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外偷聽的戈爾瞬間精神起來,他心中暗想:“我就知道這小混蛋吃軟不吃硬。跟我耍手段,你還是太年輕了?!?
他把腦袋湊近,準備隨時沖進去。
“……夢見過一些奇怪的東西?!?
審問室,安德森眼底閃過一抹冷意。他對維克托特這么好,把圣水、圣典全送給他了。
可他,竟敢欺騙自己!
安德森壓抑著心中怒火,臉上依然保持微笑,靜靜聆聽。
維克托特摸著奢華的《圣典》,在心底說:“抱歉,神父。有些事,我真的不能告訴你。”
但是,他還想告訴安德森一些關于邪教獻祭的線索。
“昨天晚上,我夢到自己躺在高臺上。地上有個大大的圓圈,它還會發(fā)光呢?!?
“一群人圍著它,大家都在低頭祈禱。然后,我感覺自己越來越輕,竟然飛起來了!”
他像真正的小孩子一樣,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我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突然!”
“突然怎么了?”安德森連忙追問,戈爾也把身子探到門后。
“醒了?!?
“醒了?”安德森瞪大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像傻子一樣,連忙追問:“什么是醒了?”
“醒了就是醒了。神父,你做夢不會醒嗎?”
“我……我的意思是,你在哪里醒的?”
“當然是家里呀。”維克托特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神父睡覺會夢游嗎?”
“我當然不會。”安德森站起身,語氣變得有些冷淡,“羅蘭,我可以直白的告訴你,那不是夢。”
“那是昨晚真實發(fā)生過的事——天啟秘社舉行的邪惡獻祭。而你,正是他們送給邪神的祭品?!?
“你感覺自己越飛越高,實際上,你的靈魂已經(jīng)離體?!?
“抱歉,孩子?!卑驳律壑虚W過一縷惋惜,突然提高聲音:“戈爾,進來吧?!?
“怎么樣,我沒說錯吧?只要你配合,他一定會說實話?!?
“我相信,你的小腦瓜里一定還有其他線索。對不對,小羅蘭?”
維克托特瞬間反應過來,這兩人狼狽為奸,一起算計自己。
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還假裝對自己動刑。他們的目的,就是讓自己毫無保留的信任安德森。
“神父,我這么相信你?!?
“夠了,羅蘭。這不是相信與不相信的問題,而是正義與邪惡的戰(zhàn)爭。”
“你的父母是邪教徒,至于你……則是邪教徒之子。”他用炙熱的唇齒,講出冰冷無情的話語。
“幾小時前,我認為你是無辜的羔羊。而我作為神父,有責任也有義務拯救你?!?
“但是,你竟然對我隱瞞真相!你知不知道,這對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戈爾,找巫師來吧?!彼叽俚?,“飄升的靈魂落回舊巢,說他們不曾窺見邪惡的樣貌??赡切╆幱芭c死亡,早已在靈魂墜落的剎那,繡進眼瞳深處。”
“羅蘭,巫師將控制你的大腦、窺測你的靈魂。如果你的靈魂真被污染,我將親自送你登上刑場?!?
“你將在火焰中懺悔過往,待罪惡焚盡后,你會重回圣光的懷抱。”
“啪、啪、啪~”
戈爾有節(jié)奏的為他鼓掌,“神父不愧是神父,連說話都充滿律動。”
“從情感上,我有點相信你8歲就能寫詩,叫什么來著?”
“十四行詩?!?
“哦,你寫了十四行?”
安德森送他一個蔑視的眼神,讓他自己慢慢體會。
就算戈爾植入圣骸骨又怎樣,這種高貴的詩體,他永遠無法掌握。
“戈爾,你應該去找巫師進來?!?
“如您所愿,安德森神父。”
維克托特沒有吵鬧,只是靜靜地看著安德森。
曾經(jīng),他對別人付出過信任,直到收獲充滿惡意的背叛。
不,這甚至不是背叛,而是虛偽的友善。
“這個世界,只有自己才值得相信?!彼従忛]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傲的弧度。
木底帆布鞋第七次剮蹭地面,腳步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平穩(wěn)且均勻的向此處邁進。
安德森和維克托特對視一眼,前者立刻推開審問室的鐵門。
“懷特曼巫師,愿圣光與你同在?!?
