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問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先說左手。”
羅維攤開白皙的小手,“什么都沒有。”
“右手呢?”
“也什么都沒有。”他為了要裝出緊張的感覺,才死死握住拳頭。
戈爾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發誓,這個小混蛋在故意耍自己。
“咳……該死的邪教徒之子!”
“先生,他還是個孩子。”旁邊的隊員輕聲提醒。
“孩子怎么了?難道孩子就很無辜?”戈爾瞪大眼睛,厲聲呵斥:“你,你過來!”
“調查員先生?”
“過來!我給你上個祝福。”
“啪!”
一個過肩摔、一個高抬腿,年輕隊員又被提干幾拳,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
“記住,邪惡無孔不入。你們的仁慈和善良,就是砍向自己的兇刃。”
“現在,還有誰認為孩子不用審查?”
其他隊員看到同僚的慘狀,包括隊長在內,紛紛搖頭。他們一致認為,需要對邪教徒的孩子出重拳。
“很好,你們的信仰很堅定。”
維克托特的家雖然不大,但行動隊搜查得很仔細。地板被拆了、灶臺被砸了,連屋頂和樓梯都沒有放過。
他盡量盯著腳尖,不去看倒塌的灶臺,以免被發現什么。
地板下的小布袋不出意外被翻找出來,安德森興奮的跑過去,僅僅看了一眼,便滿臉嫌棄的丟在腳邊。
“有書籍之類的東西嗎?”
“沒找到半個字,神父。”
安德森剛一轉身,眼尖的隊員立刻把布袋塞進懷里。
20銅卡什能換1枚銀塔勒。小布袋里有一百多枚銅卡什,足夠自己去酒館瀟灑幾晚。
神父嫌臟,他們可不嫌棄。
看到這一幕的羅維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昨晚忍住沖動,沒有把熔液塑造成形。就算再不起眼的東西,也會被這群土匪揣進兜里。
“羅蘭……羅蘭?”
“叫我嗎?對,我現在是維克托特·羅蘭。”
他深吸一口氣,從此以后,維克托特·羅蘭就是自己的名字。至于“羅維”兩個字,只能深藏心底。
維克托特連忙抬頭,用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望著安德森。一只無害的人類幼崽,就是自己最好的偽裝。
“孩子,你的父母可能是邪教徒。”
他立刻睜大眼睛,右拇指暗中掐著左手虎口。一股疼痛感襲上心頭,眼淚更是撲簌簌的流淌下來。
“神、神父,我……”
“別害怕。”
“好孩子,”安德森蹲下來,手掌輕輕搭在他單薄的肩膀上,“他們犯下的罪行,跟你沒關系。”
“我的熏香告訴我,你昨晚去過礫石巷。”
維克托特心中一驚,低聲嘟囔:“我,我不知道……”
安德森擺擺手,示意他聽自己說完:“你睡著的時候,他們把你抱去礫石巷,然后又把你抱了回來。或許,邪教徒在你身上留下了什么。”
毫無疑問,神父是個聰明人!
他根本不用維克托特編造謊言,只耗費了2秒鐘,就推理出整個過程。
“這是5號圣水,可以治療疾病,消除詛咒和邪惡。”
他用中指、拇指夾住試管,透明液體在陽光下散發出溫和的光暈。
維克托特抬起頭,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有好奇、有疑惑、有不安……就是沒有同情和信任。
自己的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從某種意義上說,也算“邪神降臨”。
如果有可能,他想拒絕安德森的好意。然而他不能,除非他想被燒死。
“至少我的靈魂屬于人類。”維克托特深吸一口氣,緩緩攤開手掌。
當他接過試管時,聽到有人低聲嘀咕:“圣水對惡魔來說,像硫酸一樣致命。”
安德森和戈爾聞言,額頭頓時冒出三道黑線。惡魔配硫酸,相當于酒鬼配大麥果汁。
“你可真會比喻。”他們瞪了隊員一眼。
維克托特不為所動,輕輕拔掉塞子,將它放在唇邊。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一咬牙,仰頭把圣水全部倒進嘴里。
“初嘗綿,入喉甜。”
維克托特微微瞇起眼睛,似乎在回味圣水的滋味。一股暖意在體內游走,比陽光灑在身上還舒服百倍。
他能明顯的感受到,自己體內的暗傷正在緩慢修復。
“要是再來一管就好了。”
維克托特抬起頭,眼睛好似藏著星星,一閃一閃的望著安德森。
“神父大人,5號圣水好好喝呀,還有嗎?”
