匭使院大堂之內,來俊臣端坐在堂上,身后匾額上‘明察秋毫’四個大字熠熠生輝。
匭使院長史韋承慶,坐在來俊臣左手邊上一個胡凳之上。
而秦佾二人,則是站在來俊臣右手邊。
三十六名腰間掛著橫刀,身穿黑色吏員袍服的胥吏,叉腰站在大堂的兩側。
四名書吏則是跪坐在桌案前,提著毛筆準備記錄。
大堂的中間,萬年縣令傅文靜面對著來俊臣站在堂下左邊,他的身后是司法縣尉李元紘,不良帥魏昶。
站在傅文靜身邊的便是張玄遇的嫡長子張晟,他攙扶著一位三十七、八歲的婦人。
這婦人便是他的母親,張玄遇的正妻,也是魏王武承嗣的女兒武延慧。
此刻他們二人都是一身白色素服,面色凄苦,武延慧更是在不停的抽泣。
“小公爺,”魏獻湊到秦佾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可知為何張將軍的家眷,堅決不服萬年縣的判定嗎?”
秦佾微微一笑,也轉過頭也將嘴湊到魏獻耳邊。
“張將軍如今賦閑在家,若是他是被人殺害的,死后還能享受朝廷的撫恤。”
“可若他是自殺,難免讓人懷疑他是畏罪,恐怕朝廷不僅不會撫恤他的家眷,還會給他們惹上麻煩。”
魏獻聽到秦佾的這一番話,發現對方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也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就在他們二人輕聲議論的時候,忽然之間,只聽到‘啪’的一聲,來俊臣一拍面前的驚堂木,堂上眾人頓時肅靜下來。
來俊臣正襟危坐,陰沉著臉在大堂內眾人的連忙打量了一圈。
“你們自從今天早晨,便在匭使院外喧囂爭執,到底是因為何事?”
“來公......”
“來大人......”
傅文靜與張晟二人,搶著便要說話。
‘啪’,驚堂木又是一響,來俊臣低聲喝道一聲。
“莫要喧嘩,苦主先說。”
接下來張晟與傅文靜所說的事情,與早晨秦佾了解到的差不多。
張玄遇昨夜因為中毒死于花萼樓。
因為沒有打斗的痕跡,而且放置毒藥的瓷瓶就在他自己的手中。
所以萬年縣眾人判定張玄遇的死因是服毒自盡。
但張玄遇的家眷卻不服萬年縣的判定,他們認為張玄遇雖賦閑在家,但也并未灰心喪氣。
就在前幾日他還在家中念叨。
如今突厥大軍入寇河北道,他要向圣皇陛下請旨,希望能夠得到復起,率軍為朝廷蕩平突厥之患。
張家人認為張玄遇在這個時候,必定不會自尋短見,更不會在煙花柳巷之地去死。
聽完張晟與傅文靜的分別敘述,來俊臣沉思了片刻,轉頭看向魏獻。
“魏主事,你乃是伸冤司的主事,你是如何看待此事?”
魏相聞言轉身向來俊臣躬身行禮,隨后說出了他的看法。
與早些時候不同,因為聽取了秦佾的想法,此刻的魏獻也不再篤定相信萬年縣的判斷。
他認為張玄遇之死,雖然看似是服毒自盡,但卻還是有些蹊蹺的地方,所以也不排除他殺的可能性。
聽完魏獻模棱兩可的結論,來俊臣又沉思了許久,這才對著堂下眾人說出自己的決定。
他派魏獻前往萬年縣,與司法縣尉李元紘,不良帥魏昶一道,再次梳理案情,十日之內,向匭使院提交一份書面的結論。
張晟知道這次魏獻等人若是出具了文書,便是再也不可能翻案,于是便向來俊臣請求,自己也要參與到此案的調查之中。
畢竟張玄遇是正三品的武將,他的夫人又是魏王的女兒澤城縣主。
等到張玄遇身死一事結案之后,若是圣皇陛下體恤他,那張晟也大概率會蔭庇個官身。
因此來俊臣也并未為難張晟,當場便答應了他的請求。
退堂之后,來俊臣將正要向外走的秦佾叫住。
“佾哥,今天這件事情你怎么看?”
