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特踏上鑲有草紋的地磚上，每一步都要遵循內務大臣昨晚教導的“宮廷小步”——步幅不超過30厘米，且腳跟先觸地。

穿過鏡廊，他需要踏上海妖階梯。階梯兩側的青銅海妖雕像，不斷噴出玫瑰花香的水霧。

每級臺階的高度、角度經過特殊設計，迫使覲見者以躬身前傾的姿勢攀爬。

維克托特走到階梯盡頭，往前看去，沒有大廳、走廊，只有一望無際的云海。

往上看，懸浮的花園高不可攀；往下看，云下的世界猶如深淵。

蒙克萊爾靜靜地站在他旁邊，低語道：“所有榮光源于陛下。”

他轉頭看向維克托特，似乎在期待對方回答自己。

維克托特咬著牙套，動動嘴都感到疼痛。他白了對方一眼，望著上方緩緩降落的水晶臺。

正方形的水晶臺不偏不倚，當好落在海妖階梯盡頭。

他隨著內務大臣的步伐，一前一后站了上去。

蒙克萊爾見狀，眼底閃過一抹驚嘆的光芒。

要知道，即便是常居帝都的貴族，第一次踏上水晶臺也會感到緊張，甚至惶恐。

可維克托特臉色平靜，嘴角甚至閃過不屑的笑容。似乎，這種東西對他而言很尋常。

“我一定是想多了。”蒙克萊爾微微搖頭，否定了內心的猜測，“一個膽子大、運氣好的賤民罷了。”

水晶臺載著兩人在高空移動，平穩且快速的停靠在上層花園的碼頭上。

眼前的黃楊樹林被修剪成迷宮，不時有機械夜鶯從枝丫間起落。

當維克托特走進迷宮時，站在迷宮上的夜鶯們同時轉頭，用黑色的小眼睛緊緊盯著他。

“不用記路。”蒙克萊爾輕笑道，“花園迷宮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外人是記不住的。”

維克托特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往前走。

十分鐘后，他走出了迷宮。

眼前豁然開朗，一條由水晶臺拼接的小路，筆直的延伸到遠處白金色的涼亭里。

沒有過多的裝飾、沒有過多的顏色，只有兩個字：純凈。

蒙克萊爾的手掌扣住維克托特的肩膀，說：“陛下正在議事，我們在這里等。”

他沒有說等多久，因為他也不知道。

從昨天晚上開始，貴族、教士、官員……他們紛紛涌到陛下身邊，關心身體、獻言獻策。

蒙特克萊爾必須從中分辨出，哪些是阿諛奉承，哪些是虛偽逢迎。

他必須用最有力的手段，鎮壓刺殺者背后的組織和人員。

從早晨到中午、從中午到深夜，蒙克萊爾和維克托特一直站在那里。

直到北空的三顆明星連成一條線，涼亭里才有了變化。

身著華服的各色人等從中走出，借助周圍的水晶臺落回下層。

“不要失禮。”蒙克萊爾抬腿前，再次警告。

他邁開僵硬的雙腿，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維克托特咬著牙，恨不得把對方一腳踢下去。

看似簡單的花園涼亭，能同時容納兩百名貴族。侍從用鍍金長桿挑起帷幔，示意兩人可以覲見。

維克托特深吸一口氣，在蒙克萊爾的監督下，完成了三次屈膝行禮。

隨后，他才被允許進入涼亭。

他偷偷抬起頭，看到皇帝坐在銀白王座中。侍從們端著托盤，如同雕像一樣，等待召喚。

王座右下方，伊莎大公主和阿格尼絲拖著數米長的錦緞裙裾，似乎在和皇帝聊些什么。

蒙克萊爾向皇帝微微欠身，隨后朗聲吟誦：“維克托特·奧斯特·羅蘭覲見。”

皇帝用眼神掃了一眼，示意維克托特可以上前。

按照蒙克萊爾教導的禮儀，維克托特覲見時有三級距離。

第一級：垂目，視線觸及皇帝的靴子，不能超過腳踝；

第二級：垂目，視線至皇帝胸口的勛章鏈墜，不能高過第1顆紐扣；

第三級：垂目，視線下頜線，不能高過鼻尖。

每一級，代表皇帝對你的親近程度。作為普通人，維克托特只能站在第一級的位置。

他緩步走過去，隱約能聽到三人的交談。

似乎，皇帝在討論阿格尼絲已故的父親，和他曾經的導師索倫海姆。

“羅蘭？”陛下轉頭看過來，問：“你制服了刺客，想得到什么獎勵嗎？”

維克托特搖搖頭，用盡量短的詞句回答：“我是陛下的子民、帝國的公民，我愿意為陛下獻上心臟。”

說罷，他右手握拳，錘在左胸上。

“走近點。”

“是。”

維克托特走到第二級的距離，他只要抬起頭，就能看清皇帝的臉。

“帝國不乏武力強橫的強者、操控天氣的巫師，可是，卻缺少對帝國忠誠的人。”

“他們應該看看你，看看何為忠誠。”

皇帝嘆了口氣，問：“奧斯特子爵說，你在學習魔法？”

“剛開始。”

“我可以讓你去巫師塔，拜入九環巫師門下。你愿意嗎？”

維克托特心中冷笑：“‘我可以？’那不就是不可以嗎？”

“還問我愿不愿意，這重要嗎？”

維克托特躬身道：“陛下，我只是普通人。即便有些魔法天賦，也只能做些戲法。”

皇帝不置可否，接著問：“帝國科學院呢？你可以當一名學者，為帝國貢獻自己的智力。”

維克托特再次拒絕，“陛下，我上個月還是個文盲。”

“文盲？”

眾人聞言，無不忍俊不禁。就連一臉嚴肅的皇帝本人，也無奈的笑語：“以你現在的年齡，送你去科學院學習，確實太難為你了。”

涼亭里，唯有阿格尼絲偷偷翻了個白眼，“404又在裝傻充愣。”

沒錯，他上個月確實是文盲。

可他只用了幾周，就能通讀《圣典》；也只用了一周，就能用基礎的精靈文寫作。

如果這樣的人學習能力不行，那帝國大部分人都是傻子了。

不過，她沒有戳破維克托特的偽裝。而是靜靜的站著，靜靜的看他表演。

“帝鷹軍團怎么樣？”皇帝按住扶手站起身，緩步走下王座，“萊奧尼達斯很感謝你。你如果去帝鷹軍團，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蒙克萊爾，他的身份有問題嗎？”

蒙克萊爾連忙走出。

昨天早晨，他已經將阿格尼絲和維克托特的檔案送到陛下的書桌上。

既然陛下沒有提出疑問，那就默認了阿格尼絲給他偽造的身份。

“陛下，羅蘭家族確實是帝國貴族。雖然家道中落，但身份沒有問題。”

“不過，要加入帝鷹軍團需要貴族爵位。”

說罷，他靜靜的退到一旁，等待皇帝施恩于對方。

“爵位？”皇帝念叨著，看向自己的大公主，“伊莎，你覺得什么樣的爵位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