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朗猜得一點不差。

當晚，臨近午夜時分。

石朗正在院中站樁，雙手如流云，熟悉渾元勁的發力功法。

咚咚咚！

急促沉重的敲門聲響起，院子小門都被敲得吱呀作響。

“石兄！急令！急令！”

門外正是霍昭的喊聲。

石朗剛要起身應門，忽見黑影一閃，霍昭竟直接翻過兩人高的院墻，落到石朗身前。

“霍兄，何事如此緊急？”

石朗早有準備，還是想問問情況。

“快走！立刻回司里！急令召回，一刻鐘未到，便要軍法處置！”

霍昭來不及解釋，看到石朗在院子里，面色一松，拉著他的袖子，從院墻翻了出去。

二人翻出院墻，在街道上快步走著。

深夜里腳步匆匆，除了他們二人，不遠處還能隱約聽到相似的腳步聲，急促有節奏，朝著城北方向趕去。

“霍兄，到底是何事？我今日在街上，見到一名校尉……”

街道寂靜無聲，只有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石朗盡可能壓低聲音。

可還是被霍昭打斷，霍昭面色嚴肅，輕輕搖頭，用手指了指耳朵。

石朗了然，當即閉口不言，埋頭趕路。

夜里路上無人，二人腳力頗快，一盞茶工夫便到了鎮陰司大門前。

此時，鎮陰司大門口燈火通明，將整個大院子映照得十分突兀。

二人快步走進去，繞過兩個走廊，來到一處演武場中。

石朗之前并未來過此處，這演武場方圓百米，頗為寬闊，旁邊擺放著十幾個武器架，各式兵器應有盡有，甚至連一些鉞、勾、叉之類的奇門兵器都有。

場中早已站定兩隊人馬，每隊約莫二十余人。

有一些是石朗見過的熟面孔，比如之前押送過他的周鳴等人，站在東邊。

隊列最前比眾人高出一頭的身影，身著盔甲，背后一柄方天畫戟直指蒼天，自然是白玉柔。

西邊，同樣站著二十幾人，各個身著鎧甲，最前方站著個身形不算高大的中年男子。

他面色蠟黃如紙，身子算不上壯碩，身后背著一長柄八棱錘，看起來與其身形極為不搭，不由讓人懷疑到底能掄得動嗎？

霍昭看到石朗的目光，便側過頭，低聲道：“那是韓福盛校尉，別看他身形不起眼，力量在司里可是數一數二的。”

石朗正聽著，目光突然被場中央的身影吸引。

那人雖鬢發皆白，面容卻似三十許人，身著玄色蟒紋官袍，正負手而立，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全場。

當他的視線掃過石朗時，瞳孔驟然收縮，兩道冷芒如實質般刺來。

石朗只覺后頸寒毛倒豎，仿佛被毒蛇盯上，渾身血液都要凝固。

“這便是鍛骨武者嗎？氣勢未免太強了吧？”

他心中駭然，連忙低下頭，避開目光。

此人多半便是鎮陰司巡察使——司馬凡。

沒過一會兒，司馬凡看看天色，大喝一聲：“仍有四人未到，若是此次任務不死，各領一百軍棍！”

聲音震得在場眾人耳膜生疼，旁邊典吏趕忙捧著黃楊木名冊，用朱砂筆狠狠勾畫。

“一百軍棍！”

下面眾人心中驚嘆，這軍棍可不必衙門的軟板子，每一棍下去都能把碗口粗的棗木棍打折，挨完一百棍，就算不死也得在床上躺半年。

這次任務若是不死，回來再領上一百軍棍，怕是半條命也沒了。

“此次林校尉在高柳縣之事，想必各位都聽說了，高柳縣遭五斗教襲擊，擺陣吸煞，煉化出了羅剎級別的地瘟鬼。”

司馬凡面色凝重，大聲說著。

下面眾人各個站定不動，面色微變，但并未交頭接耳。

石朗自然也是有樣學樣，不敢妄動。

這種時候，可不能當出頭鳥，被拉出來當做提振軍紀的靶子可就不好了。

就在這時，四個衣衫不整的漢子慌慌張張跑入場中，額頭還沾著草屑。

見到嚴陣以待的隊伍，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像霜打的茄子般縮在隊伍角落，大氣都不敢出。

“此次，派韓校尉和白校尉，各領二十精兵前往高柳縣，鏟除此鬼怪。本官仍有其他公務纏身，總指揮暫由韓校尉擔任！”

司馬凡環視四周說著，同時看向下面的韓福盛。

“是！大人！”

韓福盛向前一步，鄭重拱手。

白玉柔表情不悲不喜，看不出什么想法。

“閑話少說，即刻出發！若是不能鏟除此鬼怪，你二人提頭來見！”

司馬凡不耐煩地揮揮手，轉身便走，衣袍帶起的勁風，將地上落葉卷得漫天飛舞。

“遵命。”

“遵命！”

兩名校尉齊聲應和，待司馬凡走遠，立刻回身整隊。

指揮各自的手下，開始準備馬匹和兵器。

剛才遲到的四人，低著頭走到韓福盛身旁，滿臉羞愧。

啪！啪！啪！啪！

韓福盛面色鐵青，抬手便是四個耳光，打得四人原地轉了半圈，臉頰瞬間高高腫起：“不成事的東西！滾去牽馬！”

“白玉柔帶兵，確實更嚴格些。”

石朗看著這一幕，心中暗自思忖，一股說不出的憋悶涌上心頭。

他向往的本是閑云野鶴般的日子，如今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征召攪得不得安寧，仿佛提線木偶般身不由己。

也不知這世道，什么實力能過上這般生活？

石朗跟著霍昭，快步去庫房領取裝備。

在庫房領裝備時，石朗更是體會到了天壤之別。

他一個陰卒，只能領取一把兵器、一袋陽石粉和一個輕薄皮甲。

反觀霍昭，不僅穿上了明光鎧，連坐騎都是高頭大馬，身披鎖子連環甲，威風凜凜。

“人還不如馬啊？”

石朗自嘲地苦笑一聲，翻身上了那匹只到他胸口的矮腳馬。

誰知剛坐穩，馬匹便不堪重負，四條腿直打哆嗦，向前踉蹌兩步，差點把他掀翻在地。

白玉柔見狀，挑眉生疑，隨手招來庫吏：“給他換匹好馬，別誤事！”

不多時，一匹油光水滑的戰馬被牽來，雖無甲胄，卻也是難得的良駒。

隨著一聲號角響起，眾人翻身上馬，整齊列隊。

馬蹄聲如戰鼓擂響，在寂靜的涼州城街道上回蕩，朝著高柳縣疾馳而去，揚起漫天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