秦佾自然不愿意摻和到這件事情當中。
這個案子不僅對他一點好處沒有,而且弄不好還有生命危險。
至于來俊臣,已經沒有多少天風光的日子了。
秦佾心中清楚,自己只要再利用他最后一次,就大可以與其虛與委蛇,應付了事。
現如今對秦佾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趕緊把那幾樣東西制造出來。
至于其他的事情,秦佾才沒那個閑功夫瞎操心。
苦笑著搖了搖頭,秦佾裝作為難的看著來俊臣。
“恩師精通刑名,對此事尚且還沒有定論,學生才疏學淺,自然是毫無頭緒。”
“不過在學生看來,此事無論結果怎樣,對恩師來說都是無關緊要,恩師大可不必在此事上虛耗心神。”
來俊臣聽到秦佾這一番話,心中對他也是十分贊許。
他與秦佾認識的時間并不長,但為什么會發自內心的喜歡這個小子?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秦佾這人十分識時務。
永遠知道該如何抓住關鍵,因勢利導來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要不是今天早晨,被前來傳旨的宦官高延福撞到了萬年縣與張玄遇家人,來俊臣對這個案子不會產生絲毫的興趣。
來俊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對秦佾點了點頭。
“但畢竟此事我們匭使院已經過問了,老夫還是要進宮去向陛下奏報一番,你自去吧。”
“諾!”秦佾向來俊臣行了個禮,便退出了匭使院的大堂。
剛一走到匭使院門口,他便看到魏獻、傅文靜、李元紘、魏昶以及張晟五人正站在大門外等他。
“這位便是秦府的小公爺。”
魏獻看到秦佾走出來,帶著傅文靜等人上前,將秦佾介紹給他們認識。
“各位,”魏獻隨后向眾人說道:“就是小公爺看出了這個案子的蹊蹺,所以我才建議咱們在這里等他,看看小公爺有沒有什么高見。”
麻煩!秦佾心中不耐煩的腹誹了一句。
他此刻正想著回去看看紅薇、綠綺二人的生產進度。
萬一遇到什么技術問題,他還能幫著解決一下。
可魏獻此刻顯然是想要拉著他趟這一潭混水,這讓給秦佾感到十分排斥。
“諸位大人,”秦佾陪著笑對眾人行了個禮。
“你們都是經年的老吏,保一方平安的父母官。”
“特別是李大人與魏帥,更是對偵破案件有著豐富的經驗”
“而這長安城內誰人不知,你們二位破獲的奇詭疑案,那是數不勝數。”
“在下不過一個白身,哪里敢在諸位大人面前班門弄斧?”
“魏大人,您就不要讓在下在諸位大人面前獻丑了吧!”
秦佾說完,沖著魏獻幾人拱了拱手,一轉身,頭也不回便向自家所在的敦化坊走去。
看著秦佾離去的背影,魏獻苦笑一下也無可奈何。
秦佾是來俊臣的學生,又是歷城縣公家中的嫡長子,以他們幾人的身份,還真不敢勉強對方。
回到自己的小院,秦佾便得知了一件讓他大喜過望的消息。
秦忠此刻已經回來,并且手中拿著一張朱雀大街鋪子的租約。
接過租約看了看,秦佾心中十分滿意。
這間鋪子位于興道坊,與皇城的南門朱雀門就隔著一條路。
是文武官員上下朝、皇親國戚入宮覲見的必經之路。
“好,太好了!”
秦佾激動的將租約還給秦忠,興高采烈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忠叔,這件事辦的不錯,咱們能不能腰纏萬貫,日進斗金,就全靠這間鋪子了。”
秦忠看著眼前滿臉興奮,已經是手舞足蹈的秦佾,心中卻生出一絲歉意。
他找的這個鋪子,每個月的租金要價是四百緡,比周邊的商鋪要高出了近三成。
這便是他與對方商量按月交租的代價。
秦忠給房子的主人繳納了一個月的房租,還有一個月的押金,一次便花出去了八百緡。
如今,秦佾的手中的財富只剩下一百多緡錢和兩百匹絹布了。
秦忠之所以如此縱容秦佾,就是想要趕緊讓他山窮水盡,然后回家安安生生的繼承秦懷道的家產與爵位。
絕不能讓那個青樓女子生出的庶子搶走本該屬于秦佾的一切。
可秦佾對于鋪子每個月多出一百緡租金的事情卻絲毫不以為意,他更重視的是這個鋪子的位置。
這就相當于你在天安門正對面盤下了一個鋪子,哪怕是賣粑粑恐怕都不會虧本吧?
再加上秦佾對自己的產品極有信心,而且他還掌握著這個時代的人根本無法理解的商業手段。
在秦佾看來,秦忠租回來的這個商鋪,即便是每個月的租金再翻個倍,他都毫不在乎。
回到自己的書房,秦佾又拿出紙筆寫寫畫畫了一番。
兩個時辰之后,秦佾將自己的作品交給秦忠,又讓他帶了五十緡錢,出去找一些打制家具的工匠,去將鋪子裝修一番。
等到秦忠帶著錢和圖紙離開,秦佾這才走到后院。
此刻的長安雖然已經是春暖花開,但依然還有些乍暖還寒。
但紅薇與綠綺卻是忙的小臉通紅,滿頭大汗。
秦佾驚喜的發現,她們二人拿著自己給出來的方子,竟然已經將香皂、滋養面泥和香水都制作出來了一些。
因為沒有漂白劑,所以香皂的顏色有些泛黃。
但紅薇和綠綺已經學會了用蒸餾法在花瓣中提取植物精油。
這塊用模具做成牡丹花模樣的香皂上,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而香水則是用酒精與植物精油混合而成的。
雖然不如后世香水的香味那么復雜。
但放在這個時代,秦佾有信心也會讓那些貴人的家眷們為之瘋狂。
最后一個便是面泥。
實際上就是用青草混合著黃瓜的汁液,里面再加上一些研磨成粉末的鹽和鉛粉。
工藝雖然簡單,但卻能夠起到補水、美白和讓皮膚嫩滑的效果。
滿意的看著這些成果,秦佾腦海中一個邪惡的計劃逐漸成型。
對于他來說,既然自己已經下定決心做反派,那就必須要弄出一個驚天動地的事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