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小兄弟，這事是我弟的錯，給我個面子，把刀放下來，為了一百塊不至于，真不至于。”

楚千咬牙抬頭看著光頭，手里的刀握得更緊了。

就好像是一只被狼盯住的刺猬，怯弱而又莽撞。

看著渾身發抖的楚千，光頭猶豫一會，轉過身一巴掌拍到身后劉猴子頭頂：“來，給這位小兄弟道個歉”

劉猴子配合地點頭哈腰：“對不住對不住，小兄弟，都是出來混的，你早港咯，不就一百塊嘛，哪里用得著動刀動槍的，額還給你就是嘛。”

楚千放松下來，長呼一口氣，腿也不抖了，把刀插回褲腰帶里，拉起衣服蓋住。

“那就把錢還給我，要真錢。”

“這話港的，肯定是真的咯，放心。”劉猴子邊掏口袋邊打包票。

接過錢，楚千一指柜臺上的面包和喝了一半的二鍋頭：“算一算這些多少錢，我付給你。”

光頭又是哈哈一笑：“不用不用，小事，算我請你的，要不再拿點？隨便拿！小兄弟抽煙嗎？給你條煙路上抽。”

邊說著邊轉到柜臺后邊，抽出一條芙蓉王遞給楚千。

“哥。。”劉猴子欲言又止。光頭橫了他一眼：“閉嘴！”

楚千接過了煙。

光頭猶豫一下又假笑道：“能問一下小兄弟準備去哪嗎？別多想，我劉剛在常市相盧區這一片還算的上罩得住，手底下剛好缺人，要不，考慮一下跟哥混？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絕不會少了你的。”

劉猴子立馬附和道：“對對對，剛哥出了名的講義氣，罩得住，以德服人。”

楚千學光頭把煙夾到腋下，左手拿著面包，右手卻把好不容易拿回來的一百塊放到柜臺上面，嘴里說道：“老板講究，我也不客氣了。但跟你混這個事就算了，我在西省有親戚。煙酒面包我拿走，不夠的錢就算我的精神損失費，我走了。”

說完忍住沒看光頭和瘦猴的臉色揚長而去。

看著楚千頭也不回的背影，光頭臉色陰沉下來，臉上的橫肉一抽一抽的，兇相畢露。

他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弟湊到跟前。

“剛哥？”

“去，跟上這小崽子，看住哪塊地方，回頭告訴我。”

“好的。”

光頭吩咐完小弟，掏出個諾基亞8210走到一邊開始打電話。

“張教授？對，你好你好，我好像找到你說的東西了。”

“對對，很像，花紋跟你給我看過的差不多樣子。”

“好的好的，一定給你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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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常河格外靜謐，橫跨兩岸的常河大橋上也行車稀少，它建于民國時期，兢兢業業的為常市百姓服務了七十多年，早已被政府列為危橋，限制通行。橋下河邊步道有三三兩兩飯后散步的行人，低聲說笑。

如果現在有細心的行人抬頭往上面看，或許會發現橋頭與岸邊連接處的橋洞里有人影活動。

這下便宜賺大了，橋洞里楚千拿著芙蓉王左看看，右瞧瞧，樂不可支。

是的，這個橋洞就是他這半年來的住處，一塊看不清顏色的防水布底下胡亂鋪了些樹葉草根權當是床，邊上零零散散堆放著些能賣錢的瓶瓶罐罐。他對這地方還挺滿意，至少太陽曬不到，雨淋不著，因為在河邊，洗漱如廁也都方便。

除了蚊子稍微有點多。

楚千也不是沒試過去租房子，剛來常市的時候，他四處找過工作來著。

可正規單位公司的人一見他面就搖頭，問過年齡，紛紛拒絕。

倒是有個餐館想留他洗盤子打雜，才干半個月，被隔壁快餐店舉報雇傭童工，連帶著餐館老板被罰了好幾千，楚千愧疚不已，跟餐館老板面前哭的稀里嘩啦，老板當時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頭，也沒說其他的，就語重心長的一句話：“娃啊，回去好好讀書。”楚千臨走前，這大叔還硬塞了兩百塊錢。

他倒是想回去讀書，初中時成績還不錯呢，可他也打聽過，高中三年的學雜費至少要兩千多，這令他望而卻步。

在家里時就靠著爺爺在村里當個赤腳郎中把楚千帶大，爺倆相依為命許多年。村里人大部分都窮，有個頭疼腦熱能抗就抗著，基本就大病爺爺看不了，小病人家不用看這么個情況。

更何況這幾年爺爺身體越來越差，下地種兩丘菜都步履蹣跚的，楚千一一看在眼里，記在心頭，中考一考完，成績都沒查他就跑了出來，想學村里其他年輕人到城市謀生路，不說掙大錢，至少先養活自己吧。

結果殘酷的現實給他來了一個當頭一棒，工廠拒收，服務行業拒收。唯一一個可能沒什么年齡限制的是建筑工地，但他這瘦弱的身體擺在那里，稍微重一點的東西他都搬不動，在工地上待了倆小時就被工頭趕了出來。

走投無路的他一度差點淪落到要重操舊業，就是去別人家里討飯吃，是的，楚千記得自己小時候干過這事情。

最后是一位善良的清潔工大媽看他可憐，給他出了個撿破爛的主意，從自身的職業出發，手把手教會了他什么東西能賣錢，什么地方能撿到可以賣錢的東西。

天可憐見，總算是找到了一條活路。

算了，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先拋到一邊，楚千抓了抓頭發，摸一摸芙蓉王光滑的外包裝，眼睛又亮了，轉頭看向了橋洞外邊的天空。

說起來今天晚上的星星可真亮，那月亮圓圓的，看著就比平時更可愛，此時河面剛好刮起一陣微風，沐浴在月光下的柳樹枝丫輕輕搖擺，水面一片波光粼粼。

河風吹散了橋洞里白天留下的燥熱空氣。

“小老頭肯定沒抽過這個。”楚千想著，村里最富裕的王建軍家辦喜酒，那可是村長，散給村民的煙也就白沙呢。

剛剛想到得意處，腦子突然一陣一陣劇烈的頭痛，楚千雙手捂住腦袋，倒在防水布上翻滾。此時的楚千也沒察覺到，他左手手腕處一閃一閃的發出陣陣微光。

來了，這熟悉的疼痛。

楚千掙扎著使勁翻開防水布的一角，底下壓著個雙肩背包，他一把拉了出來，勉強背到自己身后。

天旋地轉中，他忽然想起來一個事情。

饅頭還沒買，完蛋。

這是他腦子里最后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