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醫學峰會的水晶吊燈將大廳割裂成無數棱面,付彥解開袖扣時,腕間手繩的銀扣在聚光燈下晃過一線冷光。他望著臺下三百張模糊的面孔,演講稿上的公式突然扭曲成茉莉花莖的纖維結構。
“我們通過量子雕刻技術,將記憶編碼進生物材料......“他的聲音被同聲傳譯成七種語言,全息投影在穹頂展開一顆跳動的機械心臟。當放大到納米級時,那些曾刻在蘇黎世供體心臟上的“YY“正以54度角螺旋生長。
林研研在第九排最右側的陰影里攥緊了議程冊。她看著那顆心臟在光影中坍縮成高中教室的星空燈,付彥的領帶漸漸染上鈷藍色試劑痕跡——就像大二那年她在MIT實驗室窗外窺見的模樣。
“接下來是跨維度醫學應用實例。“付彥點擊遙控器,耳麥突然傳來熟悉的電流雜音。他看見幻燈片自動跳轉到某頁加密文件,那是他從未公開過的實驗日志:
【2017.12.24 03:14
供體編號LYY-1224
左心室檢測到量子糾纏信號
信號源匹配:2009年器材室星空燈波長】
會場響起細微的騷動。付彥的拇指摩挲著激光筆開關,這個動作讓林研研想起他當年轉動籃球的姿勢。當全息影像突然投射出蘇黎世那場雪夜手術的模擬畫面時,她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血痕。
“該案例中,術者與遠程協助者產生意識共振......“付彥的聲音突然停滯。他的金絲眼鏡反光里,有片銀杏葉正從第九排緩緩升起——林研研起身時,發絲帶起的氣流擾動了他西裝上的雪松香。
三十七個步距。付彥數著她高跟鞋敲擊大理石的節奏,這數字讓他想起高三那年每天放在她課桌里的茉莉花瓣數量。當林研研停在過道中央的菱形光斑里時,他腕間的手繩突然斷裂,銀扣滾向她的方向。
(十七歲的黃昏,同樣的銀扣滾過教室地面。
她彎腰時馬尾掃過他沾滿粉筆灰的手,
“這是......?“
“同心結的扣子。“他踩住銀扣說謊,
腳背留下半枚茉莉形淤青。)
此刻銀扣在過道勻速滾動,像被精確計算的拋物線。林研研的高跟鞋尖在距銀扣3厘米處懸停,這個距離剛好讓付彥看清她腳踝處的淡色疤痕——那是大四那年她在實驗室事故中,為搶救他留在培養箱的心臟模型留下的。
全息投影突然失控。無數個付彥與林研研的量子態分身從機械心臟里涌出:十六歲在器材室畫雪晶的他們,二十二歲在暴雪機場擦肩的他們,三十歲在手術室量子糾纏的他們。每個幻影都在訴說著被時空吞沒的對話:
(“你總在躲我。“器材室的門在身后關閉。
“星空燈太亮了。“她把臉埋進臂彎,
藏起被霓虹刺出的淚光。)
(“波士頓的雪比紐約重。“他在語音信箱留言,
背景音是心電監護儀的嗡鳴。
她站在醫院天臺上數了三十七架飛機,
始終沒按下回復鍵。)
林研研的胸牌突然泛起熒光。當付彥看清“LYY醫療集團首席外科專家“的燙金字樣時,那顆漂浮的機械心臟恰好裂成兩半。左心室飄出他們高中畢業合照的電子塵埃,右心室則旋轉著蘇黎世手術室的量子玫瑰。
“付博士的量子雕刻......“主持人試圖救場的聲音被淹沒在數據洪流中。付彥扯下耳麥走向過道,皮鞋碾過全息投影的茉莉花瓣時,那些“YY“刻痕突然化作飛鳥撲向林研研。
她在鳥群中央舉起那枚銀扣,內側的量子刻痕正泛著幽藍的光。當三百個平行時空的聲波在此刻坍縮,付彥終于聽見十八歲那個雨夜,被母親摔碎的星空燈里藏著的錄音:
(器材室的風扇在頭頂旋轉,
她的呼吸比月光先落到他肩頭:
“如果量子糾纏真的存在,
每次心跳都是我在說......“
雷聲吞沒了最后那個動詞。)
此刻峰會警報突然大作。防火系統噴出的水霧里,所有全息影像都開始回溯他們錯過的九千七百二十次日升。付彥在雨簾中抓住林研研的手腕,燒傷疤痕貼著她脈搏跳動的頻率:
“當年器材室的錄音......“
“我修改了母親的病歷。“她掌心的銀扣烙進他皮膚,
“用你研發的生物墨水,在心室寫下反義詞。“
消防門在他們身后自動閉合,將時空裂縫連同未說完的告白永遠封存。走廊應急燈下,付彥的白大褂與林研研的星空藍套裝漸漸重疊成普魯士藍,就像那年被雨淋濕的校服,終于融成同一片夜色。
(主會場大屏定格在最終畫面:兩顆刻滿“YY“的心臟模型,正以54度角向彼此傾斜。醫學史將在此處標注:量子醫學元年,實驗誤差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