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父女二人嗎？”

遠處的街巷角落，鐵羽書生質問手下鏢師。

“這……屬下看他滿頭銀灰，還以為是八旬老漢，哪成想竟然少年白頭……”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鐵羽書生目光從弟兄們臉上劃過，另外三個鏢頭也都在此。

此刻都做縣衙捕快打扮。

鐵羽書生對身前那漢子拱手道：“有勞柳耆長了?！?

柳林，臨江縣耆長，大星位，使得一手好刀法，此次負責集市的治安。

“哪里哪里，外來人形跡可疑，身為耆長理應前去探查。”

柳林帶著臨江鏢局人馬偽裝而成的捕快出了巷口，百姓頓時讓開一條道來。

鐵羽書生折扇輕揮，嘴角含笑，一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樣子。

大哥陸風的擔憂不無道理，但因此監而不動太傻了。

這不，讓手下人披上官家的皮，辦起事來簡單多了。

官衣是從大哥那偷拿的，鐵羽書生很早就發現大哥在偷偷摸摸紡織官衣，除了捕快的，還有耆長的。

別說，手藝不錯，和真的官衣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來。

柳林左看看右看看，裝模作樣巡視集市街巷，最終停在包子鋪前。

步入雨棚，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攔住準備結賬離去的二人。

“二位少俠看著面生，敢問何方人士？”

徐如卿走南闖北慣了，面對盤問對答如流。

梁緣前朝時本就生在揚州，口音比徐如卿拙劣的模仿正多了，回道：“揚州朔野人士?！?

柳林心頭一驚，這口音那叫一個地道。

他去過朔野，還真就這個味兒。

“可有路引憑證？”

徐如卿倒是拿得出來，梁緣可是純純的黑戶，閻王爺那都不一定有名。

不過梁緣也不是嚇大的，軟飯吃多了，唬人那套張口就來。

“回大人的話，我夫妻二人日前去隱霧山還愿，不料突逢山雨，堪堪撿回一條命，路引憑證都遺失了，正愁怎么回去，大人來的正好，可否幫我們開個新的？”

“啊，那就是黑戶！”

柳林露出恍然之色，對徐如卿塞來的銀錢孝敬無動于衷。

“大人，我們夫妻二人都是良民！”

“既是良民，去隱霧山還哪門子愿？不知道那是生人禁地嗎？”

梁緣老老實實道：“回大人，月前家妻突然臥床不起，尋了郎中怎么看都說沒病，猜測招惹了邪祟。”

“眼看愛妻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即將撒手人寰，我愁得一夜白頭。”

“幸得一游方道人路過，請來隱霧山山神鎮壓邪祟，家妻果然好了，特來隱霧山敬香還愿。”

梁緣一臉的凄苦后怕，緊緊拉著徐如卿的手，給徐如卿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演技什么時候這么好了？連她都快信了！

“隱霧山山神？”

柳林環顧左右，山神的傳說的確不少，但多是以訛傳訛嚇唬小孩的。

不過梁緣說的情真意切，句句真情實感，不似作假，頭發也是真白。

要在平常他就信了，給這對苦命鴛鴦補上路引，放他們走。

奈何今天要還臨江鏢局的人情。

柳林嘆了口氣，“沒辦法，規矩就是規矩，又不是今天定的?！?

“把兵器和包裹都交上來，跟我們到衙門走一趟吧?！?

“帶走！”

柳林一擺手，頓時有捕快圍上前。

梁緣擋在徐如卿前頭，“大人且慢！”

“家妻自痊愈后膽子就小，昨天又剛撿一條命，不能再受驚嚇了，我來?！?

