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書坑的陰風卷起骨灰，在探照燈下形成扭曲的篆字。裴家少年摘下面具，露出與我八分相似的臉——他左耳垂掛著青銅鈴鐺，與我背包里那只形制完全相同。

“我叫裴十七。“他踢開腳邊的秦簡堆，露出地下暗門，“裴家每代守墓人，都是巫嗣的克隆體。“

暗門后的甬道布滿活字印刷模。青銅字塊在凹槽中自行游走，拼出《詩經》的句子突然變作詛咒讖語。我摸到墻面的凹痕，發現是工程兵暗號：“有詭雷。“

“別碰那些字。“裴十七突然將我撲倒。頭頂的活字墻轟然坍塌，“氓之蚩蚩“四字化作青銅毒蜂群，蟄中他脖頸的皮膚瞬間潰爛流膿。

阿月扯下苗銀項圈拍在傷口：“這是尸語陷阱，每個字都對應一種......“

后方傳來爆炸聲。傘公司的雇傭兵追入甬道，白小姐的機械尾骨卷住活字模甩來。青銅字“焚“在空中爆燃，火舌舔舐之處，秦簡堆里爬出焦黑的儒生活尸。

“快走！“裴十七撞開暗室石門。室內矗立著九尊青銅鼎，鼎身刻滿被刮去的銘文。中央的焚書爐還在冒煙，爐灰中埋著半張未燒盡的人皮——正是裴家祖譜。

我俯身細看，祖譜上的裴十七畫像被朱砂劃去，批注寫著：“癸亥年，造畜失敗。“他忽然扯開衣襟，肋間皮膚下凸起獸爪形狀的青銅骨。

“裴家不是守墓人，“他將獸爪按在鼎耳，“是造墓人。“

青銅鼎突然移位，露出地下的血池。池中泡著上千卷人皮書簡，每卷都用青銅活字裝訂。阿月突然慘叫，她手臂的013烙印裂開，鉆出青銅蚰蜒啃噬書簡。

“子母蠱在吃記憶......“她撕下人皮書頁吞食，“快找《青陽經》！“

傘公司的EMP炸彈癱瘓了照明。夜視鏡里，白小姐的尾骨刺穿裴十七肩膀，將他釘在焚書爐上。我摸到人皮書簡上的凸點，發現是盲文版的《山海經》。

“戌時三刻！“阿月甩出苗刀擊碎頂燈。月光透過裂隙照在血池，池水顯現星圖——缺失的北斗搖光位，正是焚書爐的投影。

我躍入血池撈起星圖對應的竹簡。人皮書頁遇血顯形，浮現出青銅樹解剖圖：根系深入驪山汞池，樹冠纏繞著天外隕鐵。圖示旁的小楷批注，竟是母親的字跡：“巫嗣為種，可育神木。“

裴十七突然獸化。他撕碎白小姐的尾骨，獠牙咬住雇傭兵的咽喉：“裴家造墓就是為了困住青銅樹！“獸爪拍擊地面，活字甬道整體翻轉，將傘公司的人埋入字海。

阿月搶過人皮書簡塞進嘴里，咀嚼時眼白變成青銅色：“經書是誘餌......真的機關在......“

焚書爐轟然炸裂。爐底升起青銅祭臺，臺上擺放著與我一模一樣的尸體——他穿著秦代方士袍，手中握著的玉琮正在滲血。裴十七突然跪拜：“徐福大人......“

尸體猛然睜眼。玉琮射出血光，在穹頂映出星際圖：熒惑守心的天象下，青銅隕石墜入驪山。我手臂的陰刻針突然飛出，在尸體額頭刺出北斗疤痕。

“你不是巫嗣......“徐福尸身發出電子合成音，“是播種者......“

整座驪山開始震動。陳三水的全息影像從玉琮中浮現，他半機械化的身體纏繞著青銅樹根：“快毀掉隕鐵核心......我在傘公司主腦等......“

阿月突然七竅流血。她腹部的子母蠱破體而出，化作青銅鎖鏈纏住徐福尸身。裴十七完全獸化成青銅猙，撞破地宮穹頂：“去汞池！“

我在崩塌的甬道狂奔，陰刻針引路鉆進通風井。汞蒸氣中漂浮著青銅活字，每個字都在重復：“亡秦者胡“。井底傳來齒輪聲，二十米高的青銅樹正在汞池中生長，根系纏繞著傘狀隕鐵。

傘公司的直升機群刺破云層。陳三水的全息影像越發模糊：“用斬龍劍......刺入......“

斬龍劍突然活化，劍柄青銅眼射出紅光。我躍向青銅樹的瞬間，九具克隆體從汞池爬出，他們脖頸的青銅鏈組成囚籠。劍鋒刺入隕鐵時，所有克隆體齊聲哀嚎，我的皮膚開始結晶化。

直升機投下冷凍彈。白小姐的機械音穿透冰霧：“回收成功......“我被冰封前最后看到的，是阿月化作青銅雕像的臉，以及裴十七獸瞳中映出的傘公司基地——月球表面環形山內，六棵青銅樹正在緩緩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