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七、三百九十八……”艾倫的斧頭卡在木樁裂縫里，晨露順著下巴滴進領口。他抬腳猛踹木樁，虎口震裂的血痂再次崩開，混著松脂粘在斧柄上。

霍克掀開后院的皮簾，酒氣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菜鳥，再劈下去老子的柴火夠燒到明年了！”

艾倫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盯著掌心新磨出的水泡：“你說劈夠八小時給一銀幣。”

鐵匠的絡腮胡抖了抖，甩來塊發霉的奶酪：“抵半日工錢。”黃牙咬開酒壺塞子時，他忽然瞇起眼：“手抖成這樣，昨晚又去捅地精窩了？”

“北區黑市。”艾倫掰開奶酪，綠霉的酸澀在舌尖炸開，“羅德里戈的人追到酒館，毒箭用了兩支。”

破空聲驟然響起。鐵匠的錘柄精準敲在他手腕麻筋上，斧頭當啷落地。“握斧和握劍一個德行！”霍克撿起斧頭示范，古銅色小臂肌肉如老樹盤根，“手腕下沉三寸，腰胯發力——”

斧刃劈開木紋的脆響讓艾倫耳膜發顫。二十年煙熏火燎的梁柱突然吱呀搖晃，鐵匠鋪屋頂簌簌落下陳年煤灰。

“學不會就滾去當箭靶。”霍克把斧頭插回木樁，酒壺在腰間晃蕩，“鎮西來了隊退役騎士，正在廣場擺擂臺。”

艾倫舔掉掌心血珠：“賭錢的？”

“賭命。”鐵匠掀開淬火桶，蒸騰的霧氣模糊了疤痕交錯的后背，“斷條胳膊賠五銀幣，砍掉腦袋賠二十——教會那幫雜碎新搞的贖罪券。”

正午的日頭曬化石板路上的馬糞時，艾倫蹲在廣場石墩旁數錢袋。三枚銀幣加八十七銅幣，夠買五瓶劣質止血膏。他望著擂臺邊飄著渡鴉旗的教會馬車，突然理解霍克今早的暴躁——三個缺胳膊少腿的傭兵正在圣徽下哀嚎，修女往他們傷口撒鹽時念著禱詞。

“下一位！”穿著锃亮板甲的老騎士敲響銅鑼，劍鞘上的七道刻痕代表斬殺過七名獸人，“撐過十招賞一銀幣！”

紅發壯漢剛跳上擂臺就被挑飛武器。老騎士的劍脊拍在他膝蓋內側，清脆的骨裂聲讓艾倫后槽牙發酸。當啷落地的長劍滾到腳邊，他認出這是昨天在酒館吹噓“宰過地精薩滿”的傭兵。

“小子，來試試？”老騎士突然劍指艾倫，陽光在胸甲渡鴉紋章上折射出冷光，“你的眼神像餓了三天的地行龍。”

圍觀人群爆發哄笑。艾倫瞥見擂臺邊木牌上的血字告示——陣亡者家屬可領半袋黑麥。他握緊劍柄起身，靴底碾碎顆風干的漿果。

“賭注。”艾倫把全部銀幣拍在裁判席，“我贏，雙倍。”

老騎士的灰眸閃過一絲興味。當艾倫以別扭姿勢握住劍時，他聽見觀眾席傳來噓聲——那是霍克教的基礎握劍法，被鐵匠罵作“地精撒尿的姿勢”。

第一劍劈來時帶著破風聲。艾倫狼狽翻滾，劍鋒擦過后頸激起雞皮疙瘩。老騎士的招式毫無花哨，每次突刺都精準瞄準關節，像解剖地精般從容。

“第七招！”銅鑼震得耳膜生疼。艾倫的虎口已經裂開，鮮血順著劍槽滴在渡鴉紋章上。他忽然想起昨夜毒藤汁液腐蝕木樁的軌跡，身體先于意識做出反應——斜切四十五度，劍尖上挑！

金屬碰撞的顫音在廣場炸響。老騎士的劍鋒停在艾倫咽喉半寸，而他的斷刃抵住了對方腋下護甲縫隙。汗珠順著下巴砸在劍柄渡鴉浮雕上，綻開八瓣血花。

“平手。”老騎士收劍入鞘時，胸甲內側掉出半片發黑的麥餅，“小子，跟哪個蠢貨學的劍術？”

“鐵匠鋪醉鬼。”艾倫接過修女遞來的兩銀幣，發現錢袋輕了二十銅——教會抽成。

暮色染紅鐘樓尖頂時，艾倫蹲在冒險者公會后院剝皮。今日收獲：五只地精左耳（25銅）、兩張完整地精皮（90銅）、擂臺賭金（200銅），扣除箭支損耗（15銅）和教會稅（20銅），凈賺二百八十銅。他花五十銅買了熏肉干，三十銅換了新磨刀石。

“要接清剿任務？”柜臺后的獨眼精靈擦拭著長弓，“西區沼澤出現變異地精，每只左耳八銅。”

艾倫的羽毛筆懸在羊皮紙上。變異種意味著酸液毒性更強，但酬金翻倍。他余光瞥見告示板新貼的懸賞——“征集古代哨塔情報，酬勞一銀幣”。

“變異地精的酸囊，”藥劑師艾琳幽靈般出現在身后，靛藍指甲劃過他腰間的毒箭，“市價二十銅幣一個。”

艾倫數出十銅幣推過去：“解毒劑配方？”

“車前草根莖曬干研磨，混入等量熒光菇粉末。”艾琳收錢時袖口滑出半截小臂，密密麻麻的燙傷疤痕像扭曲的蛇群，“提醒你，沼澤最近有狗頭人祭司活動。”

后半夜的月光被霧氣稀釋，艾倫趴在西區沼澤的榕樹上。腐臭味比平日濃烈十倍，變異地精佝僂的脊背上凸起膿包，每一步都留下冒著氣泡的酸液。他數到第十三只時，東南方突然傳來骨笛的嗡鳴。

狗頭人祭司的火把照亮沼澤，艾倫看見它們拖著鐵籠——里面蜷縮著三個昏迷的流民！變異地精群如獲神諭般跪拜，膿包接連爆開，酸液在泥潭蝕出冒著紫煙的通道。

艾倫的毒箭離弦瞬間，老騎士傳授的發力技巧突然清晰。箭矢穿透兩只地精的膿包，酸液如煙花般炸開。狗頭人祭司的骨笛轉向這邊時，他早已順著藤蔓滑向預定撤退點。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艾倫在鐵匠鋪后院揮劍。第100次劈砍帶起的風掀動炭灰，面板藍光微閃：【基礎劍術：13】。霍克鼾聲如雷的里間飄來麥酒香，而鎮西沼澤的酸霧正悄然漫過木柵欄

“三百九十八、三百九十九……”

艾倫的斷刃劈開晨霧，劍鋒在木樁上犁出第八道裂痕。汗水順著下巴滴在劍柄的渡鴉紋章上，虎口滲出的血把麻布纏帶染成暗紅色。他盯著懸浮在視野邊緣的灰白面板，【基礎劍術：13】的字樣。紋絲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