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把短劍插回腰間皮扣，靴底碾碎最后一塊凍硬的糞球。鐵匠鋪后院的冷風刮得人后頸發(fā)麻，他抓起木桶里的酸液抹在劍刃裂紋處，滋啦騰起的白煙里混著焦糊味。

“菜鳥！“霍克掀開油膩的皮簾，絡腮胡上粘著昨夜烤肉的黑渣，“讓你修劍不是腌咸魚！醋用完了就去北街買！“鐵匠的獨眼突然瞇成縫，盯著艾倫腳邊鼓脹的皮袋——那是今早從地精巢穴拖回來的戰(zhàn)利品。

湯姆抱著竹籃從柴垛后面鉆出來，學徒袍下擺沾滿紫色黏液：“艾倫先生，艾琳小姐說解毒膏......“少年突然噎住，盯著皮袋邊緣滲出的暗金色液體，“這是不是沼澤東邊那種會發(fā)光的......“

“閉嘴。“艾倫用劍柄挑開皮袋束口，五顆火蜥蜴鱗片在晨光下泛著油光，“去把后院第三個木箱搬過來。“他故意讓鱗片碰撞發(fā)出脆響，眼角瞥見霍克喉結(jié)動了動。

鐵匠的古銅色胳膊暴起青筋，鐵鉗“當“地砸在砧板上：“地精窩里扒的？“

“還有這個。“艾倫抖開包袱，半截生銹的鐵箱哐當砸在木桌上，震飛幾只嗜血蠅。箱角雕刻的渡鴉紋章缺了翅膀，鎖孔被酸液蝕成蜂窩狀。

湯姆踉蹌著拖來木箱，虎口新結(jié)的痂又裂開：“這、這箱子好沉......“少年突然被霍克拎著后領甩到墻角，老鐵匠的獨眼幾乎貼到鐵箱表面。

“昨晚上游溪澗往西半里？“霍克指甲刮過銹跡，露出底下暗紅的血漬，“二十年前北境商隊運的就是這種箱子。“

艾倫摸出三枚銅幣彈給湯姆：“去集市買半磅粗鹽，剩下的換黑面包。“等少年腳步聲消失在街角，他才用劍尖撬開箱蓋。腐臭味混著霉味涌出，二十三枚銀幣在爛成絮狀的絨布上泛著冷光。

“教會發(fā)行的新歷437年紀念幣。“霍克抓起枚銀幣咬出牙印，“北境淪陷前最后一批......“鐵匠突然僵住，硬幣邊緣的渡鴉紋章正微微發(fā)燙

艾倫的戒指突然灼燒指根。他扯開箱底夾層，泛黃的地圖紙頁粘著蛛網(wǎng)，歪斜的線條在沼澤區(qū)戛然而止。“缺了東北角。“他用劍尖挑起地圖對著光，“狗頭人尿液的腐蝕痕跡。

霍克喉嚨里滾出悶笑，酒氣噴在艾倫臉上：“想讓老子當免費勞工？“鐵匠突然掀開后院的醋桶，深褐色液體潑上地圖。紙張遇水收縮的瞬間，艾倫抓起湯姆落在桌上的水囊——里面裝著今早采集的狗頭人尿液。

紫黑色液體順著劍槽滴落，地圖表面浮出蛛網(wǎng)狀金紋。艾倫瞳孔驟縮，那些紋路正指向腐木林深處的古代哨塔，與他戒指上的裂痕走向完全重合。

“菜鳥！“霍克鐵鉗般的手掌掐住他手腕，“上個月教會燒死的流民，身上也有這種地圖。“

艾倫甩開鉗制，短劍“唰“地釘穿地圖邊緣：“老瘸子巴頓在黑市收渡鴉紋章情報，開價五銀幣一條。“他故意讓劍柄渡鴉眼睛的反光照在鐵匠臉上，“你酒窖第三層的橡木桶......

