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你說啊,快說說,我到底是像人,還是像神吶?”
灌木叢不斷的搖晃,那張巨大無比的臉盤子緊緊跟在鐵蛋和二驢身后不停地盤問,聲音愈發尖銳,像是劃破空氣的尖刀。
“我瞅著你臉這么大,看著也不像人啊,更別說神了,哪有你這么丑的,娘勒,具姨救命啊!”
鐵蛋嚇壞了,嘴巴一禿嚕,哆哆嗦嗦說了一大堆。
“喔,你說我不像人也不像神?”
那張臉忽然停住了,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陰沉恐怖。
看到這一幕,鐵蛋和二驢嚇得亡魂皆冒,顧不上其他,拼命往回跑,但越跑越覺得不對勁。
四周黑暗愈發濃郁,厚重的像是潑了一層墨,壓得人喘不過來氣,眼前的山路都變得難以辨別。
突然,他們看見前方站著一個孤零零的女人,身上穿著一件白色大棉襖。
女人盤著頭發,手腳潔白無瑕,直直站在那兒,朝他們招手。
“來呀,一起過來玩呀~”
女人的聲音極其嫵媚,像是有某種魔力,聽到耳朵里就往腦子中鉆,不知不覺間勾人心魄。
鐵蛋看著女人,傻呵呵的就要往前走,二驢猛地一把抓住了他。
“鐵蛋,你干什么去?”
“嘿嘿嘿,那姑娘讓我過去玩。”
“罵你傻你還犟,哪家姑娘大夏天穿棉襖的啊?”
說著,二驢回想起之前具姨的教導,遇見這事得下狠勁兒。
他果斷抬起手,劈頭蓋臉就是幾巴掌,打的鐵蛋眼冒金星。
“哎呦,疼死我了。”
鐵蛋捂著被抽的臉,疼痛迫使他從迷惘中清醒過來。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在看過去時,前面哪里還有什么女人,分明就是剛才那張大臉盤子,正裂著滿口尖牙,等著他走過去。
“嘻嘻嘻,快過來呀,一起玩嘛,我會的可多了。”
“哎!”
這時,一聲中年女人的嘆息聲從遠處傳來。
“你這畜生出門不看黃歷嗎?討封討到老婆子這里來了,還想把我那兩個細娃子帶下去服侍你?”
黑暗中,浮現出一抹中年婦女的身影。
她端坐在戲箱上,手里端著一桿大煙槍,正吧嗒吧嗒的抽著。
那張大臉聽到聲音后,身形一頓,后腦勺的黑發緩緩朝著兩邊散落,露出一對像是紅燈籠似的招子,直直地盯著黑暗中的女人。
“嘻嘻,你說我像人嗎?”
“我那兩個細娃不是說了嘛,你長的不像人也不像神,不過要是我老婆子說啊,你是四不像。”
“我是人啊,難道我不像嗎??”
尖細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這張大臉開始轉換目標,以極其詭異的速度朝著中年女人飄去。
看著古怪人臉,她沒有后腦勺的,正反兩邊都是眼睛!
“嗯?倒是稀奇。”
具姨抽著旱煙,輕蔑地嘁了一聲:“都這個時代了,沒想到還能撞見你這么個古怪玩意!”
“鏘!”的一聲,腰間掛著的那把泛黃的銅鈴出現在她手中。
“鈴鈴鈴鈴......”
刺耳的鈴聲在空中回響,具姨眉頭緊蹙,她的視線隨著鈴聲的響起,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劇烈扭曲,其中就包括那張古怪大臉。
“搖鈴響,鎮邪祟,破煞縛魅妖邪退。”
“搖鈴響,儺尊降,敕令急急如律令。”
具姨的手不停地用力搖動銅鈴,她坐在戲箱上的身體也隨著鈴聲東倒西歪,眼前的世界開始從扭曲變得混亂不堪。
在極致暈眩的鈴聲下,那張恐怖大臉開始裂開,混雜著腥臭味道的黑氣不斷從裂縫中滲出,飄散在空中。
與具姨相比,鈴聲顯然對那張怪臉的傷害更為強烈!
突然,那張大臉盤子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嘯叫聲,拖著逐漸崩潰的面容,朝著山間小道往半山腰上退去。
不到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具姨的視線中。
鈴聲漸漸停息,周圍扭動的畫面又恢復如初。
蟲鳴聲重新響起,火堆里傳來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鐵蛋癱坐在懸崖邊,半只腳已經懸空,再邁一步就會掉入萬丈深淵,不過幸好二驢緊緊抓住了他的肩膀,才沒讓他跌下去。
“娘勒~”
鐵蛋一聲尖叫,驚恐地連滾帶爬往后倒騰,結果一屁股撞翻了身后的二驢。
“鐵蛋,你又拿屁股撞我。”
二驢揉了揉鼻子,睜開眼,一看自己距離懸崖也僅兩三步之遙,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手腳并用往回跑。
具姨依舊端坐在戲箱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煙霧裊裊升起,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具姨,剛才那是什么東西?恁個那么大臉,比我放水的水缸都大。”
胡家小子看著大臉逃走的方向,心有余悸問道。
“是個討封的。”
具姨抬起頭,渾濁的眼珠子掃過二驢和鐵蛋,這兩個人跑回來時,眼底已經烏青,臉色泛著蒼白,額頭布滿了細汗。
“三盞陽火吹滅了兩盞,倒是一個成了點氣候的東西。”
她的語氣平淡道:“那細娃子,過來。”
二驢和鐵蛋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具姨沒有多言,拎起煙桿,朝著他們的頭和肩膀分別敲了兩下。
赤紅色的火星噴射而出,呼的一聲,卷起一陣陰風,頓時空氣中彌漫起一股難聞的油漬味道。
“吹滅的兩盞陽火給你們重新點上了,等回了寨子,自己去給儺尊上兩炷清香。”
“知道了具姨。”
話音落下,具姨的眼眸轉向那張大臉逃走的方向,似乎正是之前那幾個后生所在的地方。
“具姨,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胡家小子微微皺眉,望向半山腰。
他是最早進戲班的人,平日里跟著具姨學了不少關于這方面的東西。
無論剛才那是什么東西在討封,它被儺尊降靈的銅鈴聲傷到了,要想短時間恢復,就必須要吸食人類的精血。
而現在,山上除了他們戲班外,只剩下剛才那兩個從北江來的年輕人,和一位治安局的刑偵隊長了。
“怎么,擔心那姑娘的安危了?”
具姨抽了一口旱煙,吐出一團濃厚的煙霧。
“倒也不是。”胡家小子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您不是經常教我們要幫助比我們弱小的人嘛,所以我有些擔心,他們可能應付不過來這種東西。”
“老婆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那玩意兒只要敢對那后生下死手,那才是真的倒大霉了。”
具姨眼中渾濁的死魚眼轉了轉,方才在半山腰的時候,他分明看見了那個年輕后生的腳下,烏泱烏泱站著好幾個影子。
而且一個要比一個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