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隊雇的網紅在胡同口跳科目三時,王嬸的搟面杖先我一步飛了出去。包漿油亮的棗木棍精準命中自拍桿,手機在空中劃出拋物線,直播畫面定格在貂皮男被蔥花糊臉的猙獰表情。
“家人們!這就是暴力抗法...“網紅蹲在臭水溝邊哭嚎,美顏濾鏡被水波扭曲成畢加索畫風。我舉起剛修復的唐代鳴金石磬,拆遷隊的聲波驅逐器突然改播《最炫民族風》,震得隔壁超市的速凍水餃集體跳起了踢踏舞。
張老頭蹲在房檐上補瓦,突然甩下根拴著金箔的風箏線:“量量推土機的血壓!“我拽著線頭繞車三圈,儀表盤竟顯出“心律不齊“的警示——敢情這鋼鐵巨獸也怕非遺玄學。
俄裔姑娘捧著蘇聯時代的聲吶儀出現時,王嬸正往拆遷隊長的茶缸里兌二鍋頭。“小雅當年用這個找過地宮...“她調整著旋鈕,屏幕上的波紋突然聚成個拇指姑娘輪廓,“是心跳!地下九米有心跳!“
文化局的鉆探隊來得比外賣還快。鉆頭撞上硬物的瞬間,整條胡同的泥塑突然齊聲嗡鳴。老頭扒開土層,明朝的琉璃匣里躺著本《魯班秘要》,書頁間夾著張泛藍的曬圖紙——冬宮穹頂的承重結構竟與胡同四合院的梁架如出一轍。
“這叫天工開物!“老頭把書拍在拆遷通知書上,鋼印紅章被震得直掉渣。貂皮男舉著激光測繪儀要反駁,俄裔姑娘突然打開高壓鈉燈,琉璃瓦的反光把測繪數據燒成了二維碼,掃出來是小雅修復穹頂的工筆日志。
暴雨夜搶修危墻時,我在夯土里摳出個帶牙印的銀鎖片。王嬸舉著老花鏡端詳半晌,一拍大腿:“這不是小雅抓周時咬的嘛!“鎖片背面新添的俄文刻痕,翻譯過來竟是“爸爸的溫度39.8“。
拆遷隊祭出殺手锏——智能拆遷機器人,結果剛抬腿就被苔蘚滑了個四仰八叉。老頭往關節縫里倒了勺鰾膠,機器人當場跳起天鵝湖,機械臂比心時甩飛的螺絲釘,精準打掉了文化公司的無人機。
國際非遺組織發來賀電那日,王嬸把煎餅攤改造成了5G直播間。我和面她烙餅,老頭捏的泥塑吉祥物在鏡頭前表演胸口碎大石——真用金箔糊的假石頭,碎了能拼出非遺協會的LOGO。
深夜調試新窯時,俄裔姑娘突然哼起陌生的童謠。老頭的瞳孔倏地收縮——這是小雅自創的燒窯號子!我們順著聲源挖開東墻根,蘇聯產的紅銅留聲機在凍土里轉了三十三年,唱片紋路里嵌著的金箔,正是冬宮缺失的最后三片。
貂皮男帶著法院執行書殺到,老頭突然掀開工作臺的苫布。修復完整的冬宮穹頂構件懸浮在電磁場上,三十三處金箔裂痕滲出淡金霧氣,在空中凝成小雅十七歲時的模樣。全息影像開口的剎那,整條胡同的泥塑齊聲應和:“此心安處是吾鄉。“
執行法官的法槌懸在半空,王嬸趁機往他袖口抹了勺甜面醬。老頭摸出個帶彈孔的搪瓷缸,各國非遺大師往里倒酒——女兒紅混著伏特加,居然泡發了《強拆令》上的公章。
子夜焚香時,窯火突然分出一縷鉆進我的檀中穴。俄裔姑娘舉起克格勃改裝的測溫儀,顯示屏上的39.8℃刺破夜幕。老頭扯開衣襟,胸口的疤痕正褪成淡金色的北斗七星,最亮那顆指著莫斯科的方向。
晨霧中,拆遷隊的帳篷不翼而飛。舊址上冒出簇簇紫花地丁,每片花瓣都嵌著微雕的泥人張絕活。王嬸抻著晾衣繩大笑:“這花種叫'釘子戶',專治各種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