“這個、這個……”
安德森下意識的捂住腰帶,可人類幼崽無辜、純真的眼神,讓人難以拒絕。
“當然,孩子。”他忍著肉疼,抽出第二管。
圣水序號越低、純度越高、效果越強。相應的,售價也越來越貴。
最便宜的10號圣水僅要1銅卡什,街邊的乞丐都能買得起。
這足以證明,圣光平等地保護著每一個人,不分貴賤。
當然,如果你恰巧財力雄厚,圣光將更平等地保護你。
比如,售價20金索里的5號圣水。作為標準高階圣水,它對普通人而言近乎神物。
喝下它,就能立刻修復靈魂損傷、治愈傷病、驅除詛咒……
兩份5號圣水,總價40金索里,相當于安德森三個月的俸祿。
關鍵是,教堂不報銷!
安德森扭開臉,不敢看圣水被一口喝光。他,心疼啊~
然而,維克托特很想告訴他,這點量只夠潤唇。
看在對方嘴角抽搐的份上,他發自肺腑的大聲感謝:“安德森神父,你真是個好人。”情緒價值給的滿滿的。
“當然!”安德森用右手捏住衣襟,揚起長長的脖子,用吟唱的語調說:“愿圣光保佑你。”
“戈爾,我要帶這孩子回去。”
維克托特頓時嚇得一激靈。
自己怎么忘了,安德森是教堂神父。他可能是好人,但教堂里一定有人渣。
如果跟他回去,說不定會被天天檢查身體。
“我是拒絕呢?還是反殺呢?”
靈魂熔爐里的熔液依舊滾燙,它隨時可以變成利刃,捅穿人類的心臟。
“不行。”戈爾抬起手臂,拒絕的語氣十分堅定:“他是邪教徒之子,是我們眼下唯一的線索。他跟你回去,我們還怎么調查?”
“邪教徒之子?哼,圣水已經證明,他只是普通人。”安德森把維克托特拉到身后,“戈爾,你不應該對孩子有偏見。”
“羅蘭會住在圣光慈幼院,于晨禱中侍奉圣光、學習教義。”
“普通人?孩子?”戈爾冷笑一聲,質問道:“尊敬的神父,請你告訴我,今天逮捕的哪個不是普通人?舉行獻祭儀式的,哪個不是普通人?”
“是誰說,有人試圖召喚邪神降臨?是誰說,教會必須出重拳打擊?是誰說,我們要消除任何風險?”
戈爾的目光越過安德森,落在年幼的維克托特身上,“我怎么聽說,慈幼院最近有孩童失蹤?”
“一派胡言!”安德森激動地揮舞拳頭,“這都是邪教徒制造的謠言!”
他們像兩頭公牛,死死盯著對方,寸步不讓。
和煦的暖風從對撞的目光間掠過,卻帶不走半分凝滯的空氣。
此刻,蟬鳴陣陣,格外壓抑。
維克托特張張嘴,想說些什么。可想到自己的身份:邪教徒之子,他明智的閉上嘴巴。
“戈爾,你在質疑圣光嗎?”安德森率先開口,語氣嚴厲。
“我不是不相信你,神父。”戈爾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用平穩有力的聲音說:“我只是覺得,維勒弗瑞大教堂不干凈。”
……
沉默,猶如雷鳴一般震耳欲聾。
“不干凈?你竟敢說教堂不干凈?!”安德森氣到渾身發抖。
如果這句話出自主教大人,他不但不會生氣,還會反思自己的信仰是否堅定。
可眼前這家伙……一個市政廳的特別調查員,他何德何能,敢質疑教士?他憑什么,敢說維勒弗瑞大教堂不干凈!
“你給我解釋清楚!”
戈爾不語,只是一味地解開襯衣扣子。領口下,鎖骨透過皮膚閃爍金紋。
“圣骸骨……你!?你怎么可能……”安德森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現在,還有問題嗎?”
“那又怎樣?”安德森暗暗握緊拳頭,“就算你是共鳴者,也要按規則做事!”
“邪教獻祭由本地教堂和市政廳共同處理,我是神父,你只是特別調查員。”
“我職位比你高~”安德森的語氣有些發虛,他硬著頭皮掙扎道:“羅蘭已經通過圣水檢測,他要跟誰走,應該由他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