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兄，袁紹雖然被我看穿了底細，但是其人謀算之深，足以自傲，在當今天下英雄之中，足以排在前列。”

騎在馬上，伴著兩側農村屋舍的春煙裊裊，裴茂談興大發。

“孟德兄游歷天下，見多識廣，見過的英雄豪杰定然比我多。

就是不知道，在孟德兄的眼中，還有誰能夠稱得上是天下英雄！”

馬蹄聲噠噠，身后的鹽兵們軍容嚴肅，只有寂靜的腳步聲。

裴茂的問題，讓曹操眉頭一皺。

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確游歷天下了一段日子，不敢說了解天下英雄，但是有名的英雄人物，曹操自認為還是有一番見解。

沉吟片刻，先試探性的提出了一個人物：

“裴兄，袁紹英姿，你我二人皆有定論。

那袁紹之弟袁術，袁公路如何？

此人雖然才能不及袁紹，但出身比袁紹更加純正，如今在朝中擔任議郎，頗有才名，可成英雄否？”

裴茂隨著屁股下的馬匹搖晃，臉上毫無表情波瀾：

“袁術此人志大才疏，全靠汝南袁氏的門第和聲望，才有趨炎附勢之徒愿意替他吹捧，若是論實際才學，不如孟德兄遠矣！”

曹操點了點頭，裴茂所說，和他心中所想一樣。

袁術此人他在洛陽早有接觸，氣度狹小，目光短淺，世家子弟的缺點他一個不少，當初自己和袁紹結交，沒有和袁術結交，據說此事傳到袁術耳中后，還引起了袁術的不滿。

袁術曾放言說，曹孟德出身宦官，不配相交。

曹操聽后，只是一笑而過。

畢竟在他眼中，袁術就是一個被袁氏寵壞的熊孩子，不值一提。

既然裴茂否定了袁術，那說明裴茂并不是以家世來論英雄。

馬蹄聲漸漸加快，行軍速度又快了一些，曹操看著行進的隊伍，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人物：

“裴兄，若是不論家世，那吳郡富春孫堅孫文臺可稱為英雄否？

孫堅其父為寒門庶族，種瓜為生。

孫堅十七歲時，隨父行船，到了錢塘時，遭遇海盜劫掠商船。

他假扮官兵鳴鼓震懾，海盜潰逃，由此成名。

十八歲時，會稽郡許昌有人叛亂，自號陽明皇帝，孫堅一人招募千人，聯合州郡官兵，以雷霆之勢鎮壓叛亂，升任揚州刺史部郡司馬。

孫堅此人出身貧寒，但勇猛剛毅，足以稱為英雄吧？”

曹操說完，自信看著裴茂。

誰知裴茂搖了搖頭，淡然道：

“作戰勇猛，只知沖鋒陷陣，到頭來也不過軍中一先鋒耳，談何英雄？”

好大的口氣!

曹操不可思議看著裴茂，竟然連孫堅都不放在眼中？

眼珠子一轉，曹操又想到了一個人物：

“安定郡皇甫嵩，出身將門世家，叔父皇甫規為大漢名將，其父皇甫節為雁門太守，家族文武兼修，皇甫嵩年少熟讀兵法，精通詩書，乃是文武雙全的英雄！”

裴茂呵呵一笑，開口道：

“皇甫嵩倒是不錯，但此人過于謙遜，拘泥于禮制，過于看重自身名望，不是能夠力挽狂瀾的英雄。”

皇甫嵩也看不上？

曹操撓了撓頭發，自己說的這幾個人裴茂都看不上。

莫非他嫌棄這幾個人都是地方豪強，而不是士族出身的朝堂大員？

想到這里，曹操又開口道：

“范陽盧植，天下名儒，可稱英雄否？”

裴茂放聲大笑，指了指曹操：

“孟德兄，你摸著自己良心，你真心會認為儒家宗師是英雄嗎？”

曹操尷尬一笑，在自己心中，儒家宗師的確稱不上是英雄。

如今朝堂宦官當政，民間百姓生活水深火熱。

儒家宗師能夠力挽狂瀾么？

不行。

盧植做不到，鄭玄也做不到。

“裴兄，南陽張溫如何？年紀輕輕便入了尚書臺，可稱英雄否？”

裴茂搖搖頭：

“南陽張溫，和袁氏、楊氏關系莫逆，能進入尚書臺，也是靠了家世關系，不足以稱英雄。”

曹操倒吸一口涼氣。

本以為自己就足夠裝了，沒想到裴茂比自己更能裝。

說了這么多人，竟無一人能入裴茂眼中!

曹操不想再猜了，直接問道：

“裴兄，那你以為，誰能成為天下英雄？”

“哈哈哈哈，問得好！

天下英雄，唯孟德兄與茂耳！”

裴茂放聲大笑，驚得曹操猛然握緊手中韁繩。

胯下之馬受驚，猛然揚起前蹄，差點把曹操摔下馬去！

“孟德兄！”

“曹大人小心！”

這一番變故讓眾人發出驚呼之聲。

曹操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放開手中韁繩，安撫著坐騎。

頭上冷汗直冒，忍不住擦了擦汗，故作震驚笑道：

“裴兄說笑了。

河東衛覬，將安邑縣治理的井井有條，各種別出心裁的制度，讓我耳目一新，豈不是英雄？”

裴茂搖頭道：

“伯儒兄守成有余，開拓不足，距離英雄還是差了一些。”

雖然被裴茂說成是英雄，好像有點被看透了隱藏在心底里的秘密。

但曹操心中還是有些高興。

就是不知道裴茂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是想把自己收為部下？

還是想要投奔自己？

曹操有些搞不懂。

不過，一個人名突然出現在曹操腦海里。

林晦！

安邑縣的一切改變，其實是林晦造成的。

“裴兄，天下英雄你還少算了一個人。”

裴茂皺眉，開口道：“哦？少算了一人？是誰？”

曹操神秘一笑：“林晦。”

聽到這個人名，裴茂臉色頓時一白。

雙手都打了一個哆嗦。

隨即緩緩道：

“林晦不算英雄，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人。”

……

“……不是人，難道是妖怪不成？”

曹操哭笑不得。

看來，林晦給裴茂造成了很大的陰影，甚至都被裴茂開除了人籍。

曹操還想再說什么，但是看到裴茂臉色蒼白，一言不發。

頓時便沉默下來，也不說話。

心中對林晦卻更加好奇起來。

他到底做過什么，讓裴茂對他如此恐懼？

馬蹄聲陣陣，隊伍的行軍速度越來越快。

但是身后的鹽兵們依舊步伐一致，絲毫沒有落下距離。

這讓曹操心中再次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