柳林暗暗點頭。

“娘子別怕，各位大人都是行俠仗義，為國為民的好人，不會傷害我們的，乖～把劍給我～”

聽到梁緣對自己柔聲親昵的稱呼，徐如卿打了個激靈，紅著耳垂，乖乖地松開寶劍，任由梁緣交給一旁的捕快。

可到包裹這里說什么也不肯撒手，甚至張開嘴去啃梁緣碰包裹的手。

梁緣無奈地對柳林道：“大人您看……”

“就這樣吧?！绷值?。

周遭捕快心頭焦急，他們此來除了想查二人身份，還想查那女人手里的包裹，看看有沒有墓里的寶貝。

除了臨江鏢局，只有這倆人在隱霧山活動，瓜田李下，嫌疑很大！

“大人，我們……”

“嗯？”

柳林眉毛一挑，臨江鏢局的鏢師頓時不敢多言。

他心頭冷哼，這群江湖泥腿子，太沒眼力見兒。

旁邊那么多百姓看著呢，都被這對苦命鴛鴦的故事觸動。

梁緣那句“行俠仗義，為國為民”聽得他甚是舒坦。

能在百姓面前多些聲望，落到縣令大人耳邊也好聽。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小鎮，留下鐵羽書生和三位鏢頭雨中凌亂。

不是說好的查身份和包裹嗎？怎么帶走了？

不明白具體發生什么的四人只好暗中尾隨。

鎮外的官道上，徐如卿耳朵動了動，感知到身后的柳林不見了，遠處還有四道氣息若即若離！

梁緣摸了摸她的腦袋，示意她不必多想，自己心中有數。

對于梁緣假借夫妻名義明目張膽占便宜的行為，徐如卿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她不僅要忍住，還得乖乖配合，免得露餡。

“行了，就這里吧。”

鏢師們不裝了，此地無人，柳耆長功成身退，接下來就看他們的了，當下圍住梁緣和徐如卿。

“你們想做什么？”

周圍沒人，梁緣也不裝了，再不見任何卑躬屈膝，神色玩味。

“護得這么嚴實，包裹里裝的什么？打開給哥幾個看看。”

“可以?！绷壕壪攵紱]想一口答應。

“如卿，把包裹打開。”

“可是……”

梁緣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徐如卿解開包裹，將金縷玉衣展示給他們看，目光悲憫。

“?。?！”

眾人瘋狂揉著眼睛，臉上爬滿不可置信?！斑@是……玉衣！”

“看來大家的遺言都很統一嘛，省得我問了?！?

梁緣笑容燦爛，一步踏出，恍若颶風席卷海浪，拍岸而來！

閑庭信步間，風雨催城而過，只留下一地的血沫肉餅，混合在官道淤泥中。

鐵羽書生遠遠看到梁緣暴起，一掌拍碎一人，和程遠等人的死法逐漸重疊，嚇得腿肚子發顫。

身旁三個鏢頭更是呼吸驟停。

大哥的謹慎是對的，這等狠人他們拿什么招惹？

連尸變的機會都沒有，殺人償命就是一句笑話！

梁緣的殺意透過層層密林投射過來，將四人攝在原地，嚇破了膽，動都不敢動。

深切感受到了一種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梁緣和徐如卿慢條斯理地靠近，每一步都踩在他們心尖。

別說生死搏命，連跑路的勇氣都沒有。

“看到包裹里有什么了嗎？”梁緣走到其中一個鏢頭面前。

“看……看到了，不不不，沒看到，什么都沒看到?！?

“別緊張，沒看到也沒關系，如卿，把包裹拿給他們看，多看兩眼?！?

徐如卿捧著玉衣大大方方給四人看。

“我們原本無冤無仇，我甚至不認識你們?！绷壕壭呛堑?。

“嗯嗯嗯嗯！”四人連連點頭。

“開心點，現在有仇了?！绷壕壟牧伺纳砬扮S師的肩膀。

咔嚓——！

骨骼不堪重負，垮塌下去，連慘叫都沒有人就塌了。

輪到鐵羽書生時，不甘，懊悔，恐懼等等情緒全都消失不見。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梁緣，平靜地介紹自己的名字：“我叫鐵羽?！?

“我不在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