鐵匠鋪突然陷入死寂。霍克抓起酒壺灌了兩口，劣質(zhì)麥酒順著胡子滴在燒紅的劍胚上：“呼吸法不是剁地精腦殼！“他突然扯開衣襟，胸膛布滿蜂窩狀疤痕，“當年格魯他爹貪快，練到第三周肺葉炸出兩個洞。

后院木門被撞開的聲響打破僵局。湯姆抱著鹽袋連滾帶爬沖進來，舌頭腫成詭異的藍色：“水......艾琳小姐給的顯影液......“少年撲到水缸前狂飲，嘴角漏出的液體把衣領蝕出小洞。

艾倫揪起少年衣領：“你喝了多少？“

“就、就一口......“湯姆哆嗦著攤開掌心，半片發(fā)霉的羊皮紙粘著黏液，“買鹽時老湯姆塞給我的，說能換三銅幣......

泛黃的紙片上畫著歪扭的哨塔，旁邊潦草批注“龍吼山脈礦脈走向“。艾倫突然抓起水囊，把剩下的狗頭人尿液全潑上去。紫煙騰起瞬間，三枚銀幣圖案在塔尖浮現(xiàn)，與鐵箱里的紀念幣一模一樣。

霍克的鐵錘突然砸碎木桌：“北街黑市今早死了兩個情報販子，喉嚨里塞著渡鴉紋章硬幣。“鐵匠從褲襠摸出個臟兮兮的琉璃瓶，“想要活命，把這玩意兒涂在地圖背面。“

刺鼻的硫磺味讓艾倫后撤半步：“艾琳調(diào)的腐蝕劑？“

“熒光菇根莖混火蜥蜴糞，專克教會顯影藥水。“霍克用鐵鉗夾起地圖浸入液體，羊皮紙立刻卷曲發(fā)黑，“那幫神棍在墨水摻了圣水......

湯姆突然發(fā)出窒息般的“咯咯“聲。少年跪倒在地，手指死死掐住喉嚨，藍色正從舌尖向牙齦蔓延。艾倫拽開他衣領，鎖骨處浮現(xiàn)蛛網(wǎng)狀青筋——和上個月誤食毒藤的流民癥狀相同。

“去拿三株車前草！“艾倫踹翻藥柜，腐爛的蝙蝠翅膀撒了一地，“根莖搗碎加粗鹽，快！

霍克冷眼旁觀，酒壺在掌心轉(zhuǎn)出殘影：“教會對付叛徒的老把戲，顯影液里摻了窒息藤花粉。“鐵匠突然掀開地窖木板，“想要解藥，拿地圖來換。

艾倫的短劍抵住霍克咽喉：“你早知道。“

“北境淪陷那年，七個騎士里有五個這么死的。“霍克咧嘴露出黃牙，疤痕交錯的后背微微發(fā)顫，“呼吸法殘卷換解藥，很公平。“

湯姆的指甲開始發(fā)黑。艾倫扯開鐵箱夾層，沾血的殘卷拍在砧板上：“先救人。“

霍克抓起殘卷對著火光，缺角的羊皮紙上畫著人體經(jīng)脈圖：“菜鳥，看好——“鐵匠突然按住湯姆天靈蓋，古銅色小臂肌肉如老樹盤根。少年嘔出大灘藍黑色黏液，混著未消化的黑面包渣。

“明天搬三十筐鐵礦。“霍克把解藥瓶甩給艾倫，“再加五片火蜥蜴鱗片當封口費。“

暮色染紅鐵匠鋪屋頂時，湯姆蜷縮在草垛旁喝藥。艾倫用劍尖挑起地圖殘片，新顯現(xiàn)的紋路指向沼澤深處的狗頭人祭壇——那里正是他上周遭遇發(fā)光地精的位置。

“教會裁判所三年前燒了那個祭壇。“霍克擦拭著祖?zhèn)髦劐N，刃口映出艾倫凝重的側(cè)臉，“活下來的祭司逃進腐木林，帶著本《古代哨塔觀測筆記》。“

艾倫摸向腰間鼓脹的皮袋，里面裝著從地精鐵匠巢穴繳獲的二十三枚銀幣。當最后一絲天光消失時，他聽見自己沙啞的嗓音：“明早去淘金森林。“

系統(tǒng)面板在視網(wǎng)膜邊緣閃爍，【基礎劍術：30】的字樣紋絲不動。昨夜揮劍七百次的成果，此刻像在嘲笑他的無力。

湯姆突然拽住他皮甲下擺：“艾倫先生，老湯姆給的紙條......背面有字。“少年沾著黏液的手指抹過紙片，模糊的精靈語在火光中顯現(xiàn)——

“小心會呼吸的石頭。“