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
豬頭張正審問著新人散修什么,聽到異動中斷了問詢。
他轉頭瞥了瞥豹老大的眼色,從中捕捉到了一絲不悅之后,三兩步走到牢門前,肥碩的大手立刻按在刀疤臉的肩膀上。
沒等說什么,后者臉上頓時清醒,怒氣已被澆滅大半。
‘所謂的地煞盟之中也有著地位高低的劃分,這個豬頭張的地位顯然比刀疤臉更高。’
陳均默默看著對面,作出判斷。
令他有些訝然的是,豬頭張并未擺出更加嚴酷的態(tài)度。
反倒是灑然一笑,嘴角上浮,慈眉善目的對自己拱拱手,肥手上套的鎖鏈下擺相碰發(fā)出嘩嘩響聲。
“陳兄弟,還勞煩動身查看一番,如若林木年的身上存在有價值的東西,我們愿意付出等價物品交換,絕無虛言。”
林木年是老林的全名,對方近期并未跟老林交談過,但卻對此知悉,顯然在牢獄中擁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以物易物算是李家礦場的一條潛規(guī)則,越是違禁品,價值越高。
一般只要不太過分的,獄卒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怎么樣,陳兄?”
豬頭張的態(tài)度明顯要比刀疤臉好上許多,陳均也回復一句,
“先說說你們有什么?”
“他娘的,真當跟你好言好語商量呢?”
刀疤臉氣極反笑,頗有些陰陽怪氣的道。
豬頭張不以為意,抻著他幾乎不存在的肥大脖頸低低的四處張望了下,
“我發(fā)現(xiàn)之前把陳兄當成和其他散修一樣的軟骨頭,有些小看陳兄了。”
豬頭張低眉垂首,圓潤的下巴疊成四層,似笑非笑的樣子有些滲人。
他開口時并未過多遮掩,周圍幾間牢房的散修都聽的清楚明澈。
陳均的余光從臨近牢房中一張張?zhí)鸬哪樕下赃^,看到了不甘和憤怒,雙拳攥緊的有,面泛戾氣的有,竊竊私語的有,但就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辯駁。
似乎讓他對這個地煞盟有了新的理解。
‘這地煞盟,比想象中要棘手一些。’
他和老林是近期變更牢房才更換到地煞盟三人組的對面,礦場修士也有幾百號人,通常在各自在自己工序上少有互通,他對這個團體的威嚴只停留在聽說的程度。
豬頭張的眼神重新回到陳均的臉上,
“我在來這里做事之前是開藥鋪的,我們生意人講究一個相互尊重,誠信為本,那時候我剛進入洪澤島大河坊市,沒有一個人愿意買我這個陌生人的藥材,于是我就推著裝滿草藥的木車挨門逐戶的問詢..........”
陳均知道對方在威脅自己,輕蔑一笑,語氣強硬的打斷。
“我沒興趣聽你的故事,有話就直說!”
豬頭張的眼角微微抽搐了兩下,肥碩成褶子的手指在空中漸次滑動,最后握成拳頭。
他權衡對方是真的看不懂局勢,還是在故意挑起自己的怒火,
“老張遇到過最冷言冷面的客人,也沒有當面對我甩過臉色。”
他在“當面”這兩個字上強調了一下,威脅之意不言自明。
“那你的閱歷著實淺薄了點,遇到的都是好人。人不遇到幾個拂你臉面的惡人很難成長,你今日有幸獲得一次成長的機會。”
陳均冷冷淡淡的聲音,讓豬頭張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陳均索性直接點明,
“想要公平交易卻只字不提用什么來換,真當我癡傻不成?”
