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晦心滿意足看著紙上的設計圖，放下了手中狼毫毛筆。

李封小心翼翼拿起白帛，不可思議看著林晦。

“林公，這設計圖當真神奇，我已能夠想象出，這房子建出來是何等宏偉。”

白帛上畫著的是林晦規劃的鹽丁新屋舍設計圖，其中不僅標注了屋舍大小，一個屋舍住十個人，同時還劃分了衛生間和下水道。

“林公愛護鹽丁，要給鹽丁建新屋舍，在下理解，不過這衛生間和下水道是何種事物？”李封心中豈是有些不太理解。

林晦耐心給李封解釋了一番，同時讓李封負責選拔建筑人才。

“兩千鹽丁，必有擅長建筑之人。”

回味著林晦這番話，李封搖了搖頭，鹽丁哪里會有這種人才？

不過這是林晦的吩咐，自己也不敢怠慢，只能先去找幾位管事商量商量。

……

東漢末年大災不斷，而大災之后必有大疫。

林晦讓鹽丁建新房子，原因有兩個。

一是給鹽丁建新屋舍，劃分了下水道和衛生間，能夠最大程度預防疫病在鹽丁之間蔓延。

二來，在建新屋舍的過程中，本身就是在培養鹽丁的紀律和相互之間的感情。

一個組織的凝聚力，是在不斷戰斗和訓練中培養的。

現在，林晦安排的建房任務，便是鹽丁們的一個訓練項目。

安排好建房計劃后，林晦讓鹽卒帶著自己來到了鹽池官衙的兵器庫。

負責看守兵器庫的鹽卒是個獨眼龍，走起路來也有些不自然，右腿似乎受過傷。

“林大人，這兵器庫已經許久未使用，里面蜘蛛網叢生，無人打掃……”

“你開門吧。”林晦打斷了獨眼龍的喋喋不休。

看到林晦執意要開門，獨眼龍便不再廢話，銅鑰匙插進銅鎖里，又抽又插，攪來攪去，弄得滿頭大汗。

“大人，這個鎖有點生銹了，不好開。”獨眼龍擦了擦臉上的汗，有些尷尬。

“要是打不開，直接叫人砸鎖吧。”林晦神色淡然，一副不開門誓不罷休的模樣。

獨眼龍深吸一口氣，“大人，我再試試，鎖砸壞了還得重新買一個，著實不美。”

說罷，又擺弄了一會。

開了。

推開包著銅皮的桐木門，鐵銹和鹽鹵的腥味，還有灰塵腐朽的氣味混在一起，呼嘯而來。

林晦忍不住捂住鼻子，后退了幾步，讓這腐臭的空氣散一散。

武器庫內沒有窗戶，外面是白天，庫內卻暗淡無比，只有屋頂有幾處裂縫，透露出幾絲天光。

守庫鹽卒獨眼龍低著頭笑了笑，從旁邊找了一個火把，又弄了半天才點燃。

“大人，我在前面帶路。”

武器庫內的四周墻壁上，兵刃林立。

有很多奇形怪狀的武器，林晦都不認的。

他只能認出刀槍劍戟，長矛，其他的一概不認識。

兵器的造型各不相同，但有一點很一致：

上面都布滿了蜘蛛網。

獨眼龍沒有騙自己，這兵器庫果然很久沒有使用了。

“這兵器庫為何沒有人維護？”林晦忍不住問道。

獨眼龍將火把舉高，點燃了墻壁上的燈火，緩緩轉過身來：

“大人，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哪里還需要武器庫呢。”

林晦呵呵一笑，“天下承平已久，我看未必吧。南匈奴心懷鬼胎，鮮卑族每日犯邊，談何承平？你這老卒，莫不是在說反話？”

獨眼龍連道不敢，“大人身為鹽丞，竟也懂邊境之事。南匈奴和鮮卑之患，有并州兵馬抵擋，大人可高枕無憂。”

林晦看著獨眼龍的樣子，突然問道：“你莫非參過軍？和鮮卑賊交過手？”

獨眼龍鹽卒顯然沒料到，林晦眼光竟如此毒辣，自己是哪一點暴露的？

“不必扭扭捏捏，一般鹽卒都是從鹽丁而來，哪里知道南匈奴、鮮卑、并州兵馬之事，便是這一點暴露了你。還有什么想問的？”似乎是看穿了獨眼龍的疑惑，還沒等他開口，林晦便冷笑著說了出來。

獨眼龍直接震撼的睜大了眼睛，像是看神仙一樣看著林晦。

“大人，莫非你有讀心術不成，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

“你是哪一年參軍的，為何淪落至此？”林晦懶得說其他廢話，直接問到最關鍵的問題。

獨眼龍看到林晦如此態度，也不敢東拉西扯，老老實實開口道：

“我是三年前，跟著田晏將軍討伐鮮卑……”

林晦突然想起，當初修畦田時，楊文曾經給張奉說過。

三年前，朝廷派夏育、田晏、臧旻三人各率一萬騎兵攻打鮮卑，只可惜全軍覆沒，只剩下幾十騎。

“你們討伐鮮卑，然后全軍覆沒，就你活下來了？”

“林大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此事極為隱秘，最低也得是太守級別的官員才能知曉。”

獨眼龍傻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并不存在林晦這個人。

巧了，說這件事的人恰好就是個太守！

林晦接著問道：

“你們三萬騎兵，為何會打的如此凄慘？鮮卑賊當真如此厲害？”

獨眼龍似乎是回想起了當初的戰場，情緒瞬間激動起來：

“深入漠北，糧道被檀石槐輕騎截斷，輜重盡喪，空著肚子，連拿起弓弩的力氣都沒有，要怎么打！？”

林晦眉頭一皺，繼續追問道：

“為什么要追的如此深入？”

“鮮卑本身就對草原地形十分熟悉，又是一人三馬，日行三百里，我們漢軍重甲騎兵，日行八十里就不錯了，敵人來去如風，我們就是敵人的活靶子，硬生生被耗死！”

林晦頓時明白，這是被放風箏了。

“可恨田晏此賊！貪功冒進，葬送我一萬同袍！”獨眼龍緊緊握住拳頭，指甲刺破手掌，攥出血來。

“如果讓你重來一次，你打算如何做才能贏檀石槐？”

獨眼龍的右眼放出亮光。

“若是重來一次，必定輕騎上陣，征發五十萬民夫，步步為營，絕不分兵，以十倍兵力，圍殲鮮卑千騎沖鋒隊，日積月累，鮮卑必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