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么子咯，”劉猴子狐疑的盯著楚千，又把錢拿起來對著燈光反復仔細看了看，看完眼睛轉了兩圈，視線往下又瞧見楚千的人字拖，似乎回憶起了什么：“哦——，被換了假錢是吧？”

楚千一下子滿懷期待，腿都不抖了。

“可是，你憑么子港是額給你換的，有證。。。？”

這一剎那楚千血氣酒氣瘋狂上涌，握緊拳頭，激動起來打斷了劉猴子。

“我上午在你這買的水，你剛剛明明認出我來了，你還死不承認！”

“沒證據你港個屌，”劉猴子一臉無所謂抬手指向門外說著：“火車站這條街這么多商店呢，長的都一個屌樣，你港是在我這里買的水就是啊，額還港你自己記錯店子了呢?！?

“好，你不承認沒事，”看著耍無賴的劉猴子，楚千奇跡般的鎮定下來。

他緩緩從衣服里掏出一把帶鞘水果刀放在柜臺上，直視劉猴子道：“這樣，老板你聽我說，我呢。。?！?

話沒說完只見劉猴子蹭的一下跳到店門外面，雙手張開擋在身前，額頭冒汗盯著楚千驚慌道：“小兄弟，你冷靜點，這樣咯，額打個電話，你等等?！?

說完連忙掏出小靈通，一路小跑不見了。

見劉猴子跑掉，楚千也無所謂，找了張小板凳坐下來。

反正商店還在這呢，跑不了。估計是去報警了，報警正好，大不了警察來了實話實說唄。

他雙手撐住下巴，抬頭無意識的盯著店門外，外面的馬路上汽車的鳴笛聲此起彼伏，路邊人行道上人來人往，匆匆忙忙的，就像是在上演一幕幕無聊的情景劇。

他們也許都在為自己的生活奔波，忙碌，算計，因此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個店鋪里的半大少年。

少年此時心中的憂慮，緊張，不安，在這座浮躁繁雜的城市面前顯得那么的渺小，微不足道。

如同一只出生不久的幼獸，茫然的看著眼前洪荒大地上巨獸互相廝殺吞噬的畫面，眼底流露著對未知的不解和怯弱。

五分鐘，十五分鐘，半小時過去，肚子里那半瓶白酒已經全部上頭，只感覺整個天花板天旋地轉的。

劉猴子人影都沒見著。

楚千只能胡思亂想，之前一下午都沒捋清楚事情經過，這一會酒精刺激下他反而理順了。

這事得從清晨出門忘記帶水壺開始說起。他是想著趕在環衛工清理路面和垃圾桶之前出門，好多撿點東西。

結果走的急，水壺落住處了，走了一上午，從白云街走到相盧區，口干舌燥時才發覺。天氣又熱，路過火車站實在扛不住了只好下狠心去買瓶水喝。

平時他根本不帶錢出門，那張老人頭是早上特地去銀行取的，因為卡名是爺爺的名字還被銀行柜臺詢問許久，本來是想著要買條白沙回去看望爺爺，成品煙總比爺爺自己卷煙絲要方便是不。

買水的時候，劉猴子接過這張錢說是沒零錢找不開，就這么過了下手，給換了，手法老練，表情自然，楚千楞是沒察覺到一點異常，看劉猴子這樣子肯定也不是第一次干這個了。

一開始他不是沒想過報警，只是他以前聽人說過這種事情，只要當事人咬死不認，派出所也沒什么好辦法，畢竟人力物力有限，金額不大的話，很多受害人大抵是自認倒霉。

又半個小時過去了，坐在板凳上的楚千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卻吐不出來，為了省錢，他中午就沒吃東西。

“小老板，你這住一晚好多錢？”有顧客進來詢問。

楚千回過神，仰起頭沒好氣道：“我不是老板，老板不在，你去別家！”

“不在就不在，你兇什么，什么態度？”顧客罵罵咧咧走出門。

“怎么的，為了一百塊商店都不要啦？”楚千煩躁起來，邊嘀咕邊抓頭發，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走出店門觀望。

百米外，路邊劉猴子抓著手機正四處張望呢，剛巧有輛桑塔納一個急剎停在他身邊，車門打開，下來一個咯吱窩夾著手提包的光頭，花體恤，黑短褲，皮涼鞋，脖子還掛著一條小指粗的金項鏈。

劉猴子拉住光頭開始往楚千這邊指指點點。

楚千一下子醒了酒，揉眼睛搓臉再仔細一望，桑塔納里似乎還有倆人沒下車。

完蛋，這狗東西不是去報警，喊地痞流氓去了。

也是，他們干的這些勾當，敢報警才奇怪了。

要不要跑？不行，跑了錢就拿不回來了。

他立馬回頭走進店里，抓起水果刀。握住刀柄，他才稍稍有點安心。

大不了跟他們拼了，楚千心里發狠，不斷給自己打氣。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路燈依次亮起，遠處的高樓上無數個窗戶也陸陸續續點亮了或橙或白的光，并緩慢地向四周蔓延開來，在將黑未黑的天幕下形成了一張斑駁模糊的畫。車站廣場上依舊繁忙，路面車來車往，川流不息。

“我呢，家里是南水縣的，和人打群架把別人給捅了一刀，也不知道死沒死，就跑路跑到了常市，一百塊是不多，但我也只有這一百了，接下來我還得跑，可你把這一百給我換成假的，我跑不了的話只能坐牢，都是坐牢，我捅了一個也不在乎多捅一個，反正我還沒成年，判不了死刑，老板你說對不對？”

楚千低頭靠著柜臺，聲音微微發顫，這些話在心里編了一下午，總算說了出來。

眼巴前的光頭垂著手，夾著包，往那一站身高至少一八零，脖子跟腦袋一樣粗，滿臉橫肉，嘴角一道刀疤透著一股子兇氣，能感覺到他飽含侵略性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掃視。

楚千愈發忐忑，緊張的背后衣服都濕透了。

光頭審視的目光落到楚千的手腕上，身后的劉猴子適時湊了上來，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兩句。

光頭看看劉猴子，又瞧瞧拿著水果刀的楚千，忽然一抬手。

楚千一機靈，握緊手里的水果刀同時，卻見光頭用手從頭頂到下巴使勁一抹，臉上兇氣瞬間一掃而光。

“哈哈，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原來也是混道上的，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