“多謝關懷,神父?!遍T外的男巫聲音沉穩(wěn),“真理的光輝無處不在,我只是追尋真理的愚者?!?
他朝里面看了一眼,冷笑道:“侍奉圣光的神父啊,依然對小男孩情有獨鐘。”
“也對?!?
“他們天真可愛,皮膚像牛奶一樣滑嫩。而且,又不會懷孕,不是嗎?”
“放肆!”安德森的聲音充滿威嚴,不容置疑。
他胸前的螺旋銀墜驟發(fā)冷光,地板縫隙間鉆出帶倒刺的荊棘,“巫師,閉上你這該死的嘴。你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神圣的褻瀆和污蔑?!?
懷特曼不為所動,嘴角掛著笑意:“比起擔心我的嘴,您不妨查查告解室。那些聆聽罪孽的銀荊棘,根系已經(jīng)爬上主教情婦的梳妝臺了?!?
“到此為止吧!”戈爾急忙介入,攔住口無遮攔的巫師:“懷特曼,你不是來吵架的?!?
“安德森,他是追尋真理的巫師,你不要跟他計較……”
“我在辦公室等你!”安德森撂下一句話,撞開巫師的肩膀。
“你啊你,就不能管管自己這張破嘴?”戈爾恨鐵不成鋼的教訓道,“但凡少說幾句,你也不會一直留守檔案室?!?
“我倒覺得檔案室挺好的,清凈?!睉烟芈柭柤?,壓低聲音說:“你怎么知道安德森一定會生氣?每個神父,都有當主教的夢想。”
“你故意的?”
“一半一半,給他們找點麻煩,我也開心。你不是在調查慈幼院嗎?”
戈爾眼睛一亮,迅速想到什么。
維勒弗瑞大教堂和圣光慈幼院,就像密不透風的大鐵桶。即便他是共鳴者,也難以深入調查。
可是,如果主教和神父爭斗起來呢?如果宗座派遣特使,徹查教區(qū)問題呢?
到時候,他就有足夠的空間查明真相。
“謝謝你,懷特曼。”
“咱們兩個還用說謝謝,里面的小鬼是怎么回事?”
“他叫維克托特·羅蘭,昨晚邪教獻祭儀式的幸存者……”
懷特曼暗暗點頭,眼神偷瞄戈爾領口下的鎖骨。他越發(fā)篤定,這根圣骸骨的能力是辨別謊言。
“這里交給我吧?!?
“你辦事,我放心。唉,又要對付那個自命不凡的神父了,頭疼。”
兩人相視一笑,戈爾提著泥瓦匠離開了。
身著深灰色長袍的巫師走進審問室。
他頭發(fā)整齊的向后梳攏,幾縷銀絲悄然夾雜在烏黑之中。高挺的鼻梁上,架著半框眼鏡。與其說是巫師,倒不如說是學者。
懷特曼輕輕關上大門,沒有跟維克托特交流的興趣。他的目光從對方臉上一掃而過,戒面閃爍藍光。
轉眼間,靛藍墨水瓶、黃銅測繪儀、星軌沙漏、七弦琴、認知棱鏡,五件物品按照從左到右的順序,整齊的擺放在桌子上。
“會寫字嗎?”懷特曼明明站在桌子后面,聲音卻從自己左耳冒出來了。
維克托特搖搖頭,想說點什么。他張張嘴,卻發(fā)現(xiàn)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很好?!?
懷特曼拿起認知棱鏡,貼在他的眉心,“如果不想變成白癡,就不要抵抗。就算抵抗,也沒用?!?
他用戒指叩擊琴弦,頓時發(fā)出清越的“滴答”聲。
維克托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一縷無形的力量,把自己的心臟與七弦琴緊緊相連。
心臟每跳動一次,琴弦便撥動一次。
“這就是巫師的力量?”
懷特曼扭頭看了他一眼,說:“沒錯,這就是巫師的力量。”
“他怎么能聽到我的想法?難道是通過七弦琴發(fā)出的聲音?”
“你確實很聰明。”
他手里的測繪儀像只蜷縮的蜘蛛,主體是十二個同心齒輪。當注入墨水后,七根探針自動展開,刺在厚重的羊皮紙上。
“先校準你的靈魂坐標?!?
一根金釘出現(xiàn)在懷特曼手中,刺透膠質化的認知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