真賬本,丟到他們面前,他們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再說了,即便是他們查出問題,只怕他們也不敢深究?!?
張虔仲甩了甩袖子,宴會時候忍下來的惡氣,到了此時,再也壓抑不住,冷冷的從他口中擠出。
“河東裴氏,現在你們勢大,可以肆意羞辱我,再等幾年,只需再等幾年!且看到時誰家在廳堂上!誰家在囹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