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軍營,周成離開韓漂營帳后,七轉八繞,經過幾輪出示令牌后,進入了一處營帳。
“舒服,真暖和。”周成一進感慨一句,帳外的十二月垓下和內宛如兩個天地,火盆點的奇多,哪怕韓漂這個傷員也遠不夠看。
“木頭得拉到山里烤成炭,才能無煙,你這一聲舒服,是多少人的勞動啊。”劉肥長袖大袍,穿的很少,他指著一旁的羔裘“你拿著這件,陳平剛送我的,你穿穿,真皮暖和。”
“謝謝殿下了,”周成一聽,笑著回道,他也不客氣,直接把軍甲脫下,把羔裘穿進去,
“咦,你這軟甲挺好的,誰送的?”劉肥泡著一壺茶,有些驚訝地看著周成內襯的軟甲,這是漢將級別才有的內甲,由犀牛和兕的堅硬的厚皮制成,不僅有防護能力,還能保暖。
而普通的漢將,內穿的的是棉甲,其實就是緊棉絮,盡量起些心理作用。
周成聞言穿裘的速度變緩,低聲道“一個目光低下的死人。”
劉肥挑了挑眉,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他搖著茶水,泡了兩杯,待周成穿好后,放置桌案的另一側可拿用。
“好茶,好茶,”周成落座,盤起雙腿,舉起茶水一飲而盡,劉肥滿意點頭,又續(xù)上了一杯。
劉肥意外,問了句“先生是喝出來哪里好的嗎?”
周成聞言尷尬一笑,攤開手掌“哪里能嘗出來,只是感覺與眾不同,還請殿下賜教”
劉肥搖頭,抑揚頓挫道“武王伐紂,東至魚復,西至僰道,北接漢中,南極黔、涪。土植五谷,牲具六畜。桑、蠶、麻、纻,魚、鹽、銅、鐵、丹、漆、茶、蜜、靈龜、巨犀、山雞、白雉,黃潤、鮮粉,皆納貢之。”
“茶道自周朝而起,已成貴物,可惜秦人粗鄙尚武,不喜茶,導致茶文化又退回巴蜀漢中。”
劉肥感慨一句“如今新漢要臨,一切都要不同,這茶道也會隨著我一同留下。”
周成聽出劉肥語氣中的自豪,恭維道“殿下學識淵博,連茶道都熟稔于心,在下佩……”
“還不是呂雉,要我背這些茶道,有什么用?”劉肥忽然打斷,恨恨一聲“不過想我鉆研這些歪道,享受享受,最后被她悄然拿下,還有那些美姬,好酒,詩詞,有什么用?”
“我當為天下主,行大事,立大業(yè),起殺兵,登九五,這些貴人玩物,不過是我身份點綴而已。”
周成俯身一拜“殿下雄心,周成明白了。”
“先生,我非常喜你,你和我是同路人,”劉肥言盡匕現(xiàn),摸上周成手,情真意切道“我如今手下就缺先生這樣的人才,你和我干,不比和那韓漂干合適?”
周成聞言,好久才抬頭道“殿下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現(xiàn)在一,漢王在看,我要是太親近殿下不好,二,我看好韓漂。”
劉肥聞言一怔,很快嘴臉一變,也不再文縐縐,笑罵“周成,這第一點我理解,第二點是什么意思?你看好韓漂?”
“猶猶豫豫,遇事不決之人,和我比,你看好他?”
周成露出回憶之色,指了指自己羔裘道“感謝殿下衣服,我便直說了,我和殿下是一路人,一加一等于一,而韓漂不同,他是下者,我們和他合作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劉肥聞言,目光一凝,有些明悟“你什么意思?”
“我們轉化的太快了,有時候這是好事,有時候這是壞事,”周成聳肩,喝了杯茶“我們還沒完全理解這世道普通人的心思,就成了人上人,韓漂不同,他的確不同。”
“當你完全不能理解普通人在想什么,只能去揣測,或者守著上位者的利益,那么你就很危險了。”
周成一針見血“殿下要知道,上者終被下所克。‘’
營帳一時陷入了沉默,劉肥就這么盯著周成。
“來,喝茶喝茶,禮是我們的文化淵源,”劉肥先轉開視線,舉起茶壺給周成續(xù)茶。
“秦漢之時,哪里有禮節(jié),人們像野火一樣燃燒,這茶的味道也和野火一樣,一點淡味也沒有,太濃烈了。”
劉肥聞言,續(xù)茶的手不停,滾燙的茶水一下子澆在了周成手上,他面色冷了下來“我不需要任何人給我提意見,我是唯一能提意見的人,周成,你就說韓漂會不會礙我的事。”
劉肥話里有著冷意“他是不是想和我作對?”
“自然是不敢,”周成跪在地上,情真意切道“殿下放心,他應該已經有了明白了,”
“他已害死十萬漢騎,漢軍上層已容不下他,他是聰明人,接下來再死人對他只是好事,他會明白的。”
“那他如果還是?”劉肥直直看向周成。
周成沉默良久后,眼里閃過厲色“如果他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他便沒資格和我們站在一處。”
劉肥“好!我聽營里有傳言,你硬接了項羽兩次沖鋒是真是假?”
周成一愣,終于好好看了眼劉肥,對方看向他的眼神十分熱烈,他咽了口唾沫“是真的。”
劉肥終于露出笑容,他拿起了自己的茶杯滿飲一口,“來繼續(xù)喝茶,這茶要不是漢王進了蜀地,怕是得過好久才會被人知道,秦人可真壞啊。”
周成有些無奈“殿下,我是天水人,也算是秦人,秦襄王時西擴,按史算天水也屬秦。這……”
劉肥一愣,兩人一下子面面相覷起來。
…
自清晨楚軍沖殺后,到了午后,雙方的收尸兵便行動了起來。
只是漢軍這次并不按照過往的規(guī)矩,近百名楚兵有些納悶,收尸多是輔兵,也就是老弱的民夫,漢軍卻派了十幾人游騎往他們處沖來。
“他們什么意思?”收尸兵不明所以,仍干著自己的活,這是楚漢戰(zhàn)爭培養(yǎng)的默契。
但很快,他們眼中便填滿了恐懼與不可置信
澎。
漢騎靠近后舉起臂張弩,成片射出箭雨,瞬間倒下了十幾人,剩下的人哪敢繼續(xù)收尸,一下子潰散撤退。
五水營,鐘離昧收到消息時異常不解。
“他看向眼前傳令兵支支吾吾,面色冷了下來“有什么都和我說。”
傳令兵抱拳,有些憤慨‘’漢兵的游騎不只是過來射箭,死了十幾人了,還大呼小叫,出言粗鄙。”
鐘離昧皺眉“什么意思?”
“他們說楚人糧斷,要吃要吃……。”
“不用說了,”鐘離昧冷聲打斷“那就讓他們自己去清,游騎互射損失太大了,我們不缺那些甲衣和斷箭,拿回來也沒修補材料。”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