話音落下,空氣似乎寂靜了幾息。
這里面只有散修被地煞盟欺負的份,哪有一個單槍匹馬敢挑戰(zhàn)他們權威的人,雖說這種曇花一現(xiàn)通常都會遭到血腥鎮(zhèn)壓,估計過不了幾天就在臭水溝里見到這個年輕修士的尸體,但這小子不畏強權的樣子還是讓各位散修精神一震。
散修被地煞盟的人欺壓是見怪不怪的事情,甚至最近還有散修自斷手臂,獻上道侶請求饒恕的事情發(fā)生,地煞盟在牢頭和大獄長那邊有關系背書,殺死幾個散修簡直再正常不過,只要別太明目張膽,上面都是持放縱的態(tài)度。
開始時有人反抗,后來就只剩下沉默了。
豬頭張笑吟吟的把一手背后,陳均心中驀然升起警惕,立刻開啟靈眼感應信息。
【毒云手,近身毒掌,一階下品武學,三成左右掌勁。】
近身掌法?
陳均正疑惑對方的近身掌法如何能威脅到自己時,就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從對面牢房傳來。
之前那個新加入的散修被一掌拍中背心。
他的身體飛起幾尺高后落下,在地面翻滾兩圈,蓬垢的頭顱從地上掙扎著抬起,猝然咳出一口血來。
“早就勸你們這些年輕修士要懂得孝敬長輩,你二叔就死在對面牢房,不去看看合適嗎?”
豬頭張抓起對方的頭發(fā),似乎語重心長,眼睛卻看著陳均這側。
原身和老林相處時間不短,自是知道對方不存在什么侄子之類,正疑惑時,就看見樓梯間的燈光明滅了一次。
旋即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徐長齊剛送完犯人進去沒一刻鐘,下面就鬧騰起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沒有及時稟告,他們還要吃掛落,不可能有什么好脾氣。
他頂著張滿臉煞氣的臉,捏著鞭子就怨念十足的走了過來,厲聲道,
“嫌棄白天活沒干夠是吧?誰想要活動活動?”
鑠金靈鞭是入品法器,打在石磚地面立即激發(fā)出陣法的水色波紋,勁氣漣漪般攪動幾番。
牢頭也是修士,耳朵極為靈敏的定位到陳均對面的丁字九號牢房,死死盯著里面的罪魁禍首。
一直在玩弄手指的豹老大此刻停下擺弄手指的動作,看了一眼豬頭張手里提著的散修,指了指對面道,
“這是昨晚病死的林老修士的侄子,想要去對面看看老人最后一面。老豹平生最重情義,覺得此事理應成全。”
獄卒的神情怔了片刻,緊了緊長鞭。
他當然清楚這壓根不是什么狗屁親眷,而是這個姓許的把自己當成下人使喚,當即就要發(fā)作。
“牢頭!”
這時,他突然耳畔有靈威炸響,嗡嗡響徹震痛耳膜,自己執(zhí)著法器的右手也被人牢牢鉗住,連靈氣都被壓制了三分。
“你...”
身為分房牢頭的身份讓徐長齊感受到一股屈辱,讓他怒不可遏。
但生存的理智讓他生出一股恐懼出來,一點點的融化掉怒意。
這個囚徒即便被鎮(zhèn)靈鎖縛住靈力,依然可以威脅到他。
他緩緩轉頭,一張肥膩油滑的圓臉映入眼簾,對著自己溫溫和和的笑著,油膩和圓滑都讓人感覺到?jīng)]有棱角極好相處,但眼前這人卻讓他心底有些發(fā)寒。
“徐牢頭,您新官上任,不熟悉風土人情,牢中齟齬頗多,給您添亂了。”
豬頭張客客氣氣,袖子遞上去與對方的相碰,旋即徐長齊的手里滑入一小塊東西。
他疑惑的輕瞥一眼,橢圓狀,半掌大小,棕色偏黑,是一個十分少見的涌靈果果核。
涌靈果,一階下品,可提高經(jīng)脈韌性,助于身體吸收天地靈力,尚未入道時服用好處更大。
豬頭張湊近的肥大臉頰被門框勒的變形,低聲道,
“十日之內,到東邊的朔風島蓬萊商鋪中可取得靈果。”
徐牢頭沉默少許,怒火已經(jīng)完全熄滅,如今只剩下恐懼了。
他來這里不過五天,從未向人透露過半點家務事,但對方對他兒子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掙扎的瞥了陳均一眼,又看了看那名被豬頭張教訓得形容凄慘的散修,胸口吐出一口氣。
“陳均,你們調換一下牢房。從今日起,你住丁字九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