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凍過程像千萬把青銅刀在刮骨髓。我睜開眼時，正懸浮在圓柱形玻璃艙內，鼻腔里充斥著鐵銹味的氧氣。艙外飄浮著傘公司標志的碎片，環形山內壁爬滿青銅樹根，每根枝條都結著人形果實。

“歡迎來到廣寒宮。“機械合成的女聲在艙內回蕩。我面前的液體凝結成全息屏，顯示著地球被青銅根系纏繞的模擬圖：“陳三水博士歡迎您回家。“

玻璃艙突然破裂。失重感中，我撞上月球車的殘骸，瞥見車身上的中文標識：“嫦娥七號探月工程“。陰刻針在手臂血管里跳動，指向環形山中央的青銅巨樹——那根本不是樹，而是放大萬倍的青銅鈴鐺，鈴舌是塊旋轉的隕鐵。

“別信導航。“腐爛的手掌搭上我肩膀。阿月的臉從太空服面罩后浮現，她的皮膚已經半青銅化，“陰刻針在月球會受......“

激光束洞穿她的眉心。三個戴儺面的傘兵從天而降，他們脖頸掛著微型青銅鈴，槍管刻著鎮魂咒。我抓起月巖砸碎最近的儺面，露出的機械面孔淌著綠色血液——是半機械化的裴十七。

“十七號實驗體回收完成。“傘兵的通訊器響起白小姐的聲音。我趁機扯下他胸口的氧氣罐，在純氧爆炸的氣浪中沖向青銅樹。

樹根間垂落著青銅繭。我用斬龍劍劈開最近的繭，里面掉出冷凍的000號母體，她手中的玉琮突然發光，在月塵上投出徐福的記憶殘片：

公元前210年，徐福站在青銅隕石前，身后是三千重瞳童子。隕石表面浮現星圖，他割開童子的瞳孔，將血抹在隕鐵上：“熒惑歸位，天門當開......“

“原來你在這兒。“陳三水的全息影像從樹根滲出。他的身體由二進制代碼組成，唯有左眼的青銅色與生前無異：“月球才是真正的青陽宮。“

斬龍劍突然震動。劍柄青銅眼射出紅光，切開樹根露出內部實驗室。冷凍艙里躺著我的九具克隆體，他們胸腔內生長著微型青銅樹，根系連接著中控臺的生物計算機。

陳三水的代碼流纏住我手腕：“當年你母親偷走的不是嬰兒，是隕鐵基因種......“

實驗室突然警報大作。阿月的尸體飄進觀察窗，她的青銅化軀干裂開，鉆出傘公司標志的機械蜘蛛。我劈碎中控臺，克隆體們齊聲尖叫，聲波在低重力環境下形成可見的青銅色漣漪。

“快走！“徐福的記憶殘像突然實體化。他拽著我跳進樹根裂縫，下方竟是充滿空氣的天然溶洞。洞壁上鑲嵌著戰國青銅鏡，每面鏡子都映出不同年代的我——秦代的方士、民國的古董商、未來的宇航員......

“這是量子回廊。“徐福的袍袖掃過鏡面，“每個選擇都分裂出......“

鏡中突然伸出青銅手。我斬斷手臂時，黑血在真空中凝成篆字：“死“。徐福推開盡頭的石門，門內是座青銅鑄造的天文臺，渾天儀上纏繞著活體血藤。

“熒惑守心那天，隕石帶來了種子。“他轉動渾天儀，星空投影中出現雙星系統，“我們不過是播種的農夫......“

傘公司的鉆探器破開洞頂。白小姐的機械尾骨卷著冷凍艙：“該收割了，徐福大人。“她掀開頭蓋骨，露出青銅樹苗纏繞的大腦。

渾天儀突然加速。血藤纏住我的腰，將DNA樣本注入青銅星圖。所有青銅鏡同時炸裂，鏡片組成隕石運行軌跡——指向太陽系外的雙子星。

“播種完成。“徐福的身體開始結晶，“去熒惑......“

月球突然劇烈震動。環形山裂開巨口，青銅樹掙脫月殼升入太空。我在失重中抓住樹根，看見地球上的青銅根系正在收縮，而陳三水的全息影像在樹冠凝聚：“再見，巫嗣......“

樹根間亮起幽藍引擎光。青銅樹化作星際飛船，載著冷凍艙內的克隆體飛向深空。我漂浮在駕駛艙殘骸中，頭盔反射著背后的逃生艙——艙內坐著個穿漢服的少女，正在用青銅化的手指敲打摩斯密碼：

“我